馬燕確實是有委屈的,在馬文的再三追問下,才不情願地說了出來。那還是幾年前的事了,馮海燕的一個幹兒子對她發起了追求,遭到了她的拒絕。但這廝並不死心,居然想出了下藥惡毒辦法。
“下藥?”馬文頓時把心提到了嗓子眼。
“幸好被莉莉那孩子撞見了,使我免遭侮辱。”馬燕說話的時候,身體微微發抖,眼神中充滿了厭惡之色。
馬文突然明白了,為什麽江莉莉跟馬燕的關係最好。
“哪個幹兒子,她究竟有幾個幹兒子?”馬文不禁攥緊了拳頭。
馬燕搖了搖頭,道:“據說是馮俊的堂兄弟,也可能是表兄弟……誰知道呢?”
“這事最後是怎麽處理的?”馬文忙問。
馬燕道:“沒怎麽處理,因為我沒有告訴她任何人……其實我本來打算跟大姐說的,可是她一直在逼我跟她家的一個親戚交往。”說到這裏,她一臉的悲傷,“哥,你走了之後,她們一個個的越來越不像話了,我也實在不願在那個家裏待下去,除了去看望茵茵和莉莉兩個孩子,基本沒有再回去過。”
“你是說大姐逼你跟什麽人交往?”馬文覺得不可思議,“她怎麽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呢?”
馬燕道:“我也想不通,她為什麽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她的那個親戚也是個演員,這幾年被她捧得很紅。”
馬文歎了口氣,原本攥緊的拳頭慢慢鬆開,“也許,我知道他們為什麽變成這樣。當年,馬仁毅離開之後,我不也是像一匹脫韁的野馬嗎?這些年來,公司順風順水,她們一個個也逐漸從一個小人物變得舉足輕重,於是就會有無數的阿諛奉承之徒聞風而動,沒有幾個人能抵擋住他們日如一日、年複一年的吹捧。時間長了,她們都會迷失的。”
“也許吧!”馬燕漠不關心地說,“我反正是眼不見心不煩,隻是有些擔心茵茵和莉莉……也擔心你……我擔心你再也回不來了。剛開始的那幾年,我聽他們說,你去了海外,甚至還在戰亂之地出現過。我知道你打過仗,擔心你去尋死去了。”
馬文道:“當初我離開的原因很複雜……算了,這些事以後再說吧!”他打量著皮膚有些黯淡的馬燕,問:“你都變成小黑丫頭了,跟我說實話,你真的喜歡這份工作嗎?”
“當然!”馬燕笑道,“我喜歡考古,喜歡跟這些不會說話古跡和文物打交道。它們雖然不會說話,但每一件東西都可能承載著一代人甚至幾代人的故事。我喜歡探索發生在它們身上的故事。”
馬文笑了笑:“你喜歡就好。不過……你別怪我多嘴啊,你也老大不小的了,個人問題……”
“已經解決了!”馬燕笑著,然後看著不遠處的一個帶著黑框眼鏡的年輕人,勾了勾手指。“他叫金炎,是我的學弟。我們已經領了結婚證,隻是沒有大操大辦。”
那個叫金炎的年輕人趕忙跑了過來。剛才,他已經偷偷盯著馬文很久了,尤其是看到馬燕將其撲倒,隨後又趴在他懷裏哭的時候。不過,他還是很了解馬燕的,知道她絕不會跟一個來曆不明的男人如此親密。這個人隻能是她曾經提到過的,離家出走的哥哥。
馬文道:“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先把手頭上的工作放一放,也該是吃飯的時候了。”
馬燕這才想了起來,按說考古重地,是不允許無關人等隨意靠近的,而馬文卻輕輕鬆鬆地進來了。她正疑惑,便看見自己的導師走了過來,很殷勤地跟馬文打了個招呼。對此,馬燕並不覺得奇怪,如果不是眼前這種狀態才會讓她覺得意外。
離開工地之後,馬文告訴她,他給學校的研究機構讚助了一筆錢。
……
四人乘車來到附近的一處農家院,然後才各自介紹了自己的身邊人。於是,馬文審視著金炎,馬燕打量著沈曉雨,似乎都要看看他們是不是配得上自己的親人。
當著金炎的麵,馬文不便解釋他跟沈曉雨的恩怨糾纏。馬燕也沒有多問,隻是笑了笑,馬文畢竟是單身,他愛找誰找誰。這個沈曉雨看上去跟馬文的年紀還是相配的。如果馬文帶來的是一個小姑娘,她反而會覺得不舒服。
馬文也沒有過多的打探金炎,他畢竟已經跟馬燕結婚了,多說無益。而且,這個年輕人看上去挺老實的,也有幾分做學問之人的氣質,跟娛樂圈裏的人有著天壤之別。
“過幾天,有一場家族聚會,我的意思是讓所有人都到場,包括那些七姑八大姨之類的親戚。給我個麵子,回去一趟吧!”馬文笑著說,“我會在聚會上宣布退休的決定。”
“退休?”馬燕先是有幾分驚訝,隨後又點點頭,道:“也好,我覺得你也不會喜歡已經變味的家族氛圍。”
馬文道:“別管我是怎麽打算的,你就說你回不回去吧?”
馬燕看了金炎一眼,神情有些不自然,她一直沒有跟他說實話,沒有告訴他自己究竟來自怎樣的一個家庭。
此時的金炎已經很好奇了,馬燕對自己的身世從來都是三緘其口,直到結婚前才說過自己還有一個離家多年不知死活的哥哥。此刻,他們張口閉口總是提到“家族”。如今的人們,很少提到這兩個字了。
馬文似乎看了出來,笑道:“是你自己解釋,還是讓我來解釋?”
馬燕糾結了片刻,道:“還是你說吧,我是解釋不清楚那些亂七八糟的關係。”
馬文點上一支煙,看著金炎,道:“首先呢,我得跟你解釋一下,燕燕之所以瞞著你,也是有苦衷的……”
“沒什麽苦衷,我就是不想提。”馬燕插了一句。
馬文苦笑了一下,接著跟金炎解釋他到底是誰,馬氏家族又是哪個家族。他說得很簡單,避開了那些解釋不清的問題。
金炎瞪大了眼睛,萬萬沒有想到自己居然娶到了一個豪門千金。
馬文注意到他確實很震驚,也就放心了。他見過太多演技高超的人,難免會多想。等了片刻之後,他又說:“我知道,你對大姐、馮海燕等人挺失望的,但我想這也不全是她們的錯。雖說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但一家人能不散,還是不要輕易分道揚鑣。”
“是……”金炎附和了一聲。
“是什麽是?”馬燕在兩人之間處於相對強勢的地位,不滿地瞪了他一眼。然後對馬文說:“我是真不想回去,即便看著你的麵子回去一趟,我也不會開心的。”
馬文不禁搖了搖頭:“好吧,我不逼你。不過,我此番過來,是有目的的。家族和公司內部變成這個樣子,我不能無動於衷。我宣布退休,也隻是實現目的的一種手段……”
“別說了!”馬燕突然打斷他,“我想到了,也能理解你的苦衷,畢竟你是這個家族的大家長。這樣吧,我會簽署一個委托書,把我的股份交給你代管。”
馬文又搖了搖頭:“我要的不是這個,而是你的支持。如果僅僅是靠股份來說話,我也就不費這個心思了。如果你真能理解我,就應該知道,我的最終目的是什麽。”
馬燕思量了片刻,道:“我想,我知道你想幹什麽。我也希望整個家族能恢複到創業時代的樣子,大家相互關心,相互支持。隻是……我擔心這隻是你的一廂情願。曆史的經驗表明,一個王朝開創之初,兄友弟恭,父慈子孝,可王朝建立之後,往往禍起蕭牆,為了權力、地位和財富,兄弟反目、父子成仇……”
“還沒到那個份上!”馬文連連擺手,“而且,我也不是單純地想要大家恢複以前的關係,我知道這是不可能的。我隻是想讓他們認清,什麽才是值得珍惜的。”
“你打算怎麽做?”馬燕似乎沒有什麽信心,“也許憑借你的威望,可以讓他們一個個都表現得親密無間,可是這種虛假的親密關係,還不如不要,還不如各過各的。”
“放心吧,我自有辦法。”馬文胸有成竹地說。
馬燕思量了片刻,道:“好吧,雖然我說服不了自己,但我始終是相信你的。因為我知道,你的心裏一直裝著我們,也是真心對待我們每一個人。”
“你能這麽想,我真的很高興。”馬文很感動。
服務員開始上菜了,是一大盤麻辣兔肉。這個農家院就是以兔肉以特色。馬燕咽了咽口水,拿起筷子,笑道:“不說這些事了,反正我聽你的安排就是了……現在,開吃吧!”
“先別忙吃,還有個事我要跟你說道說道。”馬文忙道,“剛見到莉莉的時候,可是嚇了我一大跳。她的表現……很恐怖,你知道嗎?這是不是都是你教的?”
“很恐怖?”馬燕皺眉,“太誇張了吧!我隻是教她該如何看清楚這個世界虛偽的一麵,教她該如何保護好自己罷了。”
馬文哭笑不得:“孩子的世界就應該是個童話,少女的世界本就應該是唯美的……想當年,我就是怕那些齷齪事給你的心理留下陰影,一直留意著你身邊的一切人和事,把不好的都排除在外,讓你感受到這個世界美好的一麵。如若不然,人活著還有什麽意思呢?”
不等馬燕反駁,他又接著說:“你現在可能還沒有什麽體會,等你到了一定的年齡,你就會體驗到,人就是靠著那些美好的記憶活著的。比如,一想起你的時候,我首先就會想起我們在孤島上錄節目的時候……那個時候的你是最可愛的。”
馬燕感慨道:“是啊,那個時候,我還不知道你就是我哥哥,但我能感受到你看著我的時候,眼睛裏充滿了保護欲望的神情……”
“所以,我原本以為,有我一個人滯留在黑夜中已經夠了,我希望看到你們時刻都生活在陽光之下。可是,我萬萬沒有想到,到頭來卻事與願違。”馬文抬頭看著天空,一臉的疲憊。“一棵參天大樹,生了蟲子,灌進了雨水,從內部開始腐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