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書館,會議室。馬麗等人麵麵相覷,卻始終沒有一個人說話。馬麗剛剛接到了江茵茵的電話,得知馬文回來了,卻不願見他們。她再三追問,確認馬文是“不願”見他們,而不是“不便”或者其他的說法。可是,這到底是因為什麽呢?
“可能是因為莉莉!”馬齊齊說,“這孩子……你們都知道,有些特別。馬文可能認為我們沒有照顧好她……”
馬麗歎了口氣,道:“莉莉確實有些特別,換做是我,也會有想法的……算了,由著他吧。不管怎麽說,他總算是回來了,兩個孩子也終於有了爸爸,讓他們安安靜靜地生活一陣子,我們就不要去打擾了。”
……
次日,馬文一行來到千裏之外的一個小鎮上,於日落時分到達距離小鎮五公裏外的山腳下。一座小山和山腳下的一片高低不平的坡地是他多年前承包的。
“爸,你把我們帶到這裏來,是要進行勞動改造嗎?”江茵茵覺得馬文做得有些過分了。
“是有這個意思!”馬文也不隱瞞。
“沒這個必要吧!”江茵茵忙道,“你不能按照你的意願把我們改造成你希望的那個樣子……”
馬文看了江莉莉一眼,道:“別擔心,隻是讓你們體驗一下不同的生活方式,僅僅是體驗。”
“春種秋收,有什麽好體驗的?”江莉莉撇了撇嘴。
“春種秋收?”馬文嗬嗬一笑,指著即將成熟的稻田,問:“你覺得這是春天種的嗎?”
“難道是冬天種的?”江莉莉似乎是故意跟他作對。
馬文四下看了看,瞥見一個正在溝渠邊釣鱔的老頭子,便帶著江莉莉等人走了過去。
“啊,蛇……”他們過去的時候,正好看見老頭釣上一條黃橙橙的鱔魚,江莉莉和江茵茵都嚇得大叫。
老頭把鱔魚裝進了一個袋子裏,回過頭來,嘿嘿一笑:“這不是蛇,是黃鱔,美味地很。”
“你要吃它啊?”江莉莉攥著兩隻拳頭抵在下巴上,覺得太恐怖了,怎麽會有人吃這種東西呢?
老頭砸吧砸吧嘴,道:“我倒是想吃啊,可這是老板讓抓的,說是招待貴客。你們不會就是老板說的貴客吧?”
說著,她看著這群衣衫光鮮、細皮嫩肉的城裏人。如今,城鄉概念已經模糊不清了,但老頭還是能看得出來,這幾個人那是從大城市裏來的,不然也不會連蛇和鱔都分不清。
“我不要吃!”江莉莉立刻幹嘔起來。
江茵茵卻故作鎮定,笑道:“好了,你不是連死人的骨頭都見過嗎,還回來跟我吹牛說,坐在一堆骨頭中間吃午飯……”
“好了,吃不吃的等會兒再說。”馬文笑道,“你現在該跟這位老大爺請教一下,這片稻子是什麽時候種植的。”
老頭聽了,不禁笑了起來,彎腰洗了洗手。自從他到這個農莊工作以來,總是有人問他這些傻問題。他把手在衣服上擦了擦,點上一支煙,說:“立夏種,寒露收。”
江莉莉吐了吐舌頭,很是不以為然,就算稻子是夏天種的又如何?這個問題很重要嗎?
“不打擾了,您忙著!”馬文沒有過多的說教,轉身上車。
車子開到了山腳下,江茵茵看見一棟建築物掩映在樹林之中。那是一棟灰不溜秋的西式城堡,不過看上去破破爛爛、歪歪扭扭的很別扭。她突然想起了什麽,趕忙來到馬文的身邊,問:“爸爸,這難道就是沃爾夫古堡嗎?是你建的?”
馬文笑道:“不然還有誰知道沃爾夫古堡?這本來是送你的禮物,可是沒料到會耽擱這麽長時間,一轉眼你已經長大成人了。這份遲來的禮物,希望你還能喜歡。”
“我太喜歡了!”江茵茵高興地蹦蹦跳跳,還親了馬文一口。
江莉莉看見這一幕,頓時覺得不舒服。沃爾夫古堡的故事,她也聽過,是姐姐江茵茵給她講的。她還說,這是她們的私有故事,從來都不曾發表過。故事的原創者是馬文,他還答應要給她建造一座真實的沃爾夫古堡。如今看來,他實現了自己的諾言。
“上去看看?”馬文嗬嗬一笑,帶頭沿著曲折的台階往上走。江茵茵傍在他身邊,似乎將江莉莉遺忘了。走了很遠,才回過頭來招呼江莉莉。
繼續往上走,城堡的全貌才顯現出來,底部一個基座,上麵則是一個雙子塔結構。隻是剛剛從下麵看的時候,隻看見其中一個塔的側麵。
站在城堡的正前方,馬文這才跟她們說:“這邊是你的,那邊是你的……”
江莉莉突然意識到,自己並沒有被遺忘。她不那麽冷靜了,忍不住抹了抹眼淚。
“走,進去看看!”馬文很自然地攬住兩個女兒,一同走進了沃爾夫古堡。
女保鏢看到這一幕,不禁暗暗感慨:“有錢真好!”
……
城堡外麵破舊,裏麵也很樸素,幾乎沒有任何裝修。不過,江茵茵還是非常喜歡,尤其是見到剛剛布置好的臥房之後。江茵茵看著那些家具、窗簾和地毯,笑道:“這是X國的東西吧?”
“是的,都是從X國淘來的,都是老物件。”馬文指著窗口的一掛風鈴,道:“這還是X國的女王送的。”
提到X國的女王,江茵茵的表情略有變化,“不久前,我還見過她。她病得很重,但還能記得我……”
“叮鈴鈴……”馬文撩撥了一下風鈴,笑道:“不說這些讓人難過的事了,怎麽樣,對這個房間還滿意嗎?”
“喜歡!”江茵茵摟住馬文的脖子,做出很親昵的樣子。直到此刻,她才感受到,記憶中的那個父親真正回來了。他還像以前那樣充滿了想象力和創造力。
“去看看莉莉的房間。”馬文又道。
那是另外一個風格的房間,書架與花草是這個房間的主要裝飾品。馬文說:“我離開的時候,你還很小。我不知道你喜歡什麽,隻能按照你媽媽的喜好來布置。”
江莉莉四處看了看,也非常喜歡,於是回過頭來,給了馬文一個擁抱。
馬文的臉上洋溢出發自內心的笑容,感覺到兩人之間的距離慢慢拉近。看來,這個耗費了盡十年時間建造的城堡總算發揮了它應有的價值。
……
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蝸居”裏的沈翔有些茫然。母親建議他重新找個工作,可是他卻懶得動彈。
“難道,你真的想要得到馬氏集團?”沈曉雨問。
“誰不想?”沈翔反問了一句,但又忙著解釋道:“我看中的不是財富、地位,而是一個施展才華的機會。如果把馬氏集團交給我,我會讓它更上一層樓……”
沈曉雨搖了搖頭,道:“兒子,我不是要阻止你,而是擔心你。他跟我說過,娛樂行業貌似是一個鮮花遍地的夢幻世界,實則暗流湧動,危險至極。”
“危險?能有什麽危險?”沈翔很不以為然,“也許在以前的蠻荒時代,各種法律不健全,社會秩序也不夠健康,才會有各種齷齪的勾當。但現在不一樣了,誰也不敢亂來。”
娛樂行業到底是個什麽樣子,沈曉雨也不知道。兒子的話還是有道理的,如今的社會環境確實比以前好太多了。
“媽,我也不是想一步登天,那樣的話,別人也不會服氣。我隻想得到一個機會,你能明白嗎?”沈翔很認真地說,“一個人要有所成就,除了要有天賦和努力,還要靠機會。”
“好吧,我問問他,到底有什麽打算。”沈曉雨起身回房打電話去了。
……
馬文接到電話之後,笑問:“想我了?”
“去,一大把年紀了,老不正經。”她一時之間還很難適應這種談話的方式。
馬文不願聽這種話,“怎麽就一大把年紀……對了,你比我大,可以理解。”
“我就比你大幾個月好不好?”沈曉雨忙道。
“嗬嗬,你到底嫌自己老啊,還是覺得自己不年輕了?”
“我……這有區別嗎?不是……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油嘴滑舌的?”
“好了,不跟你鬧了。說正事……是不是想我了。”
沈曉雨徹底無語了,索性不跟他糾纏這個問題,忙道:“你在哪,我想跟你談談。”
“我在外地呢,過一陣子才能回去……要不然,你過來吧,我派人過來接你。”馬文有些猶豫,不知道江茵茵和江莉莉會不會有意見,但他也不好冷落了沈曉雨。
“你怎麽又跑出去了?”沈曉雨眉頭緊皺,“你就不能安分幾天?”
馬文隻得實話實說,此番出行,是為了跟孩子促進一下親情。
沈曉雨聽了,不免有些失落,忙道:“算了,這種時候,我怎麽能去呢?就在電話裏說吧!上次,你不是說,打算讓沈翔接班嗎?具體有什麽打算嗎?”
“你不是反對嗎?”馬文反問了一句。
“我是反對,可是……”
“我明白了,就像我之前跟你說的那樣,哪個年輕人沒有野心呢?這是好事,你不要有什麽顧慮。不過,接班的事情,是一個長遠的計劃,不是一蹴而就的。”
“我知道,但你總得讓他幹點什麽吧?”
“這樣吧,我先給你一筆錢,你交給他,讓他開一家公司,不管做什麽行業,先體驗一下創業的艱辛。你覺得怎麽樣?”
“我也不懂……”沈曉雨沉默了片刻,“那就先這樣吧!”
“還有一件事!很重要。”
“你說?”
“你到底想我了沒?”
沈曉雨又沉默了,雖然她的心久久難以平靜。原本,她已經不作他想,可萬萬沒有想到能再遇見他。
“說正事……這回真是正事,你就不要再像個老媽子一樣留在他身邊了……他需要獨立,徹徹底底的獨立。以前,我經常跟人說,我之所以能成功,是因為得到了一筆巨額遺產。實際上呢,這隻是為了堵住別人的嘴,省得他們胡說八道。其實,在這筆巨額遺產出現之前,我還獲得了更寶貴的一筆財富,那就是孤懸海外的時候,在生死之間得到的鍛煉……你在聽嗎?”
“我明白你的意思。”沈曉雨回應了一句,“你說得這些道理我都懂,可是我從來都沒有想讓他功成名就,隻想讓他平平靜靜、平平安安地生活……”
“怎麽又回到這個問題上來了?”馬文笑道,“那隻是你的想法,而且這種想法,其實是這個世界上最奢侈的想法。舉個例子來說,當初他有了個女朋友,但你們的房子太小了,那個女的想讓你搬出去,沈翔知道了之後,又甩了那個女的,也許他表現得無所謂,但你了解他真實的感受嗎?也許在他的心裏已經有了一道不為人知的傷痕。”
沈曉雨一窒,又沉默起來。其實,她知道沈翔可能還在想著那個女孩,隻是為了照顧她的感受,從來也不說。
“曉雨……”
“我在……”
“傷心了吧?”馬文語重心長地說,“以前呢,一直是你在照顧他;現在呢,不是有我了嗎?你看這樣好不好,從明天起,我來負責照顧他,你來照顧我……”
沈曉雨道:“過些日子再說吧,我現在過去,不合適!”
“是啊……”馬文歎了口氣,“這樣吧,你先回老家,在那裏等我。”
“回老家?”沈曉雨不知道他又想幹什麽。
“給你一個離開的借口,你可以說回家去探親什麽的。我這邊呢,也有類似的安排。”
……
掛掉了電話,沈曉雨的心情很複雜,她非常想見馬文,卻又因為要離開兒子而擔憂。
不過,沈翔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錢”上,問:“他說要給多少錢?”
沈曉雨這才想起來,自己根本沒有問清楚。
這時,她的手機來了一條信息,賬戶上多了一百萬。
“才一百萬?”沈翔有些失望,也想不通馬文為什麽會這麽摳。他應該隨手扔個幾千萬過來,才符合他的身份。區區一百萬,能做什麽?
“叮叮……”沈曉雨的手機上又收到了一條信息,稱一個姓張的老師去世了,讓她回去參加葬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