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海外歸來的馬文憂心忡忡。
讓他輾轉難眠的,不是“金薔薇”計劃出了什麽問題,也不是借殼上市的計劃遇到了什麽阻礙,而是江笠影出了問題。她懷孕了,產檢的時候,卻檢查出了腫瘤。
這個消息,無論是對馬文,還是對江笠影本人都是個晴天霹靂。更要命的是,經過診斷,這種罕見的癌症已經到了晚期,無法通過外科手術來切除,隻能通過其他的方式來治療。或者說,這已經不能稱作是治療了,用醫生的話說,就是延壽。可問題是,因為孩子的緣故,僅剩的治療手段可能都不能用。
醫生問馬文:“你打算如何選擇?”
“我還有選擇嗎?”他的聲音聽起來,像是從一個萬年的冰窟窿裏發出來的。本著最後一絲冷靜,他把醫生趕出了辦公室,然後把這間辦公室砸了個稀巴爛,也把自己弄得渾身是傷。
他想起了曾經對江笠影說過的話,他就是一個被詛咒的人,從朱莉算起,凡是愛他的女人都沒有好下場。
“為什麽……憑什麽……”他就像一個三流肥皂劇裏的角色一樣聲嘶力竭地咆哮著,直到把嗓子都喊出血來。
醫院的保安衝了進來,但沒有一個是他的對手,最後都就近住進了病房。隨後,警察過來了,還拿著槍。
“來……衝這兒打!”他猛地撕開了自己的襯衣,露出了傷痕累累的胸膛,然後指著自己心髒所在的地方。
警察開槍了,不過,是電擊槍。
……
次日,被保釋出來的馬文匆匆回到了家裏。他得到消息,江笠影從醫院回家了,她似乎已經做出了決定,為了孩子的健康,放棄治療。
四目相對,無言沉默。
“這個孩子,將是我生命的延續。”過了很久,江笠影突然開口說話。她的聲音,一般冰冷,一半火熱。這兩種感情,居然能在一種聲音中共存。
“先別著急下結論!”馬文麵無表情地回應道,我已經向全世界發出了谘詢,一定有一個人或一種藥能救得了你。
江笠影緩緩搖了搖頭:“你知道的,這是不可能的。”
“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麽是不可能的。”馬文提高了音調,“馬仁毅就是例子,當初他得的也是癌症,後來自己就痊愈了,若不是遇到那幫該死的海盜,他現在還活蹦亂跳的。我這不是安慰你,這是事實。”
江笠影的眼中閃現出片刻的希望之光,但片刻之後又黯淡下去。她伸手捧著馬文帶傷的臉,笑道:“我都已經看開了,你要是還這個樣子,對我來說就是一種折磨。”
“我們各自都退一步好不好?”馬文強顏歡笑,“再等幾天再做決定。”
江笠影眼中含淚,微微點了點頭。如果能有一絲希望,誰又會放棄自己的生命呢?
……
看著江笠影睡著了之後,馬文悄悄離開了臥室。來到客廳之後,他躺在了冰冷的地板上,瞪著一雙眼睛盯著天花板上的燈。他不是在自虐,也不是瘋了,他想要重現曾經出現的“奇跡”,他想要問問那個“人”,為什麽要如此地折磨自己。
等了很久,等他把冰涼的地板都捂熱了,曾經恍恍惚惚地那一幕始終沒有出現。也許,根本就沒有奇跡,那隻是一個夢,一個基於自己看過的電影而做的一個夢。
這是最科學的解釋,但“科學”兩個字比地板還要冰冷。如今,科學幫不了他,他隻能寄希望於別的東西。
不知不覺間,疲倦至極的馬文悄然閉上了眼睛。
他做了一個夢,夢到了一個熟悉而又陌生的地方。那是一片溝壑縱橫的高原,像是被誰胡亂劃了幾刀似的。高原的正中間,有一處巨大的天坑,深不見底。幾條河墜入其中,但不斷流淌了千年萬年,也沒有將其填滿。
這便是E國著名的旅遊景點之一,官方名稱是高德天坑,當地人稱之為地獄的入口,世界的盡頭。在如今的技術條件下,天坑早已被探索過了。那不過是一個壯觀點的地質塌陷罷了。
不過,關它的種傳聞,並不是空穴來風。當年,馬仁毅就曾經到過那裏,等他回來之後,便發現自己已經痊愈了。
於是,馬仁毅那張有些畏縮的臉又出現了,隻是看上去有些模糊。他站在一片山林之間,咧開嘴,得意地笑著。
馬文趕忙跑了過去,但馬仁毅卻轉身鑽進了密林之中。密林中有一條路,蜿蜒曲折,高低不平。他便順著路拚命追,想要問一問這個慣常沒有一句實話的馬仁毅,當初他是不是真得了不治之症,是不是在這裏有過什麽奇遇,然後就痊愈了。
可是他追了很久也沒有追到,最後來到了位於天坑中間的沼澤區。這是一片危險的區域,當年曾有一小股部隊進入其中,至今也沒有出來。
正猶豫間,他覺得有什麽東西抓住了自己的雙腳,拚命地把他往下拉。低頭一看,原來是陷入了沼澤裏。他拚命地想要把腿拔出來,可是越陷越深……
……
這隻是一個夢。
是夢,終究有醒的時候。
馬文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的腳卡在了沙發下麵。
江笠影剛好從臥室出來,看見他躺在地上,趕忙過來將其扶了起來,幽怨地說:“你不要折磨自己了,不然我也不好受……”
“沒……我隻是不小心在沙發上睡著了……然後又掉在地上……”馬文笑得很輕鬆,替江笠影理了理略顯零亂的頭發,然後又順勢把手放在她的肩膀上,目不轉睛地盯著她。
江笠影感覺到,他跟前些日子有些不一樣,心中突然生出一個僥幸的想法:“有什麽好消息嗎?”
“我不知道……我怕說出來,你會覺得我瘋……我從來都不迷信……“馬文顯得語無倫次。
“你到底想說什麽?”江笠影覺得他有些不正常。
馬文把自己的夢,用最詳盡的語言描述出來。
江笠影一直認真聽著,一刻也沒有打斷他。
“我帶你去看看那個能誕生奇跡的地方好不好?”他顯得很激動,呼吸也很零亂。
江笠影久久不語,過了好一會兒,才點點頭。奇跡,可能存在吧!但她更不願呆在醫院裏。
不過,她的眉頭又動了動,問:“那裏不是正在打仗嗎?”
“打完了!”馬文見她同意了,歡喜地在她的臉上親了幾口,然後從沙發墊的縫隙中摸到了手機,開始打電話。
他的情緒還是不穩定,但在這種狀態下,說起外語,反而顯得極為流利。
江笠影的外語水平一般,但根據一些單詞,能判斷出來他似乎要跟E國的總統通話,不知是遇到了什麽阻礙,他發了火。他的聲音低沉,聽上去像是一頭發出威脅的狼。
過了一會兒,他的聲音又恢複了正常,甚至發出了笑聲。江笠影鬆了口氣,看來,他得償所願了。
她無心再聽下去,起身去了浴室。
等她從浴室裏出來的時候,馬文已經收拾好了行李箱。
……
來到機場,江笠影看見了宋明。但她並不認識這個人,隻當是一個陪同人員或者是保鏢,直到他恭恭敬敬地跟馬文叫了一聲:“哥!”
現如今,除了馬家的人,沒有人這麽稱呼馬文了。
馬文盯著宋明,問:“我能信任你嗎?”
宋明笑道“隻要不要我的命,讓我做什麽都行。”
“登機!”馬文轉身,攙扶著江笠影上了飛機。
宋明隨後登機,跟江笠影打招呼,口稱:“嫂子。”
至此,江笠影才知道他就是馬文傳說中的那個表弟,這個人的形象可一直不正麵。她不知道馬文為什麽偏偏隻帶了他跟著,甚至還有些擔心。
馬文給了她一個“放心”的眼神,他這麽做,自然是有所打算。江笠影也知道馬文的行事風格,索性不再瞎操心。
宋明打量著這架裝飾豪華的商務飛機,有感於馬文的財力雄厚。當年,他最有錢的時候,也想過要買飛機。可是,打聽了之後,才知道,有些飛機他確實買得起,但根本用不起,最後隻得作罷。
“哥,這架飛機能直達目的地嗎?”宋明沒話找話,盡量表現得跟馬文很親切的樣子。
馬文告訴他,中途要停靠一下加油。
“這種飛機買的時候多少錢?平時的養護費用很貴吧?”
“……”馬文沒有正麵回答,而是摩挲著座椅的扶手,自言自語道:“這是最後一次航程,你可不能鬧脾氣。”
“什麽意思?”江笠影見他神神叨叨的,忙問。
馬文道:“我已經答應了某人,把這架飛機送給他當總統專機。”
江笠影突然明白了,這都是為了她。不過,這個代價也太大了。
馬文似乎知道她要說什麽,不等她開口,便說:“錢財是身外之物,你就不要計較這些了。”
江笠影往他身邊靠了靠,同時緊緊抓住他的手。
宋明聽了,一時間目瞪口呆。當年,他最有錢的時候,估計也買不起這樣一架飛機,馬文真是財大氣粗,說送人就送人了。
想到了錢,他忍不住問馬文:“哥,聽說公司快上市了,我看好公司的發展,準備買一些股票……咱們是一家人,到時候有什麽消息,你可一定要提前告訴我……”
馬文突然回頭:“好啊,我現在就告訴你,那就是一個坑,你最好離得遠遠的,免得到時候誤傷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