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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你被開除了

  皮特準備邀請馬文全家共進晚餐,以表達他的謝意。根據他和馬文商議的計劃,他回國之後,便會退出編輯工會,這樣便可以按時拍完《金薔薇》,然後,如論成敗,他都會離開A國,正式加入馬文的公司。馬文跟他承諾,會讓他“忙碌”起來,更會讓他拍攝“理想中的電影”。


  可是,他還沒有來得及打電話,就突然接到了一個電話。電話裏的人自稱是他在A國的同行,並說有重要的事情跟他談。皮特通過A國的關係確定了這件事,便答應在晚餐前跟他見一麵。


  半個小時後,他在酒店樓下的咖啡廳見到了那個叫特魯的家夥,看到他那標誌性的大胡子,皮特突然記了起來,多年以前在一場活動中見過這個同行,雖然不能算是老朋友,但也算是老鄉。


  寒暄了幾句之後,特魯跟他解釋,他是通過國內的一個朋友聽說了這件事,所以特意趕過來跟他談談。


  “有何指教?”皮特知道他已經在東方待了很多年,而且還是個同行,很樂意聽聽他的看法。


  “你了解他們是如何拍電影的嗎?”特魯問。


  皮特點點頭,道:“大概有所了解,雖然跟我們不一樣,但也大同小異。而且,近年來,他們也拍出了一些優秀的作品。”


  特魯冷笑了一下,抿了一口咖啡,道:“看來,你還是不了解。如果說A國的影視行業是發達的流水線工廠,那麽本地的公司便是技術參差不齊的小作坊,根本沒有任何規則可言。”


  皮特道:“這種事我也聽說過,不過總體看來,還是往好的方麵發展。而且,正因為他們還處在原始的狀態,才有我們這些專業人士的用武之地。這就像是開辟新大陸的時代,我們的祖先在原來的國家很多都是一貧如洗,所以才來到新大陸冒險,然後創建了一個偉大的國家,一個偉大的文化……”


  特魯沒等他說完,連連搖頭,道:“你真是個理想主義者。當年,我也是這樣,懷揣著夢想,來這裏淘金。可是,你知道我現在以什麽為生嗎?”


  皮特笑而不語,看得出來,特魯混得不好。


  “我現在靠跑龍套為生!”特魯似乎很氣憤,“他們的電影、電視劇需要一些外國人的時候,讓我去跑跑龍套。”


  “我很遺憾!”皮特嘴上雖然這麽說,但心裏可不是這麽想的。特魯來這裏的時候,隻是個不知名的小導演。但他不一樣,不管怎麽說,他都是CAA的簽約導演。


  “我的朋友,我真不知道該怎麽跟你說。”特魯一臉的失望,“你不是第一個過來的冒險的,我也不是。跟我這樣的人還有很多。可是,你聽說過有任何一個導演在本地出名的嗎?”


  皮特皺了皺眉,這話倒也是真的。目前為止,還真沒有一個外國人能在當地混得風生水起。


  特魯看到他這個表情,得意地笑了笑:“讓我來跟你說說本地行業的真實情況吧。首先,連年增長的票房是有水分的,也就是造假。你知道什麽叫“幽靈場”嗎?他們會在清晨或午夜,安排一場假放映,電影院裏一個人都沒有,但賬麵上卻顯示為滿場。這也僅僅是眾多造假方式的其中一種。”


  “怎麽會有人幹這種蠢事?”皮特覺得不可思議,如此一來,豈不是要虧損嗎?

  “這都是為了讓賬麵上好看一些,以便獲得更好的排名,用來欺騙觀眾。”特魯很是鄙視,“當然,這些跟導演無關,我再跟你說說跟導演有關的事情。就拿選角來說,很多都是關係戶。你知道什麽叫關係戶嗎?說白了,就是跟投資人等有關係的人,也許是他們的親戚,也許是他們的朋友,也許是他們的情人。就拿請你來的這家公司為例,無論是導演還是演員,幾乎都跟他們的老板馬文有著各種各樣的關係。作為老板,馬文可以隨意幹涉具體的拍攝流程。”


  “真是這樣嗎?”皮特半信半疑,馬文跟他表示過,絕不會幹涉他如何選角和拍攝。


  “根本不是什麽秘密!”特魯攪動著咖啡,“你可以把這家公司以前拍攝的影片和劇集找出來,然後把導演、演員的名字列出來,尤其是女演員,你會發現,她們要麽是馬文的姐妹,要麽是他的情人。問題在於,不是這一家公司這麽做,大部分公司都是如此。他們沒有一套正規的工作機製,誰有錢誰說了算。”


  “我不知道他們給了你怎樣的承諾,但是我還是建議你不要拿自己的職業生涯開玩笑。短期利益和長遠利益,你要能衡量的清楚。”特魯語重心長地說,“這是我作為一個過來人對你的忠告。”


  皮特沉默了,也迷茫了,他突然不知道該怎麽辦。也許特魯的話是對的,馬文隻是為了讓“金薔薇”項目繼續下去,才會拋出了一個巨大的誘惑。傳說中的東方人不都是這麽辦事的嗎?也許事成之後,他就會被拋棄。


  “非常感謝您的忠告,我會認真考慮的。”皮特由衷地說。


  ……


  回到哪間總統套房,皮特發現勞拉和孩子們都換上了漂亮的衣服,準備去參加晚宴。他不知道該如何跟他們解釋自己遇到的困境。


  勞拉發現了他的異常,走過來,問:“親愛的,發生了什麽事?”


  皮特看了看兒子和女兒,苦澀的笑了笑:“勞拉,我聽到一些不好的事情……我覺得我這一次有些衝動……我被誘惑了……”


  “到底出了什麽事?”勞拉緊張起來,“衝動”、“誘惑”讓她想到了女人,難道一向忠心的丈夫有了別的女人?


  皮特一五一十的把特魯的話告訴了勞拉,最後說道:“我覺得他說得很有道理,目前為止,並沒有任何一個外國導演能在這個奇怪的電影市場取得突出的成就。我想,這跟他們特色的規則和製度有關。”


  工作上的事情,勞拉從來不胡亂發表意見,但這一次,自己的丈夫顯然遇到了難關,她不得不說出自己的看法:“親愛的,我覺得這件事情很奇怪。那位特魯先生,為什麽會突然出現,然後對你發出警告呢?他是你的兄弟,還是你的摯友?”


  皮特愣了一下,默默搖了搖頭,這事說起來也確實很奇怪。不過,他說的話也確實很有道理,這一點不容否認。


  勞拉又道:“你不是要請馬文一家共進晚餐嗎?我覺得,你們可以開誠布公地談一談這個問題,聽聽他怎麽說。如果他不能給出滿意的答案,你再做決定也不遲。”


  “好吧,我這就給他打電話。”皮特覺得,現在也隻能這麽辦了。


  ……


  晚餐就安排在酒店的餐廳。馬文接到電話之後,帶著江笠影和江茵茵盛裝出席,這也是表達對皮特一家的尊重。這是個很好的信號,說明皮特應該是做出了決定,不然也不會執意要以主人的姿態請馬文赴宴。


  可是,馬文見到了皮特之後,又覺得不對勁。皮特並不善於偽裝自己,他的臉上分明寫著“有事”兩個字。所以,他直白地問:“克魯斯先生,您還有什麽疑慮嗎?我說過,有任何條件都可以提。”


  皮特看了勞拉一眼,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是這樣的,我聽說了一些不好的事情,例如票房造假、任人唯親之類的事情……請問這些都是真的嗎?”


  馬文猶豫了片刻,似乎在思索,然後點了點頭,道:“這都是真的,甚至比你聽到的還要嚴重。”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我對未來的發展並沒有信心。”皮特也不拐彎抹角,“這樣一個畸形的行業,我很難適應。”


  馬文習慣性地晃了晃杯子裏的酒,笑道:“你說得這些事,並不是什麽秘密,我也沒有打算隱瞞你。對於你的擔心,我覺得還是有辦法解決的。我們可以在合同中約定雙方的權利和義務。我會嚴格遵守我們的之間的協議。”


  皮特仍然搖了搖頭:“一份合同並不能解決問題,我要考慮為自己的職業生涯和一家人的未來考慮。所以,我很遺憾……我不能……”


  “我們能不能單獨談一談?”馬文突然站起身來。


  “好吧!”一直以來,馬文對他都很尊重,他雖然已經決定要拒絕馬文,但還是想交馬文這個朋友的。他甚至在醞釀一個方案:即如果馬文願意給他一些補償的話,他會讓出導演的位置,以便讓“金薔薇”能夠順利開拍。


  兩人來到一個可以抽煙的房間。


  馬文聽說了他的想法之後,原本有些陰沉的表情發生了變化:“你想要多少補償?”


  皮特說出了一個數。


  這個數字並不是很多,馬文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皮特,你是個好人。”


  皮特終於鬆了一口氣,看來,事情終於得到解決了。


  可是,馬文看上去並沒有那麽輕鬆,他略帶歉意地笑了笑:“如果一開始,你就提出這個方案有多好,可惜現在已經遲了。”


  皮特愣住了:“為什麽這麽說?”


  馬文道:“我很抱歉,編劇工會已經把你當作了叛徒,所以決定把你開除。”


  “這……怎麽會這樣?”皮特仿佛聽到了噩耗。


  “也許是有人打小報告吧!”馬文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我對你們的工會運作方式並不是很了解!但目前來看,你已經沒有退路了。”


  皮特似乎很快就想通了其中的關節。根據工會的規矩,他跟馬文接觸,已經算是間接開工了。說來說去,從他登上飛機的那一刻起,就已經落入了馬文精心設計的陷阱。他早該想到的。事實上,他也確實想過,隻是馬文給他描繪的前景太有吸引力了,讓他忽略了其中的風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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