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飯店的包間裏,一張巨大的桌子已經坐滿了親朋好友。錢淑麗、孫文財、朱白雨和華雯雯算是江笠影的娘家人。馬齊齊、馬芹芹、馬燕和馬麗是正兒八經的馬家人。除了年齡尚小的馬燕,其餘的三個也都是名花有主。馬芹芹帶來了那個年輕的海軍軍官,一身潔白筆挺的製服引人注目;馬麗身邊的是馮俊,也穿著一身軍裝,隻是顯得不倫不類。讓馬文沒有想到的是,馬齊齊和鄭海居然坐到了一起,從兩人略顯拘謹的態度來看,顯然是有問題。
“鄭老師,你沒跟我看玩笑吧!”馬文審視著鄭海,看上去不是很友好。
馬齊齊站起身來:“正好,借著這個機會跟大家說一聲,我們……我們也打算結婚了。”
房間裏鴉雀無聲,不僅馬文沒有想到,其他的人也沒有想到。馬家的人一直把鄭海視為長輩,雖然他和馬齊齊的年紀相仿。
“你們是認真的?”馬文的目光在馬齊齊和鄭海的臉上徘徊。
“大姐,這是什麽情況?”馬芹芹附和道。
鄭海一反常態,完全沒有了往日的鎮定,“我……我們是認真的……,馬總,其實我……”
“行了,這些話等你們結婚的時候再說吧!”馬文索性也不在追究,從某種程度上說,沒有鄭海就沒有他的今天。鄭海曾經是他的遺產守護人,也是他的禦用攝影師,他一直在默默地為馬家人服務,因為太低調了,以至於人們經常忽略他的存在。
“今天是個好日子!”馬文環視著眾人,趙依依、秦鴿、老趙,白冰洋,傅爾黛,馮海燕……基本上該到的都到了,今天是個團圓的日子。
不等他發表感慨,服務員打開門,又將佘慧和易冬請了進來,他們的身後還跟著郭主任和娜麗斯。這兩撥人,原本是可能來,可能不來的。但他們還是來了。
易冬的手裏捧著一束花,來到江笠影的麵前,雙手奉上,道了聲:“恭喜!”
“謝謝!”江笠影似乎也才想起來馬文還有這麽一個弟弟。數日前擬定親友名單的時候,馬文並沒有提。
娜麗斯也抱著一束花,同樣把花送給了江笠影,向她表示祝賀。
“你怎麽樣?”馬文問了一句,然後看向郭主任。
郭主任給了他一個“放心”的笑容,然後拉著娜麗斯入座了。
“非常感謝!”馬文對佘慧說了一句。
佘慧點點頭,同易冬一起挨著娜麗斯坐了。
“今天是個好日子……”馬文又重複了一句。
馬芹芹插話:“哥,你別老重複這一句話好不好,你可是我們家的大文豪。”
“不敢,不敢!”馬文笑道,“若論文才,首推白羽先生,然後是大姐……”他摟著江笠影的肩膀,“即便是跟她比,我也是自愧不如啊。”
“你還算有一點自知之明!”江笠影揉了揉他的臉,笑道。
朱白雨和馬齊齊都樂得接受這個恭維,喜笑顏開。
“芹芹,是我們家的音樂才女!”馬文繼續著拙劣但不失真心的恭維,“依依是我們家的第一個影後,當然還有阿冬和燕燕……你說老天是怎麽安排的,太不公平了,這讓別人怎麽活?”
馬燕倒沒覺得怎樣,易冬尷尬地笑了笑。同樣尷尬地還有娜麗斯,在座的每一個人都跟馬文有著特定的關係,而她隻是個外人。
馬文端起茶杯,似乎在猶豫。房間裏一下子又安靜下來,眾人都看著他,不知他想要幹什麽。
“說話啊!”江笠影提醒道。
馬文離開座位,來到秦鴿的身邊,雙手奉上茶,叫了一聲:“媽!”
秦鴿下意識地捂著嘴,眼眶一下子被淚水充盈了。雖然期待了很久,但她仍然覺得意外。
趙依依趕忙推了推秦鴿:“媽,哥叫你呢!”
“唉……”秦鴿顫抖著接過茶杯,盯著馬文看了片刻,把茶喝了。
“別怪我,我……需要時間……”馬文試圖解釋,為什麽這麽長時間才開口叫她一聲“媽”。
秦鴿繃不住了,擦了擦眼淚,道:“不怪你,都是我的錯……”
趙依依趕忙勸道:“媽,不說這些了,你不是準備了紅包了嗎?”
“對……”秦鴿趕忙從包裏拿出一個紅包來。
馬文叫過江笠影,衝她笑了笑。
江笠影當然明白他的意思,伸手接過秦鴿的紅包,略顯生硬地叫了一聲:“媽”。
接下來,馬文又來到錢淑麗身邊,情緒變得有些激動,張了張嘴,含糊地叫了一聲。錢淑麗似乎第一次跟她這個女婿心意相通,也不禁動容,衝他搖了搖頭,然後突然捂著臉抽泣起來。
“你這是幹什麽?”孫文財趕忙勸了一陣,然後拿出一個大紅包來,“來,這是我們的一番心意。”
馬文伸手接了,躬身道:“謝謝媽,謝謝孫叔叔。”
朱白雨知道輪到他了,忙道:“你們就不要跟我這麽煽情了,來,這是紅包。”
馬文接過紅包,笑道:“謝謝爸,謝謝華姨。”
到這裏,認親、改口的事情算是告一段落了。但馬文似乎另有打算。他又來到郭主任身邊,鞠了一躬,然後奉上一杯茶,道:“今天是個好日子……”
“我可沒有給你準備紅包。”郭主任往旁邊一躲。
馬文笑道:“這怎麽行,我都準備好改口叫媽了呢?”
錢淑麗和秦鴿都是一驚,她們不知道馬文又是哪根筋搭錯了,“媽”是能胡亂叫的嗎?
“別胡鬧,沒這個必要啊!”郭主任拿出一個紅包塞給江笠影,“好了,就這樣了。”
另一邊,趙依依和馬齊齊分別跟秦鴿和錢淑麗咬起了耳朵,她們雖然也不是很清楚馬文和郭主任的關係,但也能猜個八九不離十。
馬文笑道:“其實,我也不喜歡煽情,但有些話,該說還是得說。我之前隻有一個媽,那便是我的養母,她一直盼著我出人頭地,成家立業,可惜天不遂人願……”停頓了片刻,他看著錢淑麗,“後來,我又有了一個媽,可是我同樣對不起她,我沒能……”
錢淑麗見他哽咽住了,忙道:“孩子,別說了,你是個好孩子,我不怪你。”
馬文深吸了一口氣,忍住眼淚,又看向秦鴿。
秦鴿搖了搖頭,又忍不住哭了起來。
“你看你,這是幹什麽?”郭主任站起身來,“大喜的日子,讓你搞得悲悲戚戚的……”
馬文抽了抽鼻子,笑道:“您聽我說完。”
“好吧!”郭主任又坐了下來。
馬文立正向她敬禮,道:“您是我今生最敬佩的人,如果您不嫌棄我這個不成器的兒子,我想叫您一聲……幹媽……”
郭主任歎了口氣,道:“幹媽……就幹媽吧!”
馬文嘿嘿一笑,然後對娜麗斯道:“現在呢,也給你一個機會,你如果認她當幹媽,你就是我妹妹,我也才能毫無顧忌的幫你。”
郭主任終於明白了他的意思,對還沒有反應過來的娜麗斯說:“這樣也好,隻是不知道你願不願意?”
娜麗斯終於回過神來:“我願意。”
“好了,皆大歡喜!”馬文總算是鬆了口氣,以前沒有解決的問題,現在終於解決了;現在還沒有解決的問題,至少有了順理成章的理由。
“這樣就結束了?”佘慧提醒了一句。她此番說服易冬過來,就是想讓他“認祖歸宗”,回歸馬氏家族。
馬文回到座位上,看著易冬,笑道:“反正我該說的話都說完了,你們有什麽提議,我洗耳恭聽。”
反正來都來了,佘慧索性豁出去了,暗示了易冬一眼。
易冬糾結了好一陣,端起一杯茶,含糊地叫了一聲:“哥!”
馬文並沒有接受的意思,指了指馬齊齊。意思是說,那才是他應該首先奉茶的人。
看向馬齊齊,易冬反而覺得輕鬆了一些,“大姐,我敬您一杯。”
事已至此,馬齊齊也不願計較太多,端起茶杯,道:“你既然願意認我,我也很高興能多一個弟弟。但是,我希望你是真心實意的,畢竟我們沒有任何對不起你的地方。”
易冬雖然有心理準備,但聽到馬齊齊這麽說,還是很不舒服。
佘慧趕忙笑道:“阿冬,你大姐說話,你得聽。有人管著你,這是福氣。我就是後悔,對你太溺愛了。”
“是,大姐。”易冬隻得順著佘慧的意思。
馬文笑道:“好了,你也不用特意給我敬茶了,我們家,大姐說了算。”
“我什麽時候說了算了?”馬齊齊白了馬文一眼,他分明是推卸責任。萬一易冬以後再出問題,都是她的責任,畢竟這一次是她答應接納的。
“咳咳……”鄭海發聲,“本來,我不該多話的。但是,作為……作為馬仁毅馬總的老朋友,我不得不說,我很高興看到他的子女團聚在一起了……雖然他不是一個好父親,甚至不是一個好人,但他若是泉下有知,也會高興的。”
馬文起身,拿過一個酒瓶子,笑道:“今天是個好日子,都換酒,不醉不歸。”
……
不管是出於什麽原因,除了江茵茵之外,所有的人都喝了不少酒。
雖然認了親,但易冬仍覺得別扭,借著去廁所的由頭,來到外麵的一個窗口處抽煙。
剛剛從洗手間出來的娜麗斯看見他,慢慢踱到他的身邊:“能不能給我一支煙?”
易冬搖了搖頭,道:“你最好不要沾上這個惡習。”
娜麗斯的臉上露出慘淡的笑容,什麽惡習不惡習的,對她而言,都不重要了。
易冬雖然不知道她出了什麽事,但經曆過大起大落的他,敏銳地覺察到她的人生可能也出了大問題。當初,他也是這般頹廢。也許是出於同病相憐的心理,他還是給了她一根細細的香煙。
“咳咳……幹什麽呢?”馬麗突然出現在他們身後,有些不高興地盯著娜麗斯。
“董事長!”娜麗斯趕忙把香煙藏在身後。
“你這是要破罐子破摔是吧?”馬麗剛開始的時候很嚴肅,隨後又軟化了口氣,“傻了吧唧的,你那個幹哥哥不是說了嗎,他會想辦法幫你的。既然他說了這樣的話,就一定想出了辦法。他大費周章地認你當幹妹妹,不是跟你鬧著玩的。”
“真的?”娜麗斯丟掉了香煙,踩在腳下。
馬麗笑了笑,看了一眼正在吞雲吐霧的易冬,又對她說道:“我今天心情好,就跟你多說幾句。首先,馬文這麽做是為了郭主任。她是一個值得尊敬的人,可惜到頭來孑然一身。他希望你真的能成為郭主任的女兒,真心敬愛她,照顧她。再說,她對你怎麽樣,你自己心理應該清楚。”
娜麗斯點點頭,可是又很好奇:“你們為什麽都叫她郭主任,她到底是什麽人?”
馬麗道:“我隻能告訴你,她是最可愛的人。”
“最可愛的人?”易冬看上去比較聰明一些,而且他也聽說了馬文不少事,忙道:“難道她是……”
“噓……”馬麗做了個禁聲的手勢,“別瞎猜,也別瞎問。”
然後她又對娜麗斯說:“還有一層意思,你也要清楚。馬文對你的期望很高,或者說,對“金薔薇”這個項目期望很高,而你又是相對關鍵的角色。他既然跟你確定了這層關係,是把你當成了自己人。也就是說,從今以後,你就是馬氏家族的一份子了。作為馬家人,你會得到很多好處,同時你也要負起責任來。”
這話其實是一語雙關,也是說給易冬聽的,省得他搞不清狀況。
“我明白了!”娜麗斯隻覺得心跳加速,從來沒有這麽激動過。
“行了,該說的,我都說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吧!”馬麗擺了擺手,走向了包間。
易冬丟掉了煙頭,歎了口氣,對娜麗斯道:“恭喜你,這麽受重視。”
娜麗斯笑道:“你也不要氣餒,我們一起加油。”
易冬笑了笑,這話真夠傻的,不過聽著挺舒服的,於是笑道:“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