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網絡文學行業中,網站和作者的簽約的方式有三種,一種是純分成模式,即作品上架銷售之後,雙方按照一定的比例分錢;一種是保底分成模式,即網站預先支付給作者一部分錢,如果最後的收入超出了保底的部分,再按照比例分配,如果沒有超出,那就是網站賠錢;第三種就是買斷模式,即網站以固定的價格一次性買斷作品的版權。
與之相類似的,影視行業中,發行方和製作方、製作方和投資方也有相關的模式。以一部電影為例,發行方和製作方可以約定10億的保底票房,如果達不到,發行方要自掏腰包補全;如果超過了,發行方就能獲得更有利的分成。製作方和投資方也有類似的情況,俗稱“對賭協議”。此類的對賭沒有什麽規矩可言,基本上是亂糟糟的。因此會出現票房造假的行為。
“亂世花匠”的做法正好相反,對於新製作的一部電影,作為投資方和製作方,它居然向外界宣布,可以跟發行方簽訂有利於發行方的對賭協議。即“亂世花匠”保證一個票房金額,如果達不到,它會補償發行方。對於那部電視劇也是如此,它向采購方保證,如果達不到一定的收視率,將會如何補償。
有這麽好的事,大家當然要搶著買。一時間,“亂世花匠”的門檻都要被擠破了。於是,“亂世花匠”不得不舉行一個招標會,以便讓最有資質的發行方或采購方公平競爭。
穆心蓮得到了這個消息,忍不住連連搖頭,她是越來越看不懂馬文了,不知道他是太自負還是想作死,哪有人這麽幹的,一旦出現意外,或者有人從中作梗,“亂世花匠”將會淪為一個笑話。
她優雅的揮舞著球杆,將一枚高爾夫球打了出去,然後手搭涼棚盯著這顆白色的小球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球還沒有落地的時候,她就搖了搖頭,這一杆打得不好。
不過,這都無所謂了,她隻是在練習場練習罷了。旁邊的楊誌遠也打了一發,至少比穆心蓮打得遠。在他們身後,還坐著那個姓劉的老頭子。他更喜歡坐在舒服的沙發上一邊喝著茶,一邊看人打球。
穆心蓮無心繼續,便坐回舒適的沙發上,拿起一杯溫度剛剛好的普洱茶,輕輕啜了一口。楊誌遠也跟了過來。
“他為什麽要這麽做?”穆心蓮既沒有看老劉,也沒有看楊誌遠,而是盯著遠處的綠茵和藍天。“在電影製作方麵,他保持了一個記錄——連續三次十倍的投資回報率。按常理說,要承擔風險的是發行方才是。如今,他反其道而行之,目的何在?”
“人之所求,名利二字。我覺得,他是在炒作吧!”老劉故作高深地笑著,“以前,他雖然取得了一些成績,但是在業內也隻能稱得上小有名氣。他的所作所為,也給人一種小家子氣的感覺。他向來不接受別人的投資,跟發行方合作的時候也扣扣索索的,所以大家都不怎麽喜歡他。這一次不一樣,他好像完全變了個人,不但行事高調,還如此的大方。我想,他是想要獲得更多的關注,交到更多的朋友。唯有拉著更多人陪他一起玩,他才有機會跟我們叫板。這一點,我們都是心知肚明的。”
穆心蓮點點頭,笑道:“有道理,而且我覺得他一定想好了對策,畢竟這也不是什麽難事。如果票房不夠,他完全可以耍一些小手段,自己花錢買票房;如果收視率不夠……這個就更好辦了。總之,他能夠保證兌現自己的諾言。如此一來,大家也就對他深信不疑了。”
老劉道:“我還是覺得,不能任由他上躥下跳的,不如趁著這個機會,戳破他的牛皮……”
穆心蓮晃了晃手指:“我說你怎麽老是沉不住氣呢?如果說,之前肢解海棠晨曦是為了將其從娛樂圈驅逐出去,那麽這一次就不會這麽便宜他了。既然上了賭桌,而且已經下注了,怎麽能這麽輕易讓他離開呢?我們要做的就是先給他一些甜頭,誘使他下更大的賭注。”
老劉不無憂慮地說:“我總覺得哪裏不對勁,還是小心為妙。”
楊誌遠也是這種想法,而且越來越強烈,但他還是沒有開口。跟穆心蓮接觸的時間也不短了,他知道這個老太婆是個聽不進意見的人,多說反而無益。他隻需要時刻提醒自己多加小心就是了。
更主要的是,他入會以來,雖然也賺了些錢,但大部分利潤都落到了這幫老頭老太太的手中,這讓他很不甘心。他覺得自己對如何經營娛樂行業已經有些經驗了,如果有可能,他真相立即就脫離這群老不死的吸血鬼。
老劉的憂慮也不是沒有來頭的,尤其是不久前又聽到了曹賢和阿月的名字。他得到的消息是,曹賢死了,阿月也自殺了。這讓他多少感到一絲慶幸。可問題是,馬文的手裏是否還掌握著他犯罪的證據呢?年輕時,他幹的壞事可不止這一樁。如果馬文有意針對“盛世繁花”,他就是一個很好的突破點。
當然,想要置他於死地的人多了,也不差馬文一個。可是,馬文又跟那些人不同。根據多方匯總來的消息,這個人可不是個簡單的角色,似乎擁有一些不為人知的隱秘資源,讓人覺得不安。他老了,早已沒有了爭鬥之心,隻想平平安安的活到壽終正寢。
三人各懷心思,各自沉默下來。
片刻後,穆心蓮又道:“有錢不賺是傻瓜,我已經指示幾家發行商,做幾份有默契的標書,應該能輕而易舉地的拿下那部電影的發行權。我們先一邊賺錢,一邊耐心觀察,看看他到底想要玩什麽花樣。這就跟打牌一樣,我們先跟幾圈再說。”
……
“亂世花匠”的招牌掛在了老城區一個不起眼的三層小樓的樓頂。這裏原本是一家縣區級圖書館,建築本身有些年頭了,雖然算不上文物級別的建築,但也頗有紀念意義,所以一直沒有被拆掉。
馬文給公司選擇駐地的時候,看中了這個地方,便花大價錢買了下來。一同買下來的,還有圖書館庫房裏殘存的一些書籍。除了日常工作,馬文便整日泡在這個庫房裏,從裏麵“淘寶”。還別說,裏麵真有不少好東西——至少馬文這麽覺得。
這一天,他在庫房中找到了一本《金薔薇》。這是一本前蘇聯作家的散文集,主要探討了一些寫作方麵的問題。這不是文學理論,也不是寫作指南,更像是對於創作這件事情的感悟。它拒絕庸俗和教條,試圖尋覓創作這件事情本身的美。
回到書房,馬文將這部書安放在觸手可及的位置上,準備閑下來的時候,認真品味一番。自從不再為吃飯的問題發愁以後,馬文每到一個地方都會置辦一個像模像樣的書房。影視城的書房很雅致,白鷗島的書房最是開闊,此處的書房書最多。
人類有了文字才有了文明,而且文明將人與動物徹底區別開來。也有人人類學會用火之後就有了文明。馬文並不讚同這個觀點。一些動物也會用火的,甚至還會放火。X國的一種烏鴉便是臭名昭著的縱火犯。(當然,這另有原因)
馬麗和馮俊來到這個略顯昏暗的書房(老式建築,采光不好),將兩份標書放到馬文的麵前。這是他們篩選出來的質量最好的標書,參與投標的公司和電視台無論是資質和報價都是最優的。
不過,馬麗有些擔心:“我查了一下這兩家公司,似乎都跟‘盛世繁花’有些關係。如果讓他們中標,會不會有麻煩?”
“是嗎,你都查到了什麽?”馬文向後靠了靠,圖書館裏遺留的這張紅木辦公桌不錯,但這把椅子並不是很舒服。好的椅子,還是基於人體工學設計的現代椅子要好一些,雖然可能跟整個書房的氛圍不搭。所以,他猶豫了很久,要不要換一把椅子。
馬麗道:“也沒有什麽直接的證據,隻是找到了它們跟‘盛世繁花’的一絲聯係。這家發行公司的老板是慈善拍賣會的常客,也曾經進入酒店穹頂吃飯;這家電視台的某個部門領導也是這種情況。”
“這是預料之中的事……”馬文看上去古井不波,“既然它們是最好的,那就給他們吧!”
“如果他們暗中使壞,我們不僅會賠錢,還會讓人恥笑的。”馬麗也不明白馬文的葫蘆裏到底賣什麽藥。她雖然很信任馬文,但又覺得他不該瞞著自己。信任,是相互的。
“他們應該不會使壞,至少這一次不會。”馬文似乎很有信心,“設想一下,如果你帶著一大筆錢進入賭場,他們絕不會傻到一開始就讓你輸錢。那樣的話,你可能會被嚇跑。正確的做法則是先讓你贏幾把,讓你覺得你的運氣很好,讓你覺得你可以下更大的賭注。”
馬麗似乎明白了,似乎又不明白。從馬文的口氣來看,他似乎在跟“盛世繁花”進行一場豪賭。這讓她有些不安,尤其是不知道具體計劃的情況下。她忍不住問:“你到底有什麽打算?”
馬文站起身來,揉了揉有些酸痛的屁股,笑道:“這一次,我要坐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