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齊齊要跟馬文說的事,不僅僅是私人感情問題。剛剛組建的經紀公司,要人脈沒有人脈,要影響力沒有影響力。公司從眾宜挖到的一些演員都眼巴巴得等著幹活掙錢呢,可是等來等去,一直沒有什麽動靜,於是人心思動,很多人開始暗中找下家。
也有定力好的,畢竟集團還有一個製作公司,而且聽說要拍一部大製作。其中名氣最大的女演員龔玉想當然地認為她應該會成為《浮生若夢》的女主角。這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畢竟演員的名氣就是價值,任何一個理智的公司都會做出這樣的選擇。
可是她突然聽說馬文已經內定了一個根本沒有出過鏡的江笠影,心態一下子就失衡了。隨後,她便了解到,這個江笠影之所以被內定,是因為她跟老板馬文的前妻長得像。於是,她就隻能嗬嗬了。鄭海挖她的時候,信誓旦旦地說過,這將是一個全新模式的經紀公司,對旗下的藝人保證公平公正。所以,她不禁去問鄭海:“老板為了捧自己家的小保姆,對專業的演員視而不見,這就是你說得公平公正?”
鄭海回答不了這個問題,也不想跟馬文談,便一並委托給了馬齊齊。
同樣的,馬齊齊對馬文的做法也不敢苟同:“你不是提倡作者中心製嗎?在我的想象中,龔玉和女主角的氣質更契合。”
見馬文不言語,她又接著說:“我們從眾宜挖來的這些演員中,也就是龔玉最有名氣,也最有價值的。人家也不是沒有地方可去,她跟我說了,阿貓集團一直虛位以待,號稱隻要她過去,就能出演新片的女四號。這事呢,鄭總已經通過關係核實了。你看這事怎麽辦吧?”
“阿貓集團?”馬文倒是聽說過,但沒有深入的了解。
馬齊齊見他恍恍惚惚的,以為他什麽都不知道,以一種警示的口吻說:“你不會連阿貓集團都不知道吧?當然,你肯定知道的,它是一個電商、互聯網金融大鱷,市值幾萬億。旗下新成立了一個文娛集團,通過一係列並購,打通了從內容創作到渠道分發各個環節,業內估值數百億。”
“真有錢!”馬文表現出很羨慕的樣子。
“當然啦,這可比當初的眾宜都厲害。據可靠消息,他們準備投拍一部大製作,保底預算是5個億,用的都是一線當紅明星,龔玉這樣的也隻能混個女四號。”馬齊齊口中嘖嘖不已,“你不要以為鬥倒了眾宜,你就是娛樂圈大佬了。如今是資本為王的時代,隻要有錢,分分鍾就能攢出好幾個眾宜。”
馬文笑了笑,伸出一根手指:“第一,眾宜不是我鬥倒的;第二,我也沒覺得自己是什麽大佬;第三,在文娛行業,從來就是內容為王。什麽阿貓阿狗的,也許能攢出一個比眾宜還大的公司,然後不惜重金把所謂的明星湊到一起,但未必能鼓搗出靠譜的作品。哼,明星……我還真不稀罕。”
馬齊齊連連搖頭:“你是認真的,還是在說氣話?”
馬文站起身來,舒展了一下身體,衝了兩杯茶,遞給馬齊齊一杯,然後靠在辦公桌上,笑道:“不能說認真,但也不是氣話。我是個輕度的臉盲症患者,對於一個陌生的麵孔,見過三四次以上才能記得住。尤其是看外國電影的時候,根本不知道誰是誰,更不知道哪個是明星,哪個是無名小卒。但這絲毫不妨礙我的觀影體驗。事實上,我覺得好看的電影,往往也是備受大眾歡迎,獲得評分較高的電影。這說明什麽,一部電影中有沒有明星一點兒都不重要。”
馬齊齊愣了片刻,道:“你說的這個情況,我也經曆過。但是……可是……”
馬文似乎知道她要說什麽,補充道:“其實,我不喜歡用明星的原因還在於成本太高了。現實一點說,電影也罷、電視劇也罷,都是生意。做生意的本質是用最小的成本獲得最大的收益。讓我花一個億來請一個所謂的巨星,打死我也不敢幹。而且,這些所謂的明星,腕大脾氣也大,不好用。舉個例子來說,我們公司的演員如果出了差錯,或者進入不了狀態,我可以毫不客氣地讓他們閉門思過,或者讓他們虛心跟別人學習。如果換做那些大明星,還不當場跟我翻臉?”
馬齊齊道:“你說的這些情況都存在,但也不是每個人都那樣。在我看來,龔玉這個演員就挺好的,既沒有什麽架子,也不會胡亂開價。她跟我說,她之所以答應鄭海,就是因為看過了你之前拍的片子。他覺得你是個認真做電影的人。可是,出了江笠影這檔子事,人家也難免會多想。”
馬文點點頭:“她有想法,可以理解,畢竟她是個成名的演員。其實我也一直在琢磨《浮生若夢》這部作品到底怎麽才能拍好。我現在有個新的想法:你的這部大作,還是不適合拍成電影。雖然我有信心讓它獲得良好的口碑,但沒有信心讓它賺錢。我覺得,它更適合拍成電視劇,不知你有什麽意見?”
馬齊齊笑道:“這方麵的事,我不懂,你決定就行了。而且,看得出來,你是經過深思熟慮的,我相信你。”
“感謝大姐的信任。”馬文與之碰了碰杯子,道:“如果改成電視劇的話,內容還要加長。但我又不想往裏麵注水。所以,隻能拍成精品網劇。隻是這樣一來,不知道龔玉願不願意。”
“你的意思是讓龔玉做女主角?”馬齊齊笑道,“我覺得不會有問題。前兩年,網劇還給人低端不上檔次的感覺,但阿貓集團準備投資一個億拍網劇的消息出來之後,人們就改變了看法。目前已經證實,這個消息是真的,主演是一個叫易冬的小鮮肉。”
這個消息,馬文也知道,所以他告訴馬齊齊:“一個億,我們拿不出來,但一千萬還是小菜一碟。初步打算,這一千萬隻是製作費,不包括演員薪酬和其他費用。我估計了一下,作品內容也就拍個十集左右,基本上是一百萬一集。這個價格雖然不高,但也不低了。你去告訴龔玉等人,這部片子隻采用純分賬模式,想演的就留下來,不想演的愛去哪去哪。”
……
龔玉聽到“純分賬”三個字,不禁皺眉。從業以來,她從來沒有遇到過這樣的事情。所謂純分賬,就是演員不拿一分錢薪酬,如果賺了錢,從中提取一部分分成;如果不賺錢,那就一分錢也得不到。
這是絕對不能接受的,於是她毅然提出了解約。隨後,其他一些稍有名氣的演員也紛紛出走。經紀公司與他們簽訂的合約沒有太多限製,本質上就是來去自由。所以,沒過多久,好不容易挖來的三十多個人走了一大半。
剩下的也不是不想走,而是沒有地方可去,沒有戲可拍。如今,這些明星都走了,機會也就降臨到他們的身上了。事實上,馬文也是這麽做的。既然龔玉等人離開了,空出來的角色自然需要有人補上。當他正式宣布由江笠影擔任女主角的時候,便沒有人表示異議了。
這幫人的水平良莠不齊,馬文便安排他們來到工場進行訓練。他讓這幫人把《浮生若夢》從頭到尾完整的排演一遍又一遍,以至於幾個主要演員幾乎能把全部的台詞都背下來。江笠影更是誇張,幾乎能把整個原著背下來。
雖說是排練,但也一直在拍攝。每天晚上,眾人都聚在一起一遍遍的看自己的表演,然後相互品評,自我總結。當然,又不是任何人都能受得了這種方式,先後又有幾個人離開。對此,馬文也不是放任自流,他覺得誰有潛質,還是想辦法留下來;對於那些磨洋工的,或者確實沒有潛質的,即便他想留下來也不可能。
排演了三個月之後,這才正式開拍。這個時候,無論是導演、演員還是攝影師都感覺到了一種從未有過的輕鬆。整部片子行雲流水般的就拍攝完了。
在此期間,馬文跟馬芹芹合作創作了多首插曲,順帶著幫她拍攝了幾首MV,放在了音樂網站和視頻網站的推薦位上。結果,正片還沒有播出,其中的一首MV卻先火了。隻是這幾首MV,就已經開始盈利了。所以,馬芹芹說,跟馬仁毅這個一肚子花花腸子、不擇手段的老頭相比,還是馬文更靠譜。
更靠譜的還在後麵,正片上線後,不僅迅速收回了成本,還跟隨後上線的投資過億的《九世輪回》撞在一起,引發了一場網絡撕逼混戰。喜歡《浮生若夢》的觀眾認為那個所謂的大製作其實就是個垃圾,一個無腦的故事硬生生地拖了八十集,各種Bug一大堆。隨後,《九世輪回》的擁躉組團到一個影評網站給《浮生若夢》刷差評。
這種不理智的做法,引發了“沉默的大多數”的反感,最後還驚動了官媒,針對這種現象發表了評論。最終的結果是,兩部作品都獲得了較高的關注度。不同的是,《浮生若夢》的評分不降反升;《九世輪回》關閉了打分和評論。
馬文卻無心關注這些,產房裏的一聲啼哭便足以讓他緊張和興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