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盡天明,扈威已經穿戴整齊,等在馬文的門口。
房門打開,馬文又回身吻別梁晨晨,然後帶著扈威匆匆出門。昨天晚上,他接到了鄭海發來的一個名單。名單上一共三個人,便是馬仁毅的三個女兒。除了馬燕之外,另外兩個分別叫馬齊齊、馬芹芹。馬文當即決定親自去找她們。
兩個小時後,他們登上了飛往彩雲城的航班,而馬齊齊就站在飛機門口迎候著他們。馬齊齊是一個空乘,而且是乘務長。個頭高挑,臉上帶著職業性的笑容。根據鄭海提供的資料,她的母親就是一位空乘,這也算是女承母業。她的年齡比馬文大,是個姐姐。
馬文沒有急於與之相認,時間地點都不對,而且他需要好好觀察一下,不能貿然行事。
飛機起飛的過程中,發生了幾次顛簸。馬文立刻緊張起來,閉著雙眼,緊靠椅背,雙手的關節都有些發白了。原本他以為忍一會就過去了,結果沒過多久,又發生了一次更大的顛簸。這一次,慌張的乘客就不僅僅是馬文了。
“各位乘客,飛機遇到氣流,發生輕微顛簸是正常情況,請大家不要緊張……”廣播裏傳來一個很有親和力的聲音。這個聲音似乎有種神奇的魔力,話音結束之後,飛機也進入了平穩飛行的狀態。當然,這個說法是缺乏邏輯的,但馬文的感覺就是這樣。
廣播結束之後,馬文按了呼叫空乘的按鈕。片刻後,一個空乘小姐走了過來,親切的問:“先生,請問有什麽需要嗎?”問話的時候,她就留意到了馬文的臉色,又問:“先生,您不舒服嗎?”
坐在另一邊的扈威聽見,趕忙解開安全帶湊了過來:“馬總,你怎麽樣?”
“我沒事,在飛機上不要亂跑。”馬文讓扈威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然後對空乘說:“有酒嗎,給我來一杯。”
空乘猶豫了片刻,問:“先生,您確定沒有不舒服的嗎?”
“我讓你拿酒去,哪來這麽多廢話!”馬文突然發火了,引得周圍的乘客一陣側目。大部分乘客是反感這種人的。
“請稍等!”空乘依然保持著職業性的微笑,轉身離開。
這一幕被馬齊齊看在眼裏,等那個空乘過來拿酒的時候,被她阻止了。以她的經驗,這種易怒的人喝了酒或許更糟。而且,她判斷馬文應該是過於緊張。於是,她倒了一杯純淨水拿了過去:“先生,您先喝口水。”
這正是馬文想要的效果,通過為難空乘,把這個乘務長引出來。但他表麵上還是裝作不耐煩的樣子,“我要的是酒,不是水。”
“先生,您看上去有些緊張,是因為乘坐飛機有過不愉快的經曆嗎?”馬齊齊一語中的,讓馬文不得不佩服。
“不愉快?”馬文斜視了她一眼,“我墜過機!”
“啊?”馬齊齊聽到之後,不免驚訝,但這個問題是不能討論的,免得其他的乘客有意見。她又換上了一副笑容,道:“先生,您放心,我們的飛機是很安全的。請先喝杯水,緩解一下緊張的情緒。”
“我不緊張,誰說我緊張了!”馬文表現得像小貓被踩到了尾巴。
“對不起,我說錯了。”馬齊齊經驗豐富,知道有些乘客自尊心很強,“您先喝點水,我再去跟您倒酒。”
馬文借過水杯的時候,突然抓住她的手腕,然後又放開,吞吞吐吐地說道:“抱歉,我可能真有些……緊張了。”
“沒關係!”馬齊齊主動握住他的手,停頓了片刻,問:“有沒有好些了?”
“謝謝!”馬文雖然是裝的,但也由衷地表現感謝。
“您還需要喝酒嗎?”馬齊齊又問。
馬文搖了搖頭,道:“多謝,不需要了。”
“您需要看書嗎,這也是轉移注意力的一種方式。”馬齊齊並未因此而急於離開,而是進一步給出了建議,把工作做到了極致。
“謝謝,不必了。”馬文衝她笑了笑,“能留下你的聯係方式嗎?”
“當然可以!”這種事也是常見,為此,她專門準備了一個QQ號碼,畢竟也算是一種聯係方式。既沒有因此而拒絕乘客,也不至於讓自己受到打擾。說著,她把準備好的名片遞給了馬文。
“套路啊!”馬文看到那個隻有QQ號的名片暗自感慨。
“祝您旅途愉快!”馬齊齊微微鞠躬,離開了頭等艙。
回到工作間,剛才那個被馬文喝了一句的年輕空乘立即上來拍馬屁:“齊齊姐,還是您厲害,就沒有收拾不了的人。”
馬齊齊不以為然地笑了笑,“等你遇到的情況多了,就知道如何應付了。”
空乘笑道:“我可不想做這麽長時間,隻希望能在飛機上遇到我的白馬王子,早早地嫁了。可是,怎麽沒有人問我要聯係方式呢?”
馬齊齊在她的額頭一指,苦笑道:“我也曾跟你做過同樣的夢,但現在夢醒了。作為過來人,我勸你還是把眼睛放亮一些,免得重蹈我的覆轍。”
空乘意識到說錯話了,忙道:“對不起,乘務長……”她聽其他同事提過,馬齊齊曾經遇到一個有錢人,可是對方是有婦之夫。他們在一起糾纏了好幾年,最後還是散了。
“沒事,自己長點心就行了。”馬齊齊並未在意,她已經放下了。
空乘像個孩子一樣笑了笑,往頭等艙裏看了一眼,問:“姐,你說剛才那個暴怒男是什麽來頭?一般脾氣大的人,都很有來頭吧!”
馬齊齊停下手裏的活,無奈地搖了搖頭,道:“越是脾氣大的人,越是沒有底氣的。不過呢,剛才那個倒不是什麽暴怒男,是太緊張了。他說他經曆過空難,不知道是真是假。”
“啊,怎麽會有這樣一個人在我們的飛機上,太不吉利了。”空乘臉色突變。
馬齊齊拍了她一巴掌:“不懂就別胡說,這樣的人是吉祥物。飛機出事的概率本來就低,一個人一生經曆兩次的空難的幾率更是微乎其微。”
“好像是哦!”空乘鬆了口氣,又往頭等艙的方向看了一眼,“姐,你看他是不是單身?”
馬齊齊白了她一眼,沒有理會她。不過,她的腦子下意識回憶起來:他的左手無名指上有戴過戒指的痕跡,但看上去拿下來有一段時間了;可是他的脖子上卻掛著一枚戒指,這便有很多可能性。聯想到他經曆過空難,那麽其中的一種可能性比較大——他的妻子在那場空難中遇難了,他卻念念不忘。如果這是真的,那就說明這還是個比較靠譜的男人。
……
三個多小時後,飛機順利到達目的地彩雲城。
結束了工作之後,馬齊齊跟同事們告別,開始了為期一周的休假。根據她的計劃,這一周的時間都是她自己的,誰也別想打擾。所以,她把手機設置成了勿擾模式。
來到彩雲城之後,在酒店裏痛痛快快地洗了個澡,換上一身幹淨的衣服,準備出去逛街。這座城市,她來過幾次,但一直沒有時間過來逛逛。
彩雲城有一條音樂街,這裏匯集了大大小小數百家音樂酒吧,是音樂的聖地,也是豔遇的天堂。音樂和豔遇,馬齊齊都想要,所以第一站就到了這裏。
馬文先一步到達這裏,兩人在街頭相遇。在馬齊齊看來這是偶遇,但實際上,馬文一路上都在跟著她。
看著站在馬文身後那個高大冷酷的保鏢,馬齊齊意識到這又是一個有錢人。就在她猶豫著要不要打個招呼的時候,馬文支走了保鏢,向她走了過來。
“真巧啊!”馬文嗬嗬笑著,一邊打量著街道兩邊形形色色的酒吧,一邊笑道:“江湖傳說,這裏是音樂的聖地、豔遇的天堂,不知道乘務長來尋找什麽?”
“你呢?”馬齊齊反問道。眼前這個家夥把話說得太直白了,讓她失去了僅有的一絲好感。
“我來尋親!”
“尋親?”
馬齊齊見他說得一本正經,想到了一種可能:音樂雖然讓人喜愛,但搞音樂的人卻時常被視為不務正業。也許他的弟弟妹妹之類的,為了所謂的音樂夢想,瞞著家裏人跑到這裏來了。出於好奇,她問了一句:“尋什麽人?”
馬文道:“同父異母的妹妹。老頭死了,留下遺囑,讓我一定找到她。”
馬齊齊更有興趣了,問:“要不要我幫你一塊找找?”
“求之不得!”馬文笑道,“我從來都沒有見過她,真見了麵,也許不知道該怎麽說。”
“放心吧,我幫你。如果真能幫你找到她,這一趟也沒白來。”馬齊齊漫無目的地環視一周,問:“還有別的線索嗎?或者說,你確定她在這裏嗎?”
馬文道:“事實上,我知道她在哪!”
說著,馬文看向一個名為“天堂湖畔”的酒吧。
……
酒吧麵積不大,大約七八十平米的樣子。這個時間點也沒有什麽人,顯得空蕩蕩的。酒保在吧台專心致誌地擦拭著杯子;一個抱著吉他的女歌手坐在小舞台上修剪指甲,不時發出哢、哢的聲音。
看見有人進來,酒保隻是抬頭瞄了一眼,並不刻意理會。女歌手更是毫不在意,仍在跟左手的指甲較勁,哢……哢……
馬文盯著女歌手,這就是他要找的人——馬芹芹。
“是嗎?”馬齊齊低聲問了一句。
馬文回過神來,微微點頭,但沒有上前跟馬芹芹說話,而是走向了吧台,坐到高腳凳上。
馬齊齊也跟了過去,時而留意著馬文的表情,時而回頭看馬芹芹。
“喝點什麽?”酒保終於開口說話了。
馬文示意馬齊齊,讓她來點。
“瑪格麗特,謝謝!”馬齊齊到哪兒都擺脫不了職業性的客氣。
“DryMartini!”馬文看見小黑板上寫著這一行字母,默念了兩遍,才想起這是電影世界裏的一個最有魅力的男人的最愛。
酒保調酒的時候,馬文又問:“音樂酒吧,為什麽沒有音樂?”
打從他們一進門的時候,酒保就知道他們是新來的,解釋道:“這裏的規矩,不播放任何現成的音樂,為的就是給歌手和音樂人一口飯吃。你們想聽歌的話,請問那邊的歌手。”
“這個規矩好。”馬文讚了一句,看向吧台對麵的馬芹芹。
馬芹芹也聽到了他們的對話,已經做好了準備。
酒已經調好了,馬文嚐了一口,味道還真不怎麽樣,怪怪的。
他晃著杯子說道:“冒昧的問一句,能給我彈一首《秋日私語》嗎?”
馬芹芹二話不說,撥動琴弦,熟練地彈奏起來。
馬文聽了片刻,覺得她的演奏也隻能用“熟練”兩個字來形容了,並不出奇。
一曲終了,馬文點點頭,又道:“唱一首你最拿手的歌來聽聽。”
馬芹芹卻沒有立刻就唱,笑道:“不好意思,這裏的規矩,點歌的話,一首一結賬。”
“好!”馬文爽快地付了錢。
馬芹芹便唱了一首《流年》,倒是真有七八分原唱的味道。
這一次,馬文拍了拍巴掌,走到一個桌子邊坐下,道:“看樣子時間還早,能不能請你喝一杯?”
馬芹芹猶豫了片刻,笑道:“不好意思,晚上我還要唱歌,不能喝酒。但是,您剛才點了兩首歌,我就以茶代酒,希望您以後多多捧場。”
馬文笑了笑,問:“你在這唱歌,一個月能賺多少錢?”
“您問這個做什麽?”馬芹芹並不想回答這個問題。
馬文道:“沒有別的意思,單純是好奇。如果不便回答,就算了。”
馬芹芹看了一眼端著酒杯過來的馬齊齊,笑道:“也沒有什麽不方便,幹我們這行的,收入不穩定。旅遊旺季的時候,有可能一個月賺兩三萬,但平時就沒有多少了。”
聽上去還不是太慘,馬文又道:“你的嗓音還是不錯的,外形條件也不錯,如果有足夠的資源……”
沒等他說完,馬芹芹就激動起來,忙問:“您是?”
馬文拿出一張名片,道:“跟我走吧!我會幫你實現音樂夢。”
馬芹芹半信半疑,或者說,她更傾向於不信,音樂街從來不乏騙子。
馬文拿出手機,找到他參與拍攝的《我有一個萌妹子》,展示給她。
馬齊齊瞄了一眼,又仔細打量著馬文,驚喜地說道:“你就是二舅哥?我怎麽沒認出來呢!”
“二舅哥?”酒保也跑了過來,盯著馬文看了片刻,誇張地說道:“乖乖,我們這個小地方居然來了一個大佬……”
馬文連連擺手,問馬芹芹:“這回信了吧?跟我走吧!”
“太幸福了!”馬芹芹好像突然變了個人,抱著馬文的腦袋就親了一下,然後跑到小舞台上收拾東西,主要是那把心愛的吉他。
……
馬齊齊也跟著他們一同離開了酒吧,因為她答應過馬文幫助他認親的。
“我們去哪兒?”馬芹芹問。
馬文道:“找個安靜點地方,我還有事跟你談。這個地方你熟,你選個地方吧!”
馬芹芹四下看了看,指著一個方向,“那邊樓上有個咖啡廳,挺安靜的。”
於是,三人又來到那家咖啡廳。
“其實《我有一個萌妹子》我也看過的,實在不好意思,居然沒有認出你來。”馬芹芹表現得很健談,“那些看過這個節目的小姐妹無不羨慕嫉妒恨啊,都說要是有你們六個人這樣的哥哥就太美了……對了,我也姓馬,我叫馬芹芹,說不定五百年前我們是一家子呢!我能叫你二哥嗎?”
馬文笑道:“你要是叫二哥的話也對,但你直接叫我哥哥就行了。”
“哥哥!”
“唉!”
馬齊齊笑而不語,看來不用自己幫忙了。
可是馬文卻突然指著她,說道:“她是你大姐。”
“大姐!”馬芹芹沒有多想,親切地叫了一聲。
馬齊齊笑道:“說來也巧,我也姓馬,比你年紀大,你叫一聲大姐也不吃虧。”
馬文道:“算起來,我也該叫你一聲大姐。”
馬齊齊道:“不敢,不敢,你是大老板,我……你既然願意認我當姐姐,我可就答應了!”她覺得馬文是有意讓她幫忙,所以才會如此客氣。於是,她清了清嗓子,對馬芹芹說道:“好妹妹,你剛才說,希望能有馬總這樣一個哥哥。如果這是真的呢?”
“什麽意思?”馬芹芹突然愣住了。
馬齊齊盯著她,點了點頭。
“別開玩笑了!”馬芹芹連連擺手,但腦子裏卻想起了很多事。首先,她生長在一個單親家庭,從來沒有見過自己的父親;其次,馬文的突然出現也是個值得懷疑的事情。她的臉上陰晴不定,盯著馬文,問:“真的?”
“還要去做醫學鑒定。”馬文回應了一句,又道:“不過,應該不會弄錯。”
“那你……我……”馬芹芹突然變得結巴起來。
馬文道:“那些亂七八糟的往事,以後再告訴你。我隻希望你不要過於傷心或者興奮……”
“我這是在做夢嗎?”馬芹芹仍然覺得難以置信,突然冒出來一個富豪哥哥,這是老天開眼了嗎?
馬齊齊笑道:“恭喜你們,兄妹團聚!”
馬文把注意力放到她的身上,問:“你們公司是不是昨天晚上緊急給你調了班,放了假?”
這次,輪到她發愣了,這話是什麽意思,他怎麽會知道的這麽清楚?聯想到這次偶遇以及馬文剛才說的話,她突然捂住了嘴,忙道:“不會吧?”
“大姐!”馬文叫了一聲。
馬齊齊不回答。馬芹芹還沒有從震驚中恢複過來,又陷入了新一輪的震驚狀態中。
馬文似乎不準備給她們喘息的時間,又道:“家裏還有一個小妹,叫馬燕。其實她應該叫馬燕燕的,聽說上戶口的時候少寫了一個字。你們的名字是根據出生地起的,齊、燕、秦(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