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青,文藝青年也。在博大精深的東方大國語境中,是個絕對的貶義詞。女文青,不僅僅是貶義了,還帶著罪惡。這罪惡不知從何處來,也不知落到何處。在搜索引擎中輸入“女文青”三個字,一條條一目目,惹人遐想。
“如何撩女文青?”似乎是有人想要傳授經驗。
“與女文青啪啪是怎樣的體驗?”這是有人在討教。
“窮遊真相:女文青窮遊、被人騙炮!令人唏噓!!”標準的頭條標題。
“娶誰也不能娶女文青!”這是在控訴啊!
諸如此類,不勝枚舉。
大海不曾有一夜的平靜,今晚也不例外。
馬文的書房總是很平靜,今晚也不例外。
驚恐不安的馬文本想勸王麗回去的,又怕傷了她玻璃一般的心。刻意在浴室中耽擱了很久,始終沒有聽見房門開合的聲音,卻聽到了敲打鍵盤的劈啪聲。
“寫什麽呢?”馬文裝作很感興趣的樣子問了一句。
王麗卻不想給他看,立即關閉了雲筆記。
“嗬嗬!”馬文拿起手機看了一眼,道:“時候不早了。”
王麗羞澀地一笑,“你先去睡吧,我寫寫稿子!”
於是乎,她當真敲了大半夜的鍵盤。
馬文實在聽不下去了,對著床頭櫃上朱莉的照片說了聲:“對不起!”起身來到書房,二話不說,將那個正在奮筆疾書的女文青抱了起來,衝進了臥房,將其丟到了床上,然後退出房間,砰的一聲關上門。
讓呼吸變得舒緩之後,他躺在沙發上,嘟囔了一句:“文青!”
……
次日早餐時間,馬文宣布了一個決定——離開白鷗島。
怎麽會突然要離開呢?梁晨晨不解。貌似,阿蘭知道什麽,對著自己的好姐妹綻放出詭異的笑容。
遊艇剛好在早餐之後到了,眾人收拾了一下,登船離開。
遊艇比補給船快得多,隻用了一天時間就到達了補給船母港。眾人又登上早已準備好的飛機,數小時後到達了海棠市,而後又到達最終的目的地——影視城。
看著孩子安睡之後,馬文帶王麗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今晚,你現在這裏將就一下吧!”說著,他退出房間,留下王麗一個人不明所以地對著空蕩蕩的房間發愣。
穿過一道走廊,來到後院,馬文如同做賊一樣四下看了看,然後小心翼翼地敲了敲另一個房間的門。開門的是梁晨晨,她剛剛洗漱完,還沒有來得及休息。此時看見馬文過來,問:“有事嗎?”但話未說完,已經被封了口。
馬文根本不給她喘息之機,騰出一隻手來,關上房門,還上了鎖,然後擁著她往裏間走。
“你別鬧,這算什麽?”梁晨晨掙紮著。“你不能……不能作踐我。”
馬文抬起她的臉,發現她竟然哭了。這是為什麽,難道這不是她想要的結果嗎?昨晚見到王麗那副樣子,讓他想起了梁晨晨。他在沙發上念叨的人,不是王麗,而是梁晨晨。然而,在白鷗島那個埋骨之地,他不敢越雷池半步,這才匆忙決定回來。
“對不起,我……我不能……”梁晨晨顯得很緊張,想要表達什麽,卻又遮遮掩掩。
馬文將其抱了起來,來到裏間的臥室裏,製止住她的掙紮,道:“江河奔流,雖有時泥沙俱下,但不能言其汙。死水一潭,雖貌似清明,但不能言其潔。你雖曾陷泥淖之中,但多少年來,曆經風雨滌蕩,在我心裏,早就如同出水蓮花般一塵不染。”
“可是……”梁晨晨時刻關注著馬文,當然知道王麗進了他的房間,一夜沒有出來。之後,馬文就突然要回來。這中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馬文淡淡地一笑,“告訴你個秘密,我的本名叫江鈞。江河湖海的‘江’,雷霆萬鈞的‘鈞’。本是河東一窮生也。”
這種不搭調的對話,旁人是聽不懂的,但梁晨晨似乎聽懂了。她主動湊了上去,一邊享受,一邊淚流。
……
忽明忽暗,又是一天。
茵茵早早地醒來,發現自己置身於一個陌生的環境中,不免嚇得哭了起來。住在隔壁房間的王麗聽見,趕忙爬起來,去看孩子。孩子見到“媽媽”來了,趕忙撲進她的懷裏,哭得越發傷心了。人皆以孩童弱智,孰不知孩子的直覺最是敏感。她一向知道麵前之人並非自己的媽媽,隻是不知如何表達罷了。
幾經勸慰,孩子仍舊不見好轉,王麗不免慌了。此時,更多的人匯聚到房門外,看見王麗,莫不目瞪口呆。當然也有人認錯,尤其是跟朱莉並不熟識的人。陸仁佳趕到了,從人群中擠進了房間,問:“怎麽了?”
王麗連連搖頭,忙問:“馬總呢?”
陸仁佳並不回答,伸手摸了摸孩子的額頭,突然眉頭一皺,拉下臉來,“都發燒了,你是怎麽看孩子的?”
說著,她伸手去抱孩子。可是,孩子仍舊抓著王麗不肯撒手。
“蕭瀟呢?”陸仁佳回頭問了一句。
“來了,來了!”蕭瀟擠了進來,給孩子做檢查。
“我去找馬總!”陸仁佳仍是不滿地看了王麗一眼,離開房間。
陳墨墨等人拉住陸仁佳,問:“這是怎麽回事?”
“別大驚小怪的,這是馬總給孩子找的保姆。”陸仁佳回應了一句,跑向後院。
王麗聽見這話,真有些受不了了。最初,她隻是想賺那一百五十萬,後來又被阿蘭蠱惑著接近馬文。當她終於下定決心邁出那一步,卻被馬文的奇怪舉動搞蒙了——馬文在她麵前流淚,把她感動得一塌糊塗,可偏偏又不碰她。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也許前天晚上,她應該更主動一些的。用阿蘭的話說,直接撲倒。可是,她實在做不到這一點,總想保留那最後一點矜持。
“隻是輕微的感冒發燒,應該是從南海過來,一時沒有適應這裏的環境。”檢查了一番後,蕭瀟給出了結論。說這話的時候,她一直打量著王麗,心裏不由得感慨:“像,真是太像了。”
“要去醫院嗎?”王麗問了一句。無論是去醫院,還是有別的處置方法,她都不願繼續被這麽多人圍觀。
蕭瀟道:“不礙事的,等馬總過來再說吧。”
她留意到王麗的窘態,轉身對眾人說:“都散了,該幹嘛幹嘛去!”
眾人這才慢慢散去。但傅爾黛和陳墨墨卻留了下來,她們對於這個酷似朱莉的人實在是太好奇了。陸仁佳說,她隻是個保姆。可是這怎麽可能呢?馬文和朱莉的感情那麽好,如今遇到如此相像之人,怎麽可能不動心?
蕭瀟覺得場麵有些尷尬,於是向王麗介紹了傅爾黛和陳墨墨。雙方客氣的點點頭,總算緩和了氣氛。王麗也覺察到,麵前的這三個女人似乎都沒有惡意,或者至少不像陸仁佳那樣帶著怨氣。她的心裏也好受了一些。
……
陸仁佳並不知道馬文在後院,她是來找梁晨晨的。她不知道自己離開之後,馬文為什麽突然回來,難道跟自己有關?她不禁搖了搖頭,這種可能性很小。但是,她還是抱著最後一絲僥幸。她來找梁晨晨,就是為了弄清楚這兩天發生了什麽事。
可是,她正要敲門的時候,房門突然被打開了,開門的就是馬文。他看上去衣衫不整,似乎是剛剛起床。在他身後,梁晨晨也是這般,頭沒有梳、臉沒有洗。想都不用想,她已然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剛剛聽見孩子哭,出了什麽事?”馬文忙問。
“哦,茵茵有些發燒。”陸仁佳退後一步。
馬文聽見,慌忙跑走了。
“佳佳……”梁晨晨略帶歉意地看著陸仁佳,想要跟她解釋一番,卻又不知道如何開口。她自己也沒有料到會是這個樣子。原本,她還以為馬文禁不住誘惑,跟王麗在一起了。但昨天晚上,馬文告訴她,也許在別人看來,那就是朱莉的完美替身,可是在他看來,替身終歸是替身,是完全陌生的另一個人。
陸仁佳擠出一絲笑容,示意她不必解釋,“我說過,本來就應該是你。恭喜你!”
梁晨晨緊走幾步,給了她一個擁抱,“謝謝你。”
……
馬文匆匆趕到了女兒的房間,發現孩子已經在王麗的懷裏睡著了,便壓低聲音向蕭瀟詢問了一下情況,得知並不大礙,便放下心來。於是打發了蕭瀟等人,關上房門。
王麗的手臂累得發麻,可是,每當她試圖把孩子放下的時候,孩子就哼哼唧唧的死死抓住她。她終於知道,這一百五十萬當真不是那麽好賺的。
“來,給我吧!”馬文輕輕把孩子接了過來。
孩子掙紮了幾下,但來到馬文的懷中,又安穩的睡了過去。
王麗趕忙揉著發麻的手臂,但接觸到馬文略帶嘲笑的目光之後,又停止了動作。她實在不明白馬文到底在想些什麽,索性問道:“你到底是什麽意思?”
馬文示意她不要說話,慢慢把孩子放到床上,給她蓋好被子,又守了十幾分鍾之後,這才躡手躡腳地離開。
王麗跟著他來到隔壁的房間,很是糾結地說:“我都不知道該如何麵對你了。你對我……到底是什麽意思?”
馬文點上一支煙,抽了幾口,才道:“我很抱歉。”
“抱歉?”王麗突然有種不好的感覺。
“想必你也能理解,你跟她長得太像了,我也難免會把你當作她。可是你畢竟不是她,我不能騙自己。”馬文彈了彈煙灰,盯著火紅的煙頭,笑道:“你們兩個都難以忍受煙味,可如果她就在這裏,早就衝過來跟我發火了。”
“這……我畢竟跟你不熟!”王麗覺得這說明不了什麽。
馬文點點頭,道:“這根熟不熟無關,你們壓根就是兩種人。你取代不了她,誰也取代不了。所以,放棄那些不切實際的想法吧!”
“我本來就沒想怎麽著。”王麗崛強得抬起了下巴,“我們解約吧!”
她已經想好了,那一百五十萬,她也不想掙了,這種日子過得實在不舒服。她還是想回去繼續經營那家小小的花店,繼續寫自己的。
“解約?”馬文笑了起來,“可以啊,隻是你付得起違約金嗎?”
“違約金?”王麗一愣,她從來沒有注意過,合同上有這一項。當初簽訂的合同的時候,她根本沒有仔細看。
於是,她趕忙從自己的行李箱裏找出了那份合同,赫然發現,其中的一個條款確實提到了違約賠償事宜:如果一方無故解約,要賠償對方的損失。可是,合同上並沒有規定具體的賠償數額。
馬文道:“這幾天,我的損失也不大,給你打個折,就算十萬吧!”
“十萬?你這是訛詐!”王麗忍不住發火了。
馬文笑道:“不要亂說,違約的人是你。即便鬧上法庭,也是你的責任。即便到時候賠不了這個價錢,在此期間花費的律師費也夠你受的。”
王麗退縮了,改口道:“好,我不解約了。”
馬文伸手拿過那份合約,歎道:“我可不想強迫你。畢竟你的主要工作是幫我帶孩子。”
“不要把人想得那麽壞,再怎麽著,我也不會對虐待孩子的。”王麗白了他一眼。
馬文點點頭,把合約還給她,笑道:“我不是故意為難你,如果我們是在大街上偶然相遇,或許會是另一番情況。當然了,這也不是你的錯。所以,我不僅不會為難你,還會給你提供別的機會——你雖然不能在生活中取代朱莉,卻可以在電影中當她的替身。這也是你們兩個唯一的共同點,都有一個演員夢、明星夢。”
“聽我說完!”馬文阻止她插話,“我不會讓你頂著她的名字,因為這樣不管是對你還是對她都不公平。不過,你的本名也太俗了,難登大雅之堂。我給你取了一個藝名,叫‘江笠影’。江,是我原來的姓氏;笠,是鬥笠的笠;影,就是影子的影。”
“連姓都改了?”王麗似乎有些顧慮,雖然她很喜歡這個名字。
馬文似乎不是在跟她商量,隻是告知他的決定。“以後,除了帶孩子,還要參加學習和訓練。不要覺得辛苦,因為以前朱莉就是這麽做的。”
“我不怕辛苦!”王麗,或者說江笠影,很是果決地說道。
馬文看了一眼手機,道:“差不多該是開會的時候了,跟我走吧,我把你正式介紹給大家。”
……
正式開會之後,馬文首先把江麗影介紹給眾人,也算是幫眾人解除了疑惑。
然後,白冰洋帶來了一個消息:眾宜翻拍的《石頭記》很快就能殺青了,特意準備了一場盛大的發布酒會,馬文也在被邀請之列。
“這麽快?”馬文覺得意外,這樣一部經典作品,應該是細細打磨才行,這才幾個月的功夫,就拍完了?
白冰洋道:“誰知道呢?等放出來,就知道究竟拍成了什麽鬼樣子。隻是,這個酒會,你去不去?”
“當然要去!”馬文意味深長地看了梁晨晨一眼。
會後,馬文抱著已經退了燒的孩子,連同梁晨晨一起在影視城中閑逛。
梁晨晨問:“你是想讓我陪你一塊去?”
馬文笑問:“怎麽,你不敢嗎?”
梁晨晨不置可否,不無憂慮地說:“那種場合下,一定是媒體雲集。我跟你一起去的話,難免會引起一些人的注意……”
馬文笑道:“放心吧,有我在,不會有事的。”
說著,他又對孩子說道:“乖女兒,爸爸累了,讓梁阿姨抱抱好不好?”
“不要!”孩子回答得很幹脆,但也讓梁晨晨的心為之一沉。她實在想不通,自己跟這個孩子怎麽就這麽沒有緣分呢?
“或許你該讓王麗……江笠影陪你去的。眾宜把她放到你身邊做間諜,你應該表現得中計了,然後就可以將計就計。”
“如何將計就計?”馬文不屑地笑了笑,“那個老狐狸應該能想到,我會輕易看穿這一切。可是,他還是這麽做了。為什麽?這是因為他料定了,我即便看穿了,也不會把江笠影趕走。”他看了看孩子,苦笑道:“這就是我的七寸,已然被他死死地捏住了。”
梁晨晨頓時緊張起來,忙道:“他不至於對孩子下手吧?”
馬文道:“我其實並不了解他,你看呢?”
梁晨晨不是很願意回答這個問題,或者說她不願提,更不願想到那個名字。可是,為什麽偏偏避不開呢?
馬文騰出一隻手來,牽住她的手,低聲道:“實話跟你說吧,此番北上,我可不是為了給那個老狐狸道賀的,而是去給他送葬。”
“你可別亂來……”梁晨晨緊緊抓住他的手,長長的指甲嵌入肉裏。
“疼……”馬文趕忙把手抽了出來,吹了吹。
這時,他聞到了一股讓他感覺不舒服的氣味,趕忙把孩子放下,然後扭過頭去打了幾個噴嚏。孩子也學著他的樣子,覺得很好玩。
“我知道她為什麽不喜歡你了。”馬文又拿起梁晨晨的手聞了聞,強忍住打噴嚏的欲望,道:“以後不要用這個牌子的護手霜了。這孩子可能遺傳了我的敏感嗅覺,對自己不喜歡的氣味很抗拒。”
“真的?”梁晨晨全部的注意力又被吸引到了這個問題上。
“應該是這樣的,不信你試試?”馬文抱起孩子靠近她。
梁晨晨退後幾步,忙道:“別嚇著她,等我回去把手洗幹淨,看她還要不要我。”
不過,這個小插曲並沒有讓梁晨晨忘記馬文剛剛說的狠話,於是又問:“你打算怎麽對付那個老混蛋?我知道,你不會做出那些不計後果的事情的!”
馬文道:“我也沒有十足的把握,隻能試一試。具體的情況,等會兒再跟你說。”他看了看懷裏的孩子,似乎有些話不願讓她聽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