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墨墨看上去沒有多大的變化,依然是那麽青春靚麗。可是她的眼神中卻少了幾分跟這個年齡段相襯的靈氣,仿佛一瓶放久了的純淨水,如今已經不那麽純淨了。她見到馬文的時候,總是低著頭,像是一個做錯事的孩子麵對家長和老師。
“如果往前推幾年,我會覺得可惜。花兒一樣的少女,自甘墮落;翡翠一般的嫩白菜,讓一頭野豬給拱了。”馬文忍不住點上一支煙,一陣長籲短歎。但他話鋒一轉,又繼續說道:“可是現在,我覺得再說這些就是對你的苛責。在這個笑貧不笑娼的社會風氣下,你也曾經收獲了無數人羨慕的目光,內心深處那顆與世人無異的虛榮心也曾得到莫大的滿足。若是一切都能用金錢來衡量,你的賬目上應該盈利的。看看你這一身的行頭,卡斯裏的裙裝,NSJ的鞋子,五元素手鏈,LV的包包,米開的太陽鏡……”他又誇張地嗅了嗅自己的鼻子,“香水的味道也很特別,至少沒讓我打噴嚏。”
陳墨墨把頭埋得更低了,手指插進眼鏡裏抹了抹眼淚。
“你缺錢嗎?當一個小助理的工資可不高!也許還不夠你買化妝品的。”馬文繼續揶揄著,“以你現在的年紀,還能折騰幾年。不如這樣吧,我再幫你介紹個老板,以你的長相,說不定在你人老珠黃之前,能賺到後半生養老的錢。不過,這也說不定。社會最底層的人,每個月有三兩千就能安安穩穩地過完後半生了。像你這樣奢侈慣了的,兩三萬也很勉強吧?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啊!”
“你別說了,我走還不行嗎?”陳墨墨實在受不了,捂住嘴,轉過身就跑開了。
“站住!”馬文叫了一聲,關鍵問題還沒有問呢,豈能輕易讓她離開?
陳墨墨轉過身來,摘下墨鏡,雙目已經變成汪洋,“你還沒罵夠啊……你又不是我什麽人,管我呢?”
“總算還有一絲羞恥之心。”馬文熄滅了煙頭,道:“我聽陸仁佳說,是你主動聯係她的。說說你的打算吧!”
“我沒什麽打算,隻是想……想過來看看,能不能得到一個演戲的機會。”陳墨墨雖然感覺到了馬文言語之間濃濃的厭惡,但還是抱著一絲僥幸的心理。來之前,陸仁佳告訴過她,公司正在籌備一部網劇和一個院線電影,需要演員。而且,馬文並不打算花重金去請那些所謂的明星。所以,她麵臨著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馬文問:“之前眾宜的‘文藝複興’項目對你來說也是個機會,王西峰為什麽沒有安排你參加海選?”
陳墨墨小心翼翼地擦了擦眼淚,免得弄花了妝容,過了一會兒才回答:“原本是有這個打算的,可是他去北都見了一趟馬忠毅之後,就匆匆出國了。他什麽時候走的,我都不知道。等他到了國外,才給我發了個消息,讓我不要等他了。呸,誰要等他!”
“看樣子,他這是不打算回來了?”馬文忍不住又從煙盒中抽出了一根煙,放在鼻子麵前嗅著。
陳墨墨搖了搖頭,她也不知道王西峰究竟是怎麽回事。
“他去見了馬忠毅,然後匆匆出走,而且不打算回來了……”馬文一邊念叨著,一邊皺著眉頭思索。但思來想去,也沒有想出個所以然來。
陳墨墨道:“我聽他說起過,眾宜在進行內部人事調整,大概意思是讓那些元老讓位,讓年輕人頂上去。他跟馬忠毅見過麵之後,罵馬忠毅卸磨殺驢。我想,會不會他是不是因為這個原因而離開的?”
馬文看了她一眼,道:“好了,我知道了。你去找梁導報到吧。往後的日子會很辛苦,除了拍戲之外,你還要跟著她好好學習。你會體會到比高中時代還要苦逼的生活,能不能撐得住,就看你自己的了。”
……
數日後,陳墨墨便知道,馬文不是說著玩的。首先,她被要求搬到影視城的大宅院裏居住。這也沒什麽,畢竟能住在這樣的地方也是挺有趣的。然後,她就收到了一張日常作息表,要求她每天六點鍾起床,六點半到最寬敞的前院集合鍛煉身體,練習形體;七點半吃早餐,之後洗澡、換衣服,於八點半到後院學習相關的理論;三個小時後,也就是十一點半到十二點之間吃午飯,之後休息兩個小時;下午兩點進行表演方麵的練習,時間是兩個小時;下午四點到六點研讀和討論即將開拍的劇本以及背景資料,然後吃晚飯。這還不算完,吃完飯之後,要觀摩優秀電影和電視劇,然後在規定時間內寫出心得體會。這時候,差不多到了晚上十點鍾了。
梁晨晨對電影學院的那一套很熟悉,華雯雯在話劇表演方麵經驗豐富,她們和程陽一起是負責表演課程的老師;朱白雨負責給他們上文學課,主講古今中外文學經典;吳申申負責教授舞蹈、武術等內容;馬文有時候也來講講課,但主要是他們講講即將要開拍的作品的背景、主題、人物等內容。老師和學生並不是涇渭分明,每個人都有其擅長的領域,那麽他就是老師。例如農村生活經驗豐富又懂地方戲的老太太,也過了一把當老師的癮。
最初,培訓隻是麵向內部人。之後,陸仁佳在請示馬文之後,又介紹了以前的幾個舊日的朋友過來。梁晨晨看過後,覺得這幾個人的資質一般,不想接收。最後,馬文表示看在陸仁佳的麵子上,可以讓他們旁聽。
很快,影視城的群演們都知道了這個消息,每天都有很多人過來請求旁聽,有的還願意交學費。馬文並不想開培訓班,於是想了個辦法,讓聶影把培訓過程拍攝下來,適當的剪輯之後,放到網上。然後告訴這些追求上進的群演,真有心學習的話,就去網上學。不過,在這一波波的來客中,也確實發現了幾個可造之材。於是,選角的工作就變得輕鬆許多。
……
三個月後,緊張的籌備工作結束了,白冰洋也回來了。他不僅帶來了自己的投資,還順帶著說服那家排名第一的視頻網站共同投資。結果,這部網劇從最初的兩百萬預算擴大到了六百萬。這個投資規模相對於熱門IP的投資來說算不上什麽,但馬文卻有些不放心。在獨立投資的情況下,任何事都是他說了算;但老板一多,事情也許會變得麻煩起來。
果不其然,沒過多久,又有人主動上門送錢,但這不是沒有條件的,來人要求加入一個女演員。
“如果我拒絕,會不會得罪你們的老板?”馬文小心翼翼地問。
“做生意嘛,你情我願,談不上得罪不得罪的。”來人先是敷衍了一句,然後說道:“不過,您別忙著拒絕,至少先見見人再說。”
馬文笑道:“很抱歉,我們的選角工作已經結束了,以後有機會再合作吧!”
來人尷尬地笑了笑,無奈地離開了。
馬文正要外出,所以順帶著送這個人出去。來到門口之後,他看見了一男一女,便直直地盯著那個男的。此人就是幕後的老板,也是馬文的表弟宋明。
宋明聽了匯報之後,揮了揮手打發了自己的手下。正要轉身離開的時候,也注意到了馬文。他先是嗬嗬笑了幾聲,然後展開雙臂,撲向了馬文,嘴裏叫了一聲:“表哥!”
馬文正在猶豫的時候,已經被宋明抱了個滿懷。他連連打了幾個噴嚏,推開宋明,道:“你身上噴的什麽玩意,一股大蒜配香油的味道。”
宋明嗅了嗅自己的衣領,咧開嘴笑著:“這可是法國香水。”
馬文揮了揮手,像是要把那股氣味驅散。他又看了看不遠處的那個女人,不禁皺起了眉頭,問:“換老婆了?”
宋明趕忙壓低聲音,道:“沒換,至於這個……你懂的。算了,不說我了。我可是找了你好幾年。你在這工作嗎?”
“嗯!”馬文點點頭。
“真是太巧了。”宋明顯得很激動,拍了一下巴掌,“能不能幫我跟你們老板牽個線?”
馬文笑了笑,“這個容易,你安排個地方吧!”
“太好了!”宋明大喜,回頭招呼那個女人,“這是我表哥江鈞,之前跟你提過的。”
女人笑了笑,不情願地叫了聲“表哥”。
“哥,我第一次來這個地方,不熟。你給我介紹個地方,要最高檔的。”宋明忙道。
馬文道:“我們老板不喜歡那些地方,他更喜歡大排檔。你去外麵的那個叫‘死海’的大排檔等著吧,我一會兒就把我們老板帶過去。”
“大排檔……你沒蒙我?”宋明顯然不信。
馬文捶了他一下,道:“我怎麽會蒙你呢!不信你問他!”
馬文所指的是在門口當值的扈威。扈威早就聽明白了他們之間的談話,自然也知道馬文的意思,於是點點頭。
“大排檔,有意思……”宋明念叨了一句,又跟馬文客氣了幾句,表示事成之後一定重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