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高建瓴的提議下,三人換了個地方喝酒。他要去的地方不是什麽高檔的飯店或餐廳,而是街邊的大排檔。這種地方在玉蘭市可不好找,尤其是這個入冬之後的季節。高建瓴的堅持,讓馬文想起了馬仁毅,他最愛大排檔。
找了一圈沒有找到,馬文便帶他們去了一家私家廚房。所謂私家廚房私家菜,並不對外開放,隻招待“朋友”,客源全部來自朋友的介紹。這家私家廚房老板娘,人稱“紅姐”,原本也做過大排檔,生意也曾經想當火爆。後來,玉蘭市禁止露天大排檔之後,她便在一些食客的幫助下,開了這家私家廚房。
私家廚房的地點就在郊區的一個別墅區裏,原本為大眾服務,現在為富人服務,不但清閑了許多,賺錢也容易多了。馬文之所以知道這個地方,乃是因為錢淑麗和孫文財就住在這個別墅區。
高建瓴聽完了介紹之後,連連搖頭,道:“我要找的就是那種滿是煙火氣的感覺,去那裏算是怎麽回事?”
“去看看再說吧,也許不像你想得那樣呢?”馬文實在懶得伺候他,在汽車導航上輸入地點,讓司機跟著導航走。
……
也許是因為周末的關係,紅姐的家裏坐滿了人。馬文等人趕到的時候,已經沒有空閑的桌子了。
“你怎麽不提前給我打個電話呢?”紅姐說話的時候,仿佛跟馬文是個老熟人。實際上,馬文隻來過一次。“這樣吧,我問問他們,看看有沒有願意拚個桌。”
馬文對這裏的規矩略知一二,於是把高建瓴和白冰洋介紹給她。紅姐一聽,打量著高建瓴,笑道:“我說怎麽看著眼熟呢!得了,應該會有人願意結實高總。”
高建瓴一聽就不樂意了,把馬文拉到一邊,道:“算了,我們還是去找一個安靜的地方說說話。”
馬文苦笑:“你可真是夠難伺候的!之前說要去大排檔,現在又閑人多嘈雜。好了,聽我跟你說。來這裏吃飯的,都是有錢人,而且都是抱著結識朋友的心態來的。說不定,你在這裏能遇到有用的人呢?”
白冰洋也勸道:“行了,別折騰了,抓緊吃了飯,回酒店睡覺。”
紅姐似乎也安排好了,笑盈盈地過來,“我替你們找好了一桌,是市電視台的美女主持方怡,同桌的還有香蘭影視的葛總。他們聽說高總來了,一定讓我代為引薦。三位,你們看……”
“電視台的?”高建瓴有了興趣,“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紅姐帶著三人來到二樓的一個房間內。房間裏的布置跟飯店的包間差不多,既不顯得奢華,也不簡陋。
飯桌旁的四個人起身相迎,他們似乎都認識一向高調的高建瓴,各個笑容可掬,殷勤有加。
紅姐替雙方做了介紹,然後就離開了。
高建瓴對那個美女主持方怡似乎很感興趣,目光始終在她身上打轉。
初次見麵,誰也沒有深談,相互吹捧,卻又始終保持著分寸和距離。
半個小時後,方怡等人告辭之後,高建瓴才小心翼翼地說出了實情。這個方怡不僅僅是個主持人,聽說還是電視台的某位領導關係匪淺。
馬文不擅長處理這些事,也就沒有胡亂發表意見。
身處一個陌生的地方,高建瓴也是點到為止,沒有把這個話題繼續下去。
……
沒有了外人,酒也喝得差不多了,馬文便問高建瓴:“我聽說,這兩年你搞了不少大動作,居然還學人家做起了手機,要打造什麽生態鏈?”
高建瓴連連擺手,道:“快別提這事了,這個項目讓我賠了上億。”
馬文笑道:“不是事後賣弄,當初我看到你開發布會的時候,就對朱莉說,你這是給自己挖了個坑啊。有那麽資金,還不如好好運營一下天使視頻,多拍幾部好的作品。這叫專業的人做專業的事。”
高建瓴又不樂意了,“你現在跟我扯這些,還有什麽用?你就說,現在該怎麽辦吧!”
馬文對著白冰洋苦笑起來,高建瓴這廝向來獨斷專行,到現在還是聽不進逆耳之言。據他所知,高建瓴的麻煩事還不止這一樁。剛做手機那一年,他膨脹的很厲害,聽說又換了個女人。隱忍多年的妻子終於發飆了,堅決跟他離婚,分走了他的不少財產。而後,他又跟風囤積外國電影電視劇版權,聽說效益也不怎麽樣。加上當初收購北冰洋視頻的時候,被馬忠毅擺了一道,導致天使集團的現金流出現了問題,醞釀已久的上市工作也被迫中止。總而言之,如今的高建瓴已經身處懸崖的邊緣,如果再出點事,很可能就萬劫不複。
就在這個時候,眾宜集團展開了一個大動作,產生了巨大的影響。於是,他也想湊一波熱度,試圖造成南北分庭抗禮的局麵,逆轉當前的局麵。
“眾宜集團造勢,天使集團想借勢,戰略上是沒有問題的。”馬文思慮了片刻,展開了正題,“但是,戰術上是有問題的。這就好比兩個國家打仗,敵強我弱,最好不要正麵硬扛。你的具體計劃我還不了解,可是從你跟眾宜集團搶電視台的事情來看,就是不理智的行為。”
高建瓴道:“還是那句話,你說該怎麽辦?”
馬文把身子往前探了探,對高建瓴和白冰洋說道:“首先,我一直有個疑問,你們覺得眾宜集團那個所謂的‘文藝複興’,能有一個好的結果嗎?”
高建瓴和白冰洋相互看了一眼,他們沒有想過這個問題,他們關注的是,這個口號引起了轟動,造成了一波熱度。
“依我看,這必將是個爛尾的工程。”馬文給出了自己的論斷,“翻拍經典又不是第一次了,哪次不是被人罵得狗血淋頭?目前為止,我還沒有見過任何成功的案例。原因是什麽?就四個字:先入為主。第一版就是最好的嗎?當然不是,但隨著時間的流逝,它已經溶入人們的記憶中,成為他們的人生經曆的一部分。隻要這部分人沒有死幹淨,重拍經典就永遠是個坑。如果刻意迎合年輕觀眾,那就調入另一個坑——經典之所以為經典,每一本都是及其厚重的,讓它們變得年輕化,難免變得不倫不類。”
高建瓴笑了笑,“聽上去是那麽回事。不過,這是別人的事,我們管不著。現在的問題是,我們的計劃是不是有問題。”
馬文道:“你們具體是什麽計劃,我還不知道呢!”
白冰洋一拍腦袋,忙道:“還沒來得及告訴你,我和高總已經做出了決定,就拍你想出來的《桃花源》係列。我們都覺得,你設定的世界觀宏大卻不陌生,而且具體的故事都能溶入曆史中,也不怕沒有素材。”
“既然已經決定了,那就籌錢,找導演和演員,準備開拍唄。你們還瞎折騰什麽?”馬文問完之後,自己就想了起來,“你們是想仿照眾宜集團的套路,搞個海選什麽的。這實在沒有必要!世界上成功的影視公司,都是依靠作品堆積起來的,尤其是具有相關性的作品。目前,這類的作品都形成了獨特的文化產業鏈,大把大把地賺錢。想要走捷徑,門都沒有。”
白冰洋看著高建瓴,說道:“我也是這個意思,高總,您看呢?”
“積累作品,這要等到猴年馬月去?”高建瓴似乎還沒有轉過彎來。
馬文道:“剛開始的時候,或許會很慢,但積累到一定程度,就會呈現爆發式的增長。如果您要是願意聽,我送您三句話:高築牆、廣積糧、緩稱王。高築牆的意思是讓自己立於不敗之地。我聽說,天使集團出了不少問題,那就想辦法把那些隱患盡量消除幹淨,比如手機之類的不良資產,能處理掉的盡快處理掉。廣積糧指的就是積累作品。至於緩稱王……我聽說您想上市圈錢,還是免了吧。不上市還好,一旦上了市,眾宜集團要搞死你,還不跟玩似的。”
高建瓴琢磨了一陣,問:“說了半天,你的意思就是讓我當縮頭烏龜?”
“是悶聲發大財!”馬文笑道,“當然了,我也隻是酒後胡說,也不能為自己的話負什麽責任。您自己可要想好了。”
高建瓴長歎一聲,舉起酒杯,道:“這些道理,我也不是不懂,隻是有時候管不住自己,太心急了。事已至此,我也沒有什麽好的辦法,就按你說的辦。我跟老白都商量過了,重新組建一個公司,由你和老白負責。”
馬文沒有著急跟他幹杯,說道:“有件事得提前說一聲,既然是獨立的公司,你不能幹涉日常運營,比如強行安排個主演什麽的。”
高建瓴瞪了他一眼,搖頭道:“怪不得你找不到工作,沒幾個老板能受得了你。”
……
別墅區門口,馬文打開車門,先送白冰洋上了車,然後又給高建瓴開車門,故作殷勤道:“高老板,請上車。”
高建瓴並不急於上車,把馬文拉到一邊,噴著濃重的酒氣,道:“兄弟,還有個事需要你幫忙。”
馬文笑道:“您是老板,盡管吩咐!”
高建瓴擺了擺手,壓低了聲音,道:“你選角的時候,能不能找機會,把宋妍給我找回來?”
馬文忙道:“我們可是說好了,你不能幹涉……”
高建瓴愣了片刻,惱火地鑽進了汽車裏,催促司機離開了。
看著汽車消失的尾燈,馬文忍不住搖頭苦笑,自己可能誤會了高建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