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高建瓴相比,馬文覺得白冰洋是真誠的,有那麽一刻,他真想立即就答應,可是想到梁晨晨,又終止了這個想法。如果沒有梁晨晨,他說不定早就灰溜溜地離開了,此時還在小黑屋裏碼字呢!帶著這種複雜的心情,扔掉剛剛抽了一半的雪茄,他晃晃悠悠地往“家”裏走去。
突然,他注意到“家”裏亮著燈,趕忙跑了過去,又見朱莉的車停在門前,頓時疑惑起來,她們怎麽會突然回來了呢?
推開門,他注意到梁晨晨和朱莉都坐在沙發上,一個低著頭,一個斜躺著,手裏都拿著高腳杯。茶幾上放著兩個酒瓶子,一個站立著,一個平躺著。電視裏的畫麵跳動著,卻沒有聲音。她們的臉色很差,似乎發生了什麽不好的事情。
“這是怎麽了?”馬文關上門,顧不上換拖鞋,跑過來問道。
朱莉也忽略了這個小細節,帶著幾分醉意,指著他說道:“你出去,這裏不歡迎你!男人每一個好東西!”
“神經病啊!”馬文不理會她,來到梁晨晨麵前,問:“出什麽事了?”
梁晨晨丟掉手中的空酒杯,捂著臉哭了起來。
馬文急得直撓頭,奪過朱莉手中的酒杯,抱住她的肩膀,問:“說清楚,到底出了什麽事?”
朱莉卻嗅了嗅鼻子,滿臉怒容地質問:“你又抽煙了?我就知道你靠不住,連這點誘惑都抵擋不了,別的就更不用說了……我打死你個臭男人……”
“這都什麽玩意?”馬文趕忙擒住她的手,道:“好,我先不問你們遇到了什麽事。我抽煙喝酒都是為了應酬,我見到白冰洋了,就是那個北冰洋視頻的老總,他有可能給我們投資。”
“真的?”朱莉又恢複了正常,掙脫出來,挪到梁晨晨身邊,勸道:“姐,別難過了,咱家還有一個靠譜的。”
梁晨晨也抬起頭來,看著馬文,有些不相信地問:“你怎麽會認識白冰洋?”
“嗨,這有什麽,我們是師兄弟!”馬文一屁股坐在沙發上,昂著頭。
“師兄弟?”朱莉也覺得詫異,她覺得自己對馬文已經很了解了,他怎麽可能跟白冰洋是師兄弟呢?何況,師兄弟是什麽鬼,人家白冰洋可是海龜!
“好吧,是這麽回事……”馬文把遇到白冰洋的事情講了一遍,但忽略了白冰洋挖牆腳的段落。
朱莉道:“他隻是說考慮一下,也不一定會投資啊!”
馬文道:“你應該這麽想,我在他麵前不過是個無名小卒,他完全可以不用跟我客氣的,如果要拒絕,也不用這麽委婉。我能感覺到,他還是有誠意的。當然了,最後的結果可能不樂觀,不過這又算的了什麽呢?咱又不指著他一個。我查過李川川的背景,科技界的新貴。她可是太有錢了,既然能一開口就是五十萬,也未必不能再拿出點。”
見她們還不表態,馬文隻得說道:“投資的事先放在一邊,我就想知道,你們為什麽會去而複返!難道節目組反悔了?”
朱莉看了一眼梁晨晨,道:“是的,他們反悔了。”
馬文忙問:“不是簽過合同了嗎?豈能輕易反悔?”
朱莉道:“人家願意賠償,給了三十萬的違約金。”
馬文不解,梁晨晨自帶熱度,還是滿滿的正能量,那個節目組是瘋了還是傻了,居然做出這種愚蠢的決定?他也關注了其他幾位明星,顯然並不比梁晨晨更有名,其中兩個年紀大的還是過氣明星。
梁晨晨突然說道:“別問了,你還是不知道的好。我不想讓你瞧不起我。”說著,她站起身來,往樓上的房間走去。
事到如今,不問清楚也不行了。馬文等著她上樓之後,湊到朱莉身邊,問:“到底怎麽回事,我可從來沒見過她這麽頹廢。”
朱莉猶豫了半晌,反問:“你知道馬忠毅嗎?”
馬文似乎明白了什麽。如果說高建瓴是新興大佬,那麽馬忠毅就是傳統大佬,旗下的影視製作公司和明星幾乎占據了娛樂圈的半壁江山。有傳聞說,梁晨晨就是在馬忠毅的扶植下成名的。
“替代晨晨姐的那個人就是馬忠毅的新歡。”朱莉湊到馬文的耳邊小聲說道。
這下,馬文完全明白了。看來,網上的八卦傳聞並不都是空穴來風。梁晨晨是靠馬忠毅起家的,後來又跟他分道揚鑣。如今馬忠毅的新歡踩一踩梁晨晨也在情理之中。
“唉!”馬文歎了口氣,梁晨晨得罪了馬忠毅,他又得罪了高建瓴,還有尤溪這種家夥時不時出來搗亂,娛樂圈的這條路,他們以後怕是難走了。
他突然感到厭倦,當初躲進小黑屋裏,就是因為對這個齷齪世界的厭倦。
……
朱莉趴在他的肩頭迷迷糊糊地睡著了,馬文試圖把她抱到二樓的房間,但走到樓梯口就有些支撐不住了。索性將其抱到自己的房間,替她蓋好被子之後又悄悄離開了房間。回到客廳的沙發上,他撿起一個杯子,給自己倒了一杯酒。
退縮,已然來不及了,他不再是逍遙自在的一個人。朱莉肯定不會跟他回那個破敗的小縣城。即便她願意,又將如何生活呢?靠他碼字賺的那點錢,辛辛苦苦忙活一年,恐怕還不夠朱莉買一套化妝品的。
再說,他們都走了,梁晨晨怎麽辦?她當然不用為生計發愁,據說她在北都有一套價值上千萬的房子。可是,他們的拋棄勢必會給她帶來不小的傷害。不管她以前有過什麽不堪的經曆,但這些年來的所作所為,不應該得到這樣一個眾叛親離的下場。
他靠在沙發上,抬頭望著屋頂的吊燈,剛開始的時候,覺得眼睛刺痛,而後就又覺得自己置身於一個潔白的世界裏,宛若天堂。這種恍恍惚惚的狀態很久沒有出現過了,上一次已經是多年以前的事了。
那個時候,他在學校外麵的一個地下網吧看電影,電影的名字好像是《與神對話》,故事的主人公是個倒黴蛋,困頓之際,產生了幻覺——馬文覺得那是個幻覺,甚至是精神病人的幻聽,因為他沒有信仰——神的聲音突然出現了。
之後,他很快將這個神神叨叨的電影遺忘了,直到有一次露宿街頭,看著路燈,也產生了這種幻覺。一個跟電影中一模一樣的聲音:
“你受夠了嗎?你準備好了嗎?你真的想知道答案嗎?你問了我很多問題,但言語間充滿了憤怒!現在,我問你,你真的想知道那些問題的答案嗎?或者,你隻是在發泄你的憤怒?”那聲音不悲不喜,雖是質問,卻不嚴厲。
“我知道你在想什麽,我一直都知道!我跟每個人交談,用他們自己的聲音跟他們交談。可問題是,有誰在意過呢?我的話從最高的山峰上呼喊而出,在最低的山穀低聲細語,穿過所有人類經驗的走廊,真理不斷被重複——愛,是一切問題的答案。而你們卻創造了一個以恐懼為基礎的世界,隻有感到威脅才有所作為,才會去做那些本來正確的事情。”那聲音又像是抱怨了。
“可是,什麽才是正確的?由誰來判定呢?我來告訴你吧,隻有你自己才能給自己製定規則。不要對生活期望什麽,不要對不可預知的結果惶恐不安,唯有如此才能獲得真正的自由。記住,每一刻你都在創造著自己,每時每刻都在決定著你是誰;你的每一次選擇,你所愛的一切決定了你到底是誰!焦慮隻是思想的噪音,那證明你還活著……”
“叮鈴鈴……”手機響了起來。
難道上帝來電話了嗎?馬文從恍惚的狀態中恢複過來,摸到手機一看,竟是陸仁佳打來的。猶豫了片刻,他還是接聽了,他想找個人說話。
但是電話那頭卻傳來了哽咽的聲音:“哥,我錯了,你不要看不起我!”
馬文歎了口氣,道:“不說這事了,你怎麽樣,沒因為喝多了,在外麵瞎混吧?萬不可通過傷害自己的方式來發泄或者取得別人的憐憫,那不合算。”
“沒有!我在家呢,在我住的地方。”陸仁佳聽出了馬文的關心,聲音也變得平緩許多。
馬文苦笑了一下,自己怎麽也學著那個聲音開始說教了?思量了片刻,又道:“如果你閑得無聊又不想上工的話,可以來麓山,等會兒把地址發給你。如今這裏是一潭死水,或許你來了,會活躍一下氣氛。”
“真的?”這個消息對於陸仁佳來說顯然是個驚喜。
“明天就過來吧,如果能給我們帶一份早餐的話,就更好了。”馬文笑道。
“我記住了!”電話裏都能聽見她因為過於激動而發出的呼吸聲。
掛掉電話之後,馬文又抬著頭看著屋頂的燈,喃喃道:“這麽做,是正確的嗎?如果你能聽見,就給個提示!”
“啪!”燈突然滅了。
馬文頓時出了一聲冷汗,是自己產生幻覺了,還是那個聲音跟他開玩笑。不過,他很快就找到了答案——電費耗光了。他找到朱莉的錢包,從裏麵找出了電費卡,重新在電表中插了一下,暫時恢複了供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