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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踩得死死的

  或許是出於習慣,張舫按照喝紅酒的套路,先聞了聞,然後搖了搖,最後把酒在嘴裏轉了一圈,仔細品味。這麽喝,倒也沒什麽錯,這兩種酒都要慢慢品味的。隻是在世俗的印象中,人們一提到老酒,就想到了土裏土氣的鄉村;而紅酒則代表著高貴洋氣的繁華都市。


  “這酒還不錯!”張舫給出了一個含糊的評價。


  反觀馬文,則一口灌進嘴裏,然後拿起筷子,吃了塊醬牛肉,一邊吧唧吧唧地咀嚼著,一邊說道:“這牛肉也不錯,嚐嚐!”說著,他又笑道:“紅酒配牛排,老酒嘛,就配醬牛肉。”


  張舫撿了一小塊醬牛肉放進嘴裏,咽下去之後,才說道:“不錯!可是,我在想,如果混搭了,味道一定不好。一種酒配一種菜,這是人們長期摸索出來的,並形成了根深蒂固的習慣。偶爾試一試,嚐嚐鮮,倒沒什麽;若是硬要混搭,就是跟自己過不去。”


  “別繞彎子了,說說你來的目的吧?”馬文給自己倒上酒,又是一飲而盡。


  張舫拿出自己隨身攜帶的高檔紙巾擦了擦嘴,道:“離開她,你們倆不適合,你給不了她想要的生活,至少現在還不行。”


  “你知道她想要什麽?”馬文冷笑著,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但這一次細細地品味起來。


  “我當然知道。”張舫自信滿滿地說,“我承認我犯過錯誤,但我一直都知道她想要什麽。也許你也知道,但你給不了。”


  “我承認!”馬文淡然地說,“但我不會放手的。再說,我放不放手,跟你有毛關係?你應該去找她,而不是來找我。如果她願意跟你走,我就是不放手又能如何?你把事情搞複雜了!”


  張舫愣了片刻,端起酒杯一飲而盡,站起身就離開了。


  馬文把隨身攜帶的不鏽鋼保溫桶交給老板娘,“麻煩你了,還跟昨天一樣,煲湯,少放鹽,不放蔥薑大料。”


  ……


  待馬文酒足飯飽之後,湯也煲好了。他便拎著保溫桶,晃晃悠悠地往醫院趕去。他知道朱莉不喜歡這種老酒的味道,一直沒敢喝,可是今天他卻沒有顧忌這些,若不是耽擱的夠久了,他還想再來一壺。隻有如此,當他回去發現朱莉已經離開的時候,才不至於太難過。問題是,她會離開嗎?


  朱莉沒有離開,跟昨天沒有什麽兩樣,仍在興奮地做著直播。馬文的眉頭緊皺著,張舫那廝沒有來嗎?為何朱莉一點異常都沒有?


  朱莉瞥見馬文,立刻結束了直播,下床來迎他。但剛一打開門,她就聞到了濃濃的酒味,趕忙捂住口鼻,問:“你喝酒了?”


  馬文點點頭,問:“今天有人來看你嗎?”這麽問,也沒什麽毛病,昨天一個教育局的官員就來過一趟。


  “來過一個,是什麽協會的,我也沒記清楚。怎麽了?”朱莉想不出來,這跟他喝酒有什麽關係。


  馬文意識到,張舫並沒有來。這反倒讓他不安起來。如果他來了,無論是把朱莉帶走還是被拒絕,這事也就算了了。可是,他偏偏沒有來,是主動放棄了,還是另有打算?


  “到底怎麽了?”朱莉也覺察出他的異樣,追問著。


  “沒什麽,我給你煲湯的時候,遇到鎮上的一個領導,他也聽說了你的事,表示了慰問,然後非要拉著我喝酒。我也是沒辦法,人家大小也是個領導……”馬文胡扯了一通,他不想提張舫。


  “這種應酬的事……算了,我原諒你這一回。”朱莉接過保溫桶,勻出一碗湯來,忙道:“光顧著喝酒了,是不是連飯也沒吃?快把湯喝了,然後去醫院的浴室裏好好洗個澡。”


  馬文心中一顫,久久沒有說話。雖然他還不是很了解張舫,但直覺告訴他這廝一定不會善罷甘休。他遲早會出現的,也許明天,也許後天。逃避不是辦法,他必須直麵這個問題。


  一口氣喝完了湯,他對朱莉說了實話:“其實,我是和張舫一起喝的酒。”


  朱莉也換了一副表情,低聲道:“其實,他來過了。”


  馬文一愣,疑惑地看著她,問:“那你為什麽騙我?”


  朱莉道:“我不知道你們見過麵,我擔心你會胡思亂想……”


  “胡思亂想……在所難免!”馬文顯得有些疲憊,“在來的路上,我就想,萬一看到的是一個空空的病房,我該怎麽辦。但轉念又一想,這或許是好事,這樣你就不用留在這裏受罪了。”


  “這就是你的真實想法嗎?”朱莉有些不滿,“你希望我跟他走嗎?”


  馬文道:“我怎麽想無所謂,更不能替你做決定。我倒是希望你自己好好想想。即便我們苦熬了三個月,即便最後都成功了,又能怎麽樣。你不過是個小助理,每個月掙的那點錢,勉強夠還貸款。我呢,充其量就是個剛剛摸到門檻的小編劇,可能連自己都養不活。他說得對,我給不了你想要的生活。”


  “我想要什麽樣的生活,不需要別人給!”朱莉抬高了嗓門,看向馬文的眼神充滿了深深的失望。


  “是嗎?”馬文冷笑,“你的房子,你的車,不都是他給的嗎?”


  “你……我……”朱莉結巴起來,“我會還給他的!”


  “這是你自己的事,我管不著!”馬文轉身離開了病房,仍是踉踉蹌蹌的。


  來到院子裏的馬文,抬頭看著滿天的星鬥,一臉的頹廢。他實在想不出,自己怎麽拿什麽跟那個“賬房”比。他若是“賬房”,有一百種辦法讓一個碼字工屈服,即便不能,也會想辦法踩得死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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