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6 章
“你這個樣子，就應該築基成功後繼續閉關。”沐寒皺眉，在準備的禮物裏臨時又加了一些提升修為穩固境界的丹藥。
這種丹藥一般是同階丹藥裏最常見最便宜的，所以沐寒本來沒打算拿這些充數。
她原本準備的是一副四階鍛骨丹，一副四階洗血煉血方。
都是特意新學上手的丹藥。
“不然掉回去了……”
對身體的損傷，少說也要一兩年才能養好，才能考慮重新築基。
她還記得，葉英芝曾提過有一個什麽機緣，可能就在幾年內了，她當時那意思是，不到築基就與那機緣無緣了。
她現在這做派，是自己不把機緣當一回事了嗎？
想到此節，沐寒哭笑不得。
“我前天夜裏、昨天淩晨前後，剛出關的時候，不是這樣。”葉英芝搖搖頭，沉默了一會兒，像在整理思路，然後才道：“我隻是今日，發現龍靈死了，太過……震驚？應該是震驚吧，情緒波動太大心境不穩所致。”
“我記得你們好像，不算很熟？”
“嗯，不熟。但從幾年前起，她一直在和我較勁。”
論年齡，論在劍派的時間，龍靈都算是葉英芝的前輩。正常來說較勁也該是葉英芝主動，但她倆之間還真是反過來的。
葉英芝對此是既心煩又莫名其妙，不過後來她發現龍靈隻是暗地裏較勁，她這邊做了什麽龍靈都要想辦法壓她一頭，她要不搭理龍靈，再對別人提她就總要提一句龍靈的情況置若罔聞，那大可以裝作什麽都沒發生，就幹脆裝不知道有這個人了。
“那你們？”
“一直不熟，話都沒說過幾句，她打也打不過我，我又不能上門去欺負人。我也不知道她一天天地是想幹嘛。”葉英芝說著想起過去，眉頭微挑，那種對龍靈行事感到暴躁卻又懶得理的感覺，又回到她身上來了。
“那你這是怎麽了？”
江海平當初是不是因為情緒波動太大而境界不穩，沐寒不清楚，但葉英芝現在顯然是被情緒影響了，至少，按她現在說的，她是自己認定了自己現在這樣，是築基出關以後遇見了不好的事情所致。
“我就是發現龍靈死亡的人。”葉英芝略遲疑，隨後飛快說道：“她不是突破出意外了。是叫人滅口了。
“人死了已經很久了，我估摸著時間，在大選結束前，她就應該已經出事了。
“她那個職位，可以說是四年前從我這裏搶去的。那時宗務殿忽然想要我過去，做內門統管弟子。”
內門統管弟子依舊是外門高級弟子的職務。
不過地位很高。
橫向對比執法堂，隻比紀湍流的位置差半格。
於當時的葉英芝來說，明麵上是平調，但宗務殿事務多管得寬，油水多。
“我在執法堂已經有根基了，加上我家裏和平潮湖那邊的一些事，我覺得這個好處來得太過突然，所以猶豫了，沒立刻答應。
“沒幾日就沒了風聲。之後我就發現龍靈已經把那個位置頂上了。”
“你在那裏……也未必會遇見什麽出格的事情。”沐寒覺得葉英芝是想多了。
嚴重到要滅口的事情，能被人撞破不知道要多趕巧——同樣，撞破一切的那個人也不知道要多倒黴。
葉英芝搖頭：“那個位置能空出來，並拿出來給宗務殿之外的弟子，本身就很蹊蹺。不過這些都是次要。你還記得杜微嗎？”
當然記得了：“嗯，他幾個月前已經醒了。”
葉英芝點頭：“我知道。我昨天發現龍靈死了，把事情上報，然後湊巧從宗務殿和執法堂的幾位近期主理事物的長老那裏，知道了一些事情。
“當時，在大選場地裏，杜微在神識被毀前，看見了咱們劍派宗務殿的一位築基長老……而那位長老在大選後就沒再出現過了。宗門一直聯係不上他。
“想來是那天險些暴露以後，知道杜微沒死，就先逃走了。
“他算是龍靈調任後的直屬上司。”
這是沐寒所不知道的。
其實僅僅是上報死訊，哪怕是被盤查詢問的對象，葉英芝也不該知道這麽多。
實際是葉英芝和王季菡長老關係比較親密，昨天事情結束後，私下裏另談過一些。
——那麽，伯賞曾經說的，事發後那個築基修士格外驚慌，最終采取了讓藍琴思等一眾煉氣期弟子看了都覺得欠缺章法，無法以常理推斷還原的處理方式的原因，正是這個了。
杜微不止看見他了，還認得他。
葉英芝歎道：“把一切串起來再看，難免後怕。”
這樣看，葉英芝還真的是在鬼門關前走了一遭。
沐寒想道。
葉英芝心裏其實還是更在意龍靈的死一些。
隻是嘴上不能說，感覺顯得假惺惺。
雖說龍靈當初估計是故意要和她搶風頭，搶東西，落了這個下場也算自作自受。
但龍靈畢竟也沒有真的做什麽，不道德的事情。
葉英芝狀況不好，會過沐寒後，次日就回去閉關了；沐寒也收到了宗務殿的傳話，她們這一路人，七日後就要出發了。
帶隊的長老令沐寒大感意外，竟是剛剛到了築基大圓滿的內門大師姐，溫淩寒。
另外三路的帶隊長老本來也定下來了，五月份萬法殿典藏長老歐陽錯，七月份冰靈湖駐守長老吳希萌，九月份陣法院執守長老範璞。
但過兩天又換了說法，吳希萌長老和範璞長老都抽不開身，接替人選還在繼續安排。
不過另幾路人選的變化，沐寒也就是看看，哪怕她覺得自己這一路或許有些麻煩，為了回家，她也不可能換去別的線路。
沒錯，她對自己這一路的預計情況，就是麻煩。
麻煩的是同行者。
麻煩到讓她難以抑製地回想起，八年多前白馬城仙門大選裏，她一開始抽簽選的那些隊友。
不算帶隊的前輩長老溫淩寒，這一路一共有七人。
按築基的先後排，是林致用，藍琴思，須沐寒，劉雲疆，鞠鶴靈，紀湍流，桑渚蘭。
林致用和劉雲疆這兩個分道揚鑣的昔日同門就不必多說了。
鞠鶴靈是丹比高級題目排榜的第四名，同時也是內門半雲山的真傳弟子，半雲山和白鷺山之間，早年也有些舊怨。
白鷺山原本不是內門七十二峰，太白峰毀了以後，宗門想提一個煉丹為主業的山頭上來，角逐到最後的兩個峰頭就是白鷺山和半雲山。
兩者在煉丹上其實勢均力敵，與煉丹相關的其餘技能上，半雲山的種植術還比白鷺山強一些，而最後結果，是白鷺山因其高階煉丹師是金丹真人而勝出了。
七十二主峰和無名小峰之間的待遇差距還是不小的。
首先，七十二主峰的峰主，才是正經的藏鋒劍派掌峰真人，其餘小峰的居住修士，哪怕是通過築基期大比把峰頭圈下來了，也沒資格稱掌峰、峰主。
哪怕到了金丹期也不行。
其次，小峰的傳承很容易斷。一個厲害修士把峰頭圈下來，後續弟子能力不足，修士坐化後，繼任者既不具備七階以上的造物水平，又在築基期大比表現平平，那峰頭就會被宗門收回了。
前任打下來的基業，繼任隻能保留自己境界地位可以擁有的那一部分。如果要繼續經營師父的洞府，那就要放棄自己的洞府。如果師父留下的產業很大，那要麽需要變賣一部分，要麽就要定時向宗門上繳高額的貢獻和材料作為“租金”。
再次，長老、真傳弟子、入室弟子、普通內門弟子的名額和待遇，也都有所差距。待遇上，同身份的修士，主峰弟子比小峰弟子多一到二成的資源。
數目上，以真傳弟子為例，一位普通築基長老名下可以放五個煉氣期的真傳弟子，一位築基期掌峰真人名下則是十個名額，且整個主峰另有“十大真傳弟子”的說法，這個“幾大真傳弟子”和長老單人名下的真傳弟子是互相獨立的，可以是同一批人也可以是不同的人。
是不同的人的話，便是又擴了十個名額出來。
——二院三堂四殿也是如此，但對於其更下屬的部門就不是這樣了，就比如器堂的尤長老和杜微陳辛夷，器堂設執事長老三人，常務執事統領一人，這四人名下共占十個真傳弟子名額，稱呼上為器堂的十大真傳弟子，但待遇和普通真傳是看齊的，且十人湊滿了以後，這四位長老不能再收任何一個真傳弟子。
相當於反而把四名長老名下的二十個弟子名額，削掉了一半。
尤長老是常務統領，算是堂主趙慢的副手，是四人中地位最高的，但早先似乎一直沒收徒，林致用算是首徒，占了另外三位長老特意留下的最後一個真傳弟子名額。
陳辛夷和杜微都不是真傳弟子。
以價值論，相同修煉境界，真傳弟子領取的資源是入室弟子的七八倍，有“主峰十大真傳弟子”這樣的頭銜的，領的是真傳弟子的兩倍。
主峰上和門派中樞的第一級部門裏，既是普通真傳又擔著“十大真傳弟子”名頭的，領取的資源是兩個身份累加出來的。
倘若這個具備兩重身份的人是煉氣高階，那他每個月領取到的資源能有六七千下品靈珠，這個數目，和沐寒自己種材料，煉出滿丹的三爐價位中上的三階丹的利潤差不多——可能人家比她還要高出一千左右。
一心撲在修煉上的話，這個數目，差不多是一個煉氣九層修士每個月開銷的三分之一。
沐寒全力修煉時，按仙門裏的市場價算她吃進去的那些丹藥，加上消耗的靈珠，最高的日開銷也不過一天六百靈珠。
而若是一直維持這種消耗，一個人從剛到煉氣九層，修煉到煉氣大圓滿，隻需要半年多一點。
由此，七十二主峰這個稱號的價值可見一斑。
七十二峰的數目算是定死的，會提拔白鷺山也是因為宗門當初預計太白峰二三百年內是廢掉了，完全恢複更要等五百來年。
也就是青虎宿以後恢複了，作為門派範圍裏最頂級的木係靈脈中心，可能會破格晉上去——說恢複地位應該更準確——會成就七十三峰的局麵。
而且不能排除後續白鷺山被降回去的可能。白鷺山行事有些急功近利，還有些小家子氣，和這種日後可能被降級的危機感不無關聯。
至於其餘小峰，就算出了幾個金丹，也是幾乎沒可能晉升為主峰的。因為峰頭的靈脈條件就在那兒。
小峰晉主峰，可能是幾千年都遇不上一回的天大喜事。
故白鷺山和半雲山的不對頭，也算是事出有因，積年慣例了。
再說回其他人。
桑渚蘭，青海穀外門弟子出身，早前和紀湍流有過好幾次衝突，據說和他想進執法堂卻一直進不去有關；對藍琴思仰慕多年，據說這回為了追著藍琴思出門，非要把自己自己安排進二月出發的曆練裏，而等到正式出發，他也不過剛突破一個月吧。
至於紀湍流和藍琴思，他們兩個則是多年的老搭檔了，雖不如趙慶丹那樣藍琴思直屬的下級親密，但關係還是很不錯的。
這兩個倒不用人擔心，但聯係上桑渚蘭，三人湊一起，就很鬧心了。
哦對，提到仰慕，鞠鶴靈好像喜歡林致用來著。不知道是因為兩家長輩都和白鷺山不對頭才故作姿態，還是真心喜歡。
所以，這樣一群人，宗門究竟是怎麽做到把他們聚在一起的？
……有溫淩寒這位內門大師姐在，應該，能壓住？
可能唯一值得沐寒高興的，就是藍師姐也在隊伍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