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5 章
十二月十九，林致用聯係了沐寒，說佩劍已經煉製好了，叫她定個時間來取。
沐寒當天便過去了，兩人約的地方是造物殿器堂，林致用築基以後，除了在林長老自己劃下的那塊兒峰頭上處理雜務外，就是在器堂修行。
——陳辛夷應該也在器堂總部，她據說是被尤長老鎖在器堂閉關室了。
林致用遞過來的煉製好的佩劍，從劍柄到護手到劍鞘的最末端，一片烏木色，乍看上去非常不起眼，甚至還不如二三階法器精致亮眼，但細看卻能看出劍柄上雕來防滑的紋路，都是按著器紋的形狀走向來刻的，且這器紋也確實生效了。
護手上有鑲嵌用的兩個凹槽，那形狀，配著周圍花紋一樣的器紋，若是裏麵被填充完畢，看著必然會像是凶獸圓睜的兩隻眼睛。
劍鞘上也是由流暢而雅致的花紋，排成了看上去是異獸影圖的養護劍刃的器紋。
這又讓人覺得這劍外觀上分外考究。
且這把器紋都粉飾成花紋的能耐，絕不是一般煉器士能做到的。
沐寒未接過劍，便先看出了其中玄機。
“這煉器師不知道是請的哪位，”她暗地裏用神識對伯賞道：“光看外麵這些，就已經不是一般熟練的高階煉器士能做到的了。
“林師兄真是費心了。”
確實，差不多是四階法器裏頂尖的了。
可以說，那劍胚四階的底子，已經被那位經手人發揮到極致了。
伯賞這會兒又在沐寒看不到的頂層上了，他聽著沐寒說話，注意著外界動向，手裏還在翻一本陣法方麵的書。
他陣法方麵學得平常，化神期的陣也能布置，但僅限於簡單一些的。
不過翻看高級的書籍，於他而言還是比較輕鬆的。
塔外，沐寒已經把劍接過來並抽出劍鞘了。
與古樸內斂的劍鞘不同，劍身如一泓秋水清亮，看了便讓人心中暗讚不凡。
陳辛夷送的劍胚是水係材料水沉晶礦為主體材料——與劍派的大多多靈根修士不同，沐寒一直是水係劍訣最強，至少旁人看著是這樣，所以陳辛夷送的劍胚也是水係的——在煉製後，水係靈活多變與連綿不絕的特性被放大了，陰寒則被抹消了不少。
這與常規不同的水係法器煉製方向，卻正契合了沐寒心意。
當然，這也更考驗煉器師的能力。
“出門就是試劍坪。”林致用提醒道。
“好，我去試試。”
沐寒提劍，想著這劍的材料屬性，挑雲海劍訣演練了一回；她之前已多日不曾演練雲海劍訣，應是受吳長老前些日子指點的影響，今日出手，光景與舊日竟是完全不同。
這佩劍趁手許也是一重要原因。
雲海劍訣出招渺渺茫茫，詭譎多變，也正貼合了這把佩劍被人著重突出的特性。
小半套劍訣練過，沐寒收了劍，她對這新法器已經不能更滿意了，回頭對也出了門的林致用道：“遠超我預期，林師兄請來的這位煉器師，本領實在是高明。敢問這是哪一位的手筆？”
看見成品，沐寒簡直要懷疑林致用是給她約了一個老牌的丹器長老。
哪怕不到五階煉器師的等級，也絕對是四階頂尖的的煉器士了。
“不費心，道友滿意就好。那位煉器師平日很少與人來往，也不太樂意揚名——”
“明白，我不問了。”沐寒懂了，這世上不可能隻有她一個人喜歡把自己隱藏起來，且這位煉器師技藝精湛，若是修行資源有其他的來路，那麽出了名也確實會比較麻煩：
“就是不知道這費用具體多少？”
林致用就好像剛剛走神了一樣，沒能立刻接上話，過了一息才道：“兩千？”
……怎麽聽著語氣像個問句呢。
“兩千中品靈珠是嗎？”沐寒確定了一下。
這個價格在四階法器煉製費用裏不高不低，但比起她最後到手的東西，肯定是低了。
“對，兩千中品靈珠。”林致用應該是在回答沐寒，但又莫名像心不在焉沒反應過來，在重複沐寒說的話。
沐寒覺得這反應有些奇怪，又確認了一回，才將靈珠拿給林致用。
這些靈珠還是十來天前林致用，或者說是尤長老給她的。
林致用發現沐寒塞過來的還有個丹瓶：“這是？”
“也是四階的靈芝安魄丹。”補養神識與元神的東西在造物技能修煉者群體裏是萬金油，給了總能用得上的：“算是謝謝那位煉器師，”沐寒又把劍抽出一半給林致用看了一下：“辛夷送我的劍胚本就是四階的極品了，他在上麵費的辛苦，換別處，我花三四千都未必買得到。也是多虧師兄幫我的忙了。”
這回估計是趁的林致用的人情，
至於林致用本人這裏，沐寒就不用多客氣了。
因為他不可能收。
記著好，以後有需要就搭把手就可以了。
感覺就林長老和白鷺山這狀態，隻要那位林師叔沒出關，她想幫忙機會會有挺多……
而且尤長老和白鷺山關係應該也比較僵，咳。
好像是因為她很早以前就和林長老交好的緣故——雖然這兩位長老年紀差了百歲。
後來林長老離開白鷺山快速新建了一個山頭，也有她出力。
“啊，確實是的，”林致用聞言非常直白地讚揚道：“這位煉器師在四階上的煉製造詣已經登峰造極了。”
他語氣中帶著非常明顯的讚歎與景仰，沐寒想起他現在也在學習煉器，又問道：“林師兄現在於煉器術上進境如何了？”
“我現在能煉製些四階的東西，但隻是乘了修為的便利，實際離高階煉器士還差很遠。”林致用對自己的評價十分中肯：“美觀，實用，我最多能做到一樣，而且論美觀隻能說是一般，論實用，也僅限於實用，不會有多強，勉強算是四階造物。
“我現在是賦閑的築基長老，門派造物殿丹器長老的四階考評我過不去的。但我也不想去旁的地方，就先賦閑呆著了。”
林致用說起這些語氣沒什麽變化，狀態並不頹唐，顯然沒太把這些放在心上，沐寒倒是很誠心地道：“師兄學煉器術有十年嗎？進境已經很快了。”
“比不上須道友。其實今年已經是第十二年了。我最近幾年進展快了許多，最初幾年是真的難受，”不過這和築基與否是沒關係的：“我是從煉丹轉的煉器，所以一開始學煉器的時候，很多習慣改不回來。”
這樣就確實很難受了。
煉丹煉器雙精的人不是沒有，但就算是他們，也不是每個人都一開始就能養好分屬丹器的兩種不同的開爐習慣的。
林致用是水火雙靈根，雖然在煉丹上缺了些靈光，但因著養父的關係，他煉丹的基礎打得是極紮實的，他自己早前也一心撲在煉丹上，這就讓他在剛轉去煉器的那幾年裏格外無所適從。
因為於他而言，煉丹的很多習慣已經成了本能，甚至因為他自己的性格問題，想要克服這種本能，他比別人更加艱難。
沐寒若是轉去學習煉器，前期多半也免不了這種折磨；許不會像林致用這樣痛苦這麽久，但她不可能像林致用一樣把煉丹這項技能徹底丟了，那她就還要隨時保持兩種習慣的臨場轉換。
更麻煩的是她還學了符文與陣紋。
這兩個和器紋放一起，三者間是屬於觸類旁通型的。
但到真正觸類旁通，那都不知道是什麽等級的了，反正不會低於八階。
而對於低階的造物修士來說，這三個之間似是而非的相似，不比煉丹煉器之間的習慣差異更讓人好受。
她當初學陣的時候，就被符文方麵的一些知識與習慣帶來的問題，搞得頭大如鬥。
這也是她斷然放棄通過自學煉器來把劍胚煉出成品的原因。
如果她不知道巽丘的事情，她會克服這些困難，花上幾年的時間鑽研煉器術。
但現在的情勢，容不得她如此。
時間到了次年二月，葉英芝築基成功了。
她是大比徹底落幕之後，第三個在武比中獲獎並築基成功的人。
第一個是徐長老門下尚禮殿簡義林，是在去年的最後一天成功的，第二個，是清平湖宿素雲深。
此前還有零星幾個參加了大比的其餘比試的人也成功了，比如白鷺山劉雲疆，比如商鉉山蔣屹肅。
同時，還有一個沒拿到獎勵的人築基成功了——掛著傷被江海平打敗了的那位執法堂紀湍流師兄。
江海平則到現在還在為服用築基丹做最後的準備。
沐寒拜訪過紀湍流之後，就收到了葉英芝築基成功的消息。
葉英芝成功後第二天，一個總被拿來和她放在一起比較的女修士，宗務殿龍靈，築基失敗意外身亡。
沐寒對這女修士幾乎沒有任何印象，這人連大比都沒參加，且她從來沒見過龍靈本人，聽了消息，除了因為龍靈昔日的名聲，而有些世事無常的感慨外，並沒有什麽特殊的感覺。
沐寒來找葉英芝，便是這天晚上。
到了就發現葉英芝情緒不大對。
狀態也不對。
“我就知道你要在，肯定不是今天就是明天過來。”葉英芝笑著說，興致卻不怎麽高。
“你不用特意等我的。我到時候遊曆回來再來找你也是一樣。”
葉英芝剛築基成功，還沒有鞏固境界。
這個時候的築基修士，氣息普遍是比較虛浮的。
但現在的葉英芝，她身周靈力十分不穩定，比起新進突破後正常的靈力的不紮實與運用生澀，更趨近於一種隨時會掉落回煉氣的危險。
這個樣子的葉英芝，讓沐寒想起了多年前即將離開乙陸靈莊江海平。
看上去，都是一種境界隨時都會掉落的令人替他擔驚受怕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