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6 章
“靈根是可以不借助天材地寶自己改變的。她原先有水靈根，生死之間，水靈根變異成冰靈根，還剝離了其餘靈根，並非不可能。
“安晚荷不是說了麽？店鋪起火，她在貨倉裏，貨倉和店鋪都不是空的。對於煉氣低階的修士來說，那種靈力環境已經足夠混亂了。”
對於伯賞來說，這並不是多難理解的變更。
所以條件其實都具備，靈根變異成了幾率的問題。
而這個極低極低的異變幾率，被求生意誌堅定的魏紅霞抓住了。
“可她的修為又是怎麽回事？她當初就是二層了。現在修為都快和凡人一樣了。”
“你不是已經猜到了嗎？我不認為你真的沒想到。”伯賞隱去了身形，隻剩下一個聲音淡淡地回蕩在神秀塔的一層。
神秀塔的頂層和下麵九層似乎是割裂開的，沐寒看不到那裏。
似乎神秀塔本身的層數就是九層。
沐寒在外麵繼續不過腦子地順著別人接一兩句嗯嗯是對的應聲，在神識的世界裏完全沉默下來。
過了一會兒，伯賞的聲音又傳下來：“你明明總是能先一步想到。回避問題，不好。尤其是以自欺來回避。”
“蒼歌，你幫我看一會兒她那邊好嗎，我回去後慢慢想。”
能逃一會兒是一會兒，沐寒此刻大抵就是這麽想的。
本來沐寒不會這麽快想到爐鼎這個可能的。
奈何談妗兩三個月前剛為了自保走了這條路。
所以沐寒幾乎是回魂以後，腦子裏就立刻有個聲音在說，是爐鼎。
“所以明奕身上的靈力才會那麽虛，那麽浮。”很多事情都找到了答案，“還讓人感覺陰冷得很。他走的就是邪道兒，怎麽紮實得了。而且紅霞現在成了冰靈根，采補她的話，明奕我記得是水木雙靈根吧，采補靈根和他不同的冰靈根修士，自然給人感覺陰冷陰冷的。”
伯賞還沒出現。
神秀塔三層以上沐寒上不去，也打不開，但伯賞可以在三層以上沒有禁製的地方活動，沐寒也能看見。
沐寒找不著他，那他就隻能是一直在頂層沒出來。
“安素師傅和李大磊的死，背後應該就是明奕在操控的。不過他殺安素我能理解，殺李大磊我是真想不通，難道李大磊真的是意外亡故？”沐寒對人性的了解還是有極大的欠缺，她並沒有意識到，即使明奕隻是把紅霞當成工具來用，兩個男人之間依舊存在某種衝突關係。
“不像。總感覺李大磊的死明奕摘不幹淨——唉我當初怎麽就沒發現，要真的是這樣，我那天幹脆在杉榮城就把他們幾個全治死得了，現在在門派裏，要下手難度也太高了。”
李大磊死亡的因果，若是當真與明奕有關，她不知道還好，可以算是還上了，要是知道了，她不有所動作卻一直記在心裏，還是有礙修行。
“罷了，我想找紅霞一回，李大磊怎麽回事，她說什麽我信什麽。她要不知道李大磊死了那就絕對不是明奕幹的了。紅霞不知道他這不是白害一條人命嗎。——我感覺紅霞好像認出我了。她是不是低著頭卻斜眼偷看了我好幾眼？”
“你覺得明奕隻是在拿魏紅霞采補提升修為？”
伯賞的身影終於出現在了沐寒能看見的地方。
“不是嗎？”沐寒很苦惱：“你問了就一定不是，但我什麽都看不出來了。”
她忽然神色一變：“他不會還喜歡紅霞吧？所以把李大磊害死了？”
伯賞閉上眼睛，用魂體做了一個長吐一口氣的動作，大概是用來表示他對沐寒這個回應十分頭疼。
“可紅霞都是一副油盡燈枯的模樣了——”
“光是采補靈力，還是隻采補一個人，這種程度的的業障，會讓你明確地感覺到是怎麽樣的不舒服？你現在還在煉氣期，感覺會有這麽準嗎？”
“你隻認為他身上靈力給人的感覺很陰冷嗎？你確定那不是一種實實在在存在的冷？”
沐寒一時怔住。
細細回想，卻發現自己將“覺得這人氣息不正”，與覺得明奕身上帶著一股陰冷，兩種感覺並在一起了。
氣息不正是采補所致，是人走了捷徑以後，氣勢上在向負麵轉化的特征。
陰冷則不是修士的精氣神的映射，而是切實存在的。
“他身上的靈力，又像水係，又有一點點偏向冰係？而他自己原該是水木的。我以為是他采補了冰係修士的修為才這樣，莫非不是？”
“不是。你這回無論做什麽，都要小心些。”伯賞終於點明：“他是在拿魏紅霞的靈根做采補，采補到最後，他自己的水靈根會蛻變為冰靈根。”
沐寒隻覺腦中一道驚雷伴著電光。
“這個，還屬於正常的修煉法門嗎？我是說，和采補這種門派不很嚴抓的，一樣嗎？”
“當然不一樣。這就是邪修的法門了。沒有任何辯白的餘地。”看著沐寒終於抓到了重點，伯賞才點了點頭：“還不是常見的邪修法門。拿修為補修為，拿壽元補修為，拿靈根補修為，是邪修裏常見的。
“這等直接拿別人的靈根補自己靈根的，這種功法，要沒有太大的缺陷。在邪修裏該是最頂尖的了，境界再高的邪修都會對此趨之若鶩。你這個同門，幹的事情，可不一般了。”
“所以你讓我小心。”沐寒喃喃道：“這邪門兒東西，他是哪兒來的……”
沐寒嘀咕了一會兒。
“長老們沒注意到過他嗎？還是看不出來？”
“你的那些師叔們，估計和你以前想的是一樣的。”
沐寒沒流汗，但用力抹了一把臉，從額頭抹到下巴。
所以就是沒看出來。
“拿別人靈根采補的法門太罕見了，就算注意到了，等閑也想不到那邊。”
“紅霞……怎麽樣了？”沐寒又想起了自己剛剛下意識拿來形容魏紅霞的詞——油盡燈枯。
忍不住就是一激靈。
“沒幾天了。”伯賞的回答直白到殘酷。
“我剛剛看她感覺還好——”
“你真這麽覺得嗎？”
沐寒沉默了。
她的感覺這一次並沒有出錯。
“明奕還沒完成靈根的轉化，所以還花了些力氣吊著她的命。但她早已經是被掏盡骨髓的空殼一具。明奕很快就會發現，他下再大的功夫也阻止不了這個爐鼎的崩潰。”
“沒有辦法是嗎？救不回來了是嗎？”沐寒問道：“我當年吃過的那枚金丹期複傷丹，不剩了一多半，那個也不行？”
“她那是從裏到外被掏成一具空殼子了。修為、精血、靈根、壽元，無一剩餘。那具身體壽元盡了，療傷藥藥不對症。”
“要是你呢？”
“要是我出手就當然能救，但元嬰級以上的丹火，要怎麽燒出來？我可以用海量低階材料提取出能煉十階丹藥的精華，但是沒有丹火，還是不能出丹。且這個材料消耗，現在的你負擔不起。
“即使救回來，靈根也是廢掉的了。更何況，她也未必想活。
“比起活下來或者逃出去，她怕是更想殺了明奕。
“你要一直沒發現她和明奕的這些事，她死前也能讓明奕落不著好。”
沐寒聽出言外之意，無力之餘生出些許悚然：“她幹什麽了？”
魏紅霞確實認出沐寒模樣來了。
不過，她隻是覺得沐寒長得略有些像故人。
至於就是一個人之類的，她是不曾想過的。
安晚荷能認出沐寒來，也是沐寒主動登門在前。
明奕在院子裏安放了防禦陣法——當然院子裏也不僅僅隻有防禦陣法——魏紅霞現在幾乎沒有修為了，明奕不在，她也沒辦法離開院子。
“真是你啊。”魏紅霞的詫異並不是裝的：“你現在頂多和當年有一兩分像了。我看你隻覺形容相仿，從沒想過是你。”
她回避了沐寒開始的問題，沐寒不糾纏，又換了一個：“李大磊運貨的時候出意外了，你知道嗎？”
“什麽意外？”魏紅霞臉色冷了下來，很輕蔑地冷嗤一聲：“你這麽問我，那你是知道的吧，我也知道，就是明奕下的黑手。”
“隻是有所猜測，你很確定？”
“他告訴我的啊。”魏紅霞那架勢，說得好像是件很輕鬆的事兒：“他得讓我知道啊，他練那門道，一開始得要我滿心怨恨滿身怨氣，他這些年刺激我的時候多了。
“不過，你還回去打聽過？也太不小心了。”
“沒有，我隻是見過安晚荷。”
魏紅霞安靜下來，小片刻後，她臉上的神情正常了許多：“她還好？”
“還好，已經算是自由身了。如無意外，以後也會更好。我還見到李大磊他妹妹了，當初我從書樓上摔下來的時候李大磊給我墊了一下，你知道的，所以我順手幫了一把。她現在也能過得平靜安穩。”
“你看出來的好像挺多。”
“怎麽說？”
“你這話說得，頗像是知道我快死了，讓我走個安心。”
沐寒心頭一跳。
“所以我不需要你幫忙。”魏紅霞退後了一步，“我得留在這裏，才不白瞎這口撐到現在的氣。你要幫我給李大磊報仇嗎？順帶幫我報仇？我不想拖累你，劍派同門相殘，被發現了處罰很重，是吧。”
“明奕練的是邪修功法，暴露了必為門派所不容，你是活的證據。”
魏紅霞搖頭：“你還是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我是他的家奴，他現在還沒害到別人頭上，真是邪修又怎麽樣？他可能從我身上得到了想要的就徹底收手了。”
“收不收手無所謂，他練了這功法，劍派就一定會處理他，擺脫這個處境你還能多撐兩年，至於明奕，他練過的邪功肯定會被廢掉，害沒害別人隻是後續處罰輕重——”
“再重重不過靈根被廢，不是嗎？”魏紅霞又後退了一些，聲音輕飄飄地：“他心比天高，我要他命比紙薄。”
“明奕現在就在院門外了，他發現你了。”正在沐寒為魏紅霞的決心震驚時，伯賞不緊不慢地提醒道。
“還有，你能看出來吧，院子裏有好幾個三階的殺陣。”
——蒼歌是故意的。
沐寒一瞬間就明白了伯賞要做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