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1 章
“若要我來猜。”藍琴思大概是頭痛的勁兒要過去了，把梳子放下了，拿了簪子和發帶開始挽發，“我來說，肯定要往邪修那頭引申。能有三個金丹邪修冒頭，顯然是咱們這邊的邪修又成氣候了。”
“可能是想複立邪修宗派。”
“所以大鬧仙門大選，打算以此祭旗。”
“他們要創造一個打壓著正道宗門揚名立萬的場麵，然後趁此時機，再度開辟邪修門派。”
“再度開辟？”沐寒疑惑。
又一個女修接話道：“咱們這一片，四大仙城加上十萬大山，這片地界裏以前是有邪修宗門的。大概一百多年前，被正道諸多大仙門聯手合力剿滅了。咱們劍派的，長庚老祖，一百多年前新晉元嬰，沒有穩固境界便投身戰場，將邪修仰仗的唯一一名元嬰大能斃於劍下。”
“後來咱們這一帶就很少能見到邪修作亂了。偶爾抓到的邪修也都是煉氣中低階。高階很少見。更別提築基期了。顯然都是自己走的邪道，不成派係，沒有傳承。”
說話的人，勉強算是世家出身，不過是杉榮城下麵小鎮上的小家族，和沐寒在青禾鎮落腳時投靠的東家杜家差不多。
對這一帶的部分舊事還是比較了解的。
“如果不是藍師姐說，我這種不在執法堂的，都感覺從小到大沒見過活的邪修——我是指，親耳聽聞他們在哪裏禍害人，聽到確切的、有時間有地點、不是謠言的消息。”
“我進劍派前，都感覺邪修從來沒在我生活裏出現過。”
又有別人接話道：“那是你家裏沒人打聽這個，我爹娘都是巡城仙衛，其實城裏年年都會抓到邪修，有的就是從鎮裏、村裏混到城裏來才被抓到了。不過他們行事的確縮手縮腳的，而且都是些散兵遊勇，根本沒有組織，互相之間也沒什麽聯係。”
她頓了頓，又道：“我爹娘現在都退下來了。上回大選前抓邪修，我爹相識多年的同僚沒了好幾個。我娘也差點因為重傷被廢修為。我爹運氣好沒什麽事，但也不敢繼續了，他說過，圍剿前的幾年裏他就感覺邪修越來越厲害，這個情況下去，繼續留在衛隊裏他早晚也要出事。”
“而且幾年前那一次圍剿，碰見的邪修是真的很強。他們已經凝聚起來了。”
沐寒聽著，心中也覺得這的確是一種可能。
先入為主，她下意識總往戰爭上想，但沒有巽丘修士，僅僅是蓬煌的正道修士與邪修，就不會打起來了嗎？
下麵有些小宗門平時還在扯皮動不動開戰呢。
等等，蓬煌的邪修，會和巽丘的人攪合在一起嗎？
沐寒忽然冒出這樣一個想法。
“凝聚起來，就很大可能要開宗立派了。哪怕最終不是建立一個邪修傳承，起碼也要形成一個明麵上的抱團組織。”藍琴思整理好衣冠，端坐在榻邊，看著估計等一會兒她完全不頭疼了，就又要出去輪班了。
“他在我們劍派的地盤上攪和事端，多半是因為，此前蓬煌的最後一個大型邪修宗門，裏麵唯一一個元嬰期邪修，是被我派長庚老祖所殺。”
“報仇？”沐寒欠缺這方麵的很多常識，除了報仇以外，不是很能聯想出藍琴思所說的這兩件事之間的關係。
藍琴思道：“可能勉強算得上？現在的人和之前的邪修門派未必有聯係。但是邪修崇信強者，”
“我感覺我們正派修士在這方麵也一樣。”有人打趣。
藍琴思給麵子地笑笑，繼續道：“之前的邪修最強者是死在劍派老祖劍下。”
“新冒出來的這個邪修團夥的話事人，如果想再將蓬煌的邪修聚集起來，收入自己麾下，那麽他為了名聲與威嚴，勢必會挑釁劍派，以向四方邪修表示，他敢招惹劍派，不懼殺過元嬰邪修的劍派老祖，能擔任邪修的新勢力的魁首，給隱藏在暗處的各個邪修提供庇護，來爭取眾多邪修的追隨和投靠。”
“開宗立派，除了找山頭，最重要的，就是揚威。”
“杜微這件事，”藍琴思終於把話題又帶回最開始：“我打量著，很可能是有邪修偷偷帶了妖禽在附近躲著，想做什麽不好說，但肯定不是殺了區區三五個——我現在用的是邪修的看法，對那幾位師弟沒有看不起的意思——區區幾個劍派煉氣期弟子就走。”
“邪修要是築基中後期，配合一些提前準備好的藥物、陣法、法器，想躲過幾位師叔的神識有些困難，但並非不可能。”
妖獸與自己生長的山林，多數有一種歸化一體的氣息呼應，這使它們更容易隱藏其中。
但修士沒有。
“當時杜微他們的位置也是師叔們探查範圍的邊緣了吧？而且，若是確定附近沒有危險了，師叔他們也不會一直盯著整個百八十裏的地方。”
“但杜微，很不巧就‘看見’那個邪修了，邪修意識到可能暴露，驚慌之下本能地立即反擊杜微放出的神識，順路就破壞了杜微的識海。然後放出妖鷹讓妖鷹攻擊那幾個弟子，掩蓋杜微識海受傷後突然昏倒的原因，擾亂視線，自己抓緊時間撤離了。”
“但這樣想又有破綻。”有人道：“他可以把杜微的識海摧毀得更徹底一些。我聽你們說的意思，師叔不是認定了杜微醒不過來了，識海摧毀不是很徹底。另幾人不知道杜微為什麽昏迷，但沒有危險應該也不會發訊號叫師叔。他可以很從容地撤走，不像現在這樣，還搭上一隻築基妖禽。”
“確實是你說的這樣。這點我也想不通。”藍琴思點頭，沒有否認這個質疑：“或許心存僥幸，覺得這麽做了，杜微會死，劍派會忽略杜微識海受創，給他原本的計劃提供完成的時間。”
“但行事這麽慌亂的人，敢等事情過去以後再來繼續他沒辦成的事兒嗎？”
“我要是他，”藍琴思想了想，目露寒光：“訊號發出必定是妖禽傷人以後的事情，在此之前劍派的築基修士都沒有被驚動，既然我能控製妖禽，還打算掩蓋杜微識海受創的事實，那我一定會先下令讓妖禽徹底毀掉杜微的腦袋，讓杜微死在當場！”
“哪怕是元嬰老祖來了，都別想看出死了的修士生前識海是什麽樣！”
等藍琴思走了以後，沐寒靜下來，再度想了想這幾天發生的事情。
“蒼歌，杜微的事情，你有注意到嗎？”她理不出更多的頭緒了。
“看到了。”伯賞這半年來一直都費神留意著整個仙門大選場地內的事情，無論是劍派負責的地方，還是別的門派負責的地方。
隻是從沒和沐寒說。
沐寒放心了：“杜微是被邪修害的嗎？”邪修並不是指行為不端的修士，而是指修習了隻能靠損人利己來提升自身的功法、戰鬥法門的修士，他們身上的靈力，和普通修士有著明顯的不同。
是能看出來的。
“不是。”
“那就是巽丘的人嘍。”沐寒晃晃頭，又問：“之前藍師姐她們說的，蓬煌的邪修，他們最近活動開始頻繁了很多，這個是真的有邪修作祟，還是其他人造出來的假象？蒼歌你知道這個麽？”
這回伯賞稍微停頓了一會兒，才回答：“是真的。蓬煌的邪修確實有死灰複燃的跡象。”
這個也是伯賞近些時候才注意到的。
從長老們的談話裏。
沐寒對某件事的好奇心姍姍來遲：“那我到白馬城的那天晚上，塑箴樓被砸了的事情？”
“我就是那天中午醒的，都沒看見你說的進城時被盤查，當時不知道危險，夜裏沒注意遠處的事情。”伯賞無奈，沐寒不會是以為他那段時間根本沒睡，隻是單純想扔她一個人在外麵曆練吧？
他是真的休息了一年的。
沐寒討好地笑笑：“那看看以後，還有沒有機會再碰見元寶，到時候問問她。”
塑箴樓遭遇襲擊，對她來說，目前還真算不上什麽必須打聽的事情。
她隻是想知道那晚仙衛搜查和塑箴樓被法術轟砸，以及邪修作亂，這三者是不是在一條線上。
“不過仙衛來搜查的時候，我去打探因由，塑箴樓那裏靈力非常混亂，沒有邪修的痕跡。”
伯賞聽到異響後還是去看了，但那些人砸完就跑，伯賞隻看見他們迅速離開塑箴樓，沒看見他們動手。
沐寒點點頭。
確定不了也沒什麽。
但剩下的問題就是她真正想確定的了。
“蒼歌，如果我們和巽丘，真的打仗了，仙門和仙城，或者說是仙門和散修聯盟，整體是站在一起的，那蓬煌的邪修呢？蓬煌的邪修，有沒有可能會，幫著巽丘？”
巽丘連大型邪修門派都有兩個，當然，這點沐寒是不知道的，但伯賞從幾個長老的談話裏知道了一些。
伯賞目前並沒有更多的信息來源，他起初以為自己神識的掃射範圍因為受困於神秀塔才受到了限製，後來發現是沐寒的神識影響神秀塔，神秀塔再倒過來影響他。
以他如今的探察極限，從沐寒現在所處的這個地點出發，是跨不出四大仙城的範圍的。且他之前隻在意場地裏的事情，並沒有留意仙城和各個村鎮縣城裏的修士聚居地。
“我沒有看到他們勾結。”伯賞道：“但我覺得，他們可以勾結起來。即使不勾結，在蓬煌與巽丘開戰的時候，他們也會渾水摸魚，謀取一些利益。”
“對！”沐寒接道：“藍師姐她們認為，這些邪修想建立新的邪修門派，那他們趁著蓬煌的各大仙門與仙城與巽丘開戰無暇他顧的空檔，開宗立派可就太省心了！”
“不過，邪修門派，建了不怕人上門剿滅嗎？”
“這要看具體環境。要是正道邪修分庭抗禮，或者邪修中也有那麽一兩位頂尖高手，那大可以光明正大地建立山門。”
“蓬煌這樣的環境……若是沒有實力強橫的元嬰期邪修坐鎮的話，估計是建立一個外人隻知其名的門派，山頭藏起來不讓人找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