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9 章
沐寒現在是附近一片地方修為最高的人了。
這個環境相對來說比較讓她安心。
——畢竟進出神秀塔的的顧忌少了很多。
想著兩年多後的藏鋒劍派宗門大比,沐寒又是覺得成為高階煉丹士或許更穩妥一些,又是覺得專心修煉劍訣法術到時候去擂台上拚個前百名或許更簡單些。
……其實哪個都不簡單。
“蒼歌,再陪我練會兒劍訣?”
沐寒去磨伯賞。
“我向來不擅長戰鬥。”伯賞笑了,帶著一點無可奈何。
“可打我是足夠的。”沐寒聽了,垂頭喪氣道。
伯賞笑出聲。
他並不是真的不擅長戰鬥。
隻是比起執著追求戰力提升的那最尖端的一批人來說,是不擅長罷了。
如今世道不同,世人對丹修總有許多偏見,沐寒會被鄭家兄弟算計,除了她身上很可能有別處沒有的兩種丹藥的丹方,確實有利可圖之外,也有她被那些人一廂情願地判定為軟柿子的原因。
這個軟不是基於煉氣八層的修為說的,而是基於她擅長煉丹來說的。
哪怕她一直跟著劍術甲班聽課,他們也不認為她真的能跟上進度。
反而因為她一個月能聽二十幾天七□□門課,而認為她不是真的在學,隻是沒見過世麵或者誌大才疏心比天高。
然而這種刻板的印象無疑是沒有任何道理的。
丹修戰力不高,那不是丹修的人就全都戰鬥力強悍嗎?顯然不是。
丹修戰鬥力不行那也隻是因為有些人誌不在此,是因為精力不夠而選擇專研一道,而不是因為在煉丹上有天賦的人天生就體弱不適合戰鬥。
相應地,若是煉丹士真的想變強,戰鬥力也沒什麽不能提升的。
伯賞嘴上自謙,但論起戰鬥經驗,他當年依舊在同階修士的一般水準以上。
而且他生活的年代並不太平。那個時候,可沒有人對丹修這個群體有什麽不擅長戰鬥的印象。
可要說讓他去指點沐寒,伯賞就覺得很是苦手了。
塔內現在靈氣充足,沐寒還隔三差五地搬靈珠進來給他,動手的消耗他完全不放在眼裏。
更何況,他把實力壓在煉氣期,隻是對劍,並不鬥法,靈氣的消耗更是微乎其微。
但實力壓到煉氣,他也不是真的煉氣期。
“我來指導你煉丹,讓你早日達到高階煉丹士的水準,我覺得這條路好走一些。”伯賞抬手摸了摸沐寒發頂。
之前不是沒指導過沐寒劍術。
但伯賞著實不是一個很好的引導者,他以前也不曾指點過任何人戰鬥,他不懂得如何引導對方出招、格擋、躲避,對陣時每每都是一招結束戰鬥,沐寒還沒反應過來就已經徹底輸了。
倒是夠節省靈氣的。
打個幾十場,他的消耗連一個下品靈珠都不到。
伯賞一邊自嘲,一邊帶著憂慮想,這麽下去,是他在浪費沐寒的時間。
“兩個一起吧。”沐寒盤腿坐著,笑眯眯地仰臉繼續磨著。
“你和練武場的那幾個靈傀打,都比跟我練要靠譜。”
“我是覺得,跟蒼歌對劍,蠻練膽的。”沐寒收起笑容,端正了臉色:“我覺得多和你練幾回,以後鬥法時發生什麽意外我都不可能慌了。”
那可不,有什麽情況能比一招敗北更嚴峻又更令人猝不及防呢。
且蒼歌執劍時的氣勢十分強硬,這種強硬甚至超脫了境界的壓迫,隻要能頂住這股氣勢,沐寒就幾乎再不可能在戰鬥中被旁人的氣勢壓住。
——在這種壓迫下向伯賞揮劍,甚至可以幫助沐寒一點一點磨出她自己的氣勢來。
“我還可以順路琢磨一下,眼看著要輸了,還有沒有什麽辦法能再周旋一下。”沐寒攤攤手:“而且每次都隻有一招的機會……我再練練劍勢。”
沐寒轉眼就給伯賞找出來了一大堆理由,伯賞含笑聽著,最後隻能輕咳了一聲,應了下來。
其實以現在的靈力供應,他可以給沐寒煉築基丹的。
沐寒也知道。
但頭痛的是,塔裏沒存築基丹不說,也沒存築基丹的材料。
築基丹需要的藥材種類很多,而且主要的六種材料階位都在五六階,沐寒暫時接觸不到。
之前去給林長老收拾藥園子,沐寒拿到了其中兩種三階藥材的種子。算上機緣巧合下的積累,神秀塔裏現在有築基丹需要的所有低階材料了,但四階以上的十幾種藥材她是一樣都沒有。
想短時間內獲取築基丹,多半,還是要指望宗門拉一把了。
一個下午連敗了二十一場後,沐寒整理了一番戰敗感悟,才拎著最後一把沒報廢但也已經微微走形的普通長劍回到小屋裏。
她把窗子微微抬起了一條縫,倚著窗子吹了會兒小風。
她吹著風,眼神放空發了會兒呆,然後突然扯過一張普通宣紙,在上麵幾筆就畫了一堆痕跡出來。
像是亂畫又不像。
她停下來,直勾勾盯著紙上痕跡看了一會兒,出了口氣,聽著似乎是聲歎息。
然後順手把紙扔進神秀塔她堆放雜物的地方去了。
她很少留著沒有用的東西,那堆雜物不多,能看到裏麵還有一兩張這樣的紙。
她又修煉了一會兒,再睜眼已經是深夜了。
樓下有人停留,雖然並沒有掩飾行蹤,但此時夜色正濃,萬籟俱寂,根本不是走親訪友的時候,沐寒還是被激起了防備。
神識掃下去,沐寒眉頭一跳。
外麵逗留的那個人,是談妗。
談妗坐在樓下的草地上,垂著頭,抱著膝蓋,不知道在幹什麽——可能什麽都沒幹,單純在發呆。
她大半夜在樓下發什麽呆?回屋裏不更好嗎?
沐寒覺得她這舉動反常得很。
不過想想談妗偶爾也會有點怪脾氣,做一些旁人無法理解但也不會幹擾到旁人的事情。
這或者可以說是矯情與任性,又或者是講究,大抵是名門養出來的閨秀所獨愛的傷春悲秋。
沐寒也就沒管。
可能是心情太好又或者太不好,想吹吹夜風吧。
青虎宿這邊,二月份的夜風雖然有點冷,但不硬,不很傷人,談妗是修士,更不至於因為吹點冷風就病了。
沐寒把許久沒翻的煉丹的手記取出來,溫習回顧了一番,然後取出了她當年從正在搬家的葉記那裏買來的丹爐。
這些年她主要靠煉丹來維持開支,手是從沒生過,但除卻幾種售賣的丹藥,餘者她多是成功一兩爐就再沒煉過了。
她打算挑個不怎麽熟的丹方,練一練之前比較忽視的手法。
等半個多時辰後,沐寒已經可以撒手等著出丹的時候,她站起來活動手腳,卻發現談妗還在外麵呆著。
不是在外麵睡著了吧?
不太可能。
沐寒開始覺得,事情或許有些不對頭了。
她把丹爐扔在一邊讓它在火上自己慢慢養著,兩步跨到窗邊,推開窗子往下麵看去。
窗子打開的撞擊聲,在黑夜裏十分鮮明,出現在這闃靜無人的時候也該當具有相當強的指向性,但底下的人卻像沒聽到一樣沒有任何反應。
沐寒向下看去,正好發現談妗在這扇窗子的前方偏左的位置,背對著小樓坐著。
她穿著沐寒第一次見她時穿過的那件法衣,依舊和半個時辰前一樣埋著頭,手臂抱著腿,背影在夜風中顯得脆弱而單薄。
是真的狀況不對。
沐寒心裏直打鼓。
她生平最怕碰見這種事。因為就如伯賞不懂得怎樣給人喂招,她也完全不懂得如何寬慰一個情緒不對的人。
要是因為男女之間的問題而情緒不對,那她就更抓瞎了。
而事情發生在談妗身上,沐寒覺得根本不用想,肯定還是她那個表哥牽帶出來的問題。
上回談妗在傳道院揪著沈玉萱大鬧了一通,後續好像也沒再額外發生什麽事。
沈玉萱還是不尷不尬地撐著一張和氣又無辜的麵孔混在外門,但人緣和風評顯然也比不上從前了,而那個叫劉易府的內門修士似乎對此毫無反應。
倒是沈玉萱身邊關係特別密切的、和談妗因為沈玉萱而數次發生衝突的幾個朋友,在事情發生後疏遠了三四個。
沐寒在某天,還罕見地看見了談妗和其中一位心平氣和地麵對麵說話。
說的什麽沐寒沒留意。
但談妗處境變好了是顯而易見的。
要知道那個和談妗在竹林裏說話的人,就是那天跑到青虎宿來,和談妗直接動上手的兩個女修之一。
那回事情發生後不久,沐寒就去白風穀了。
她以為談妗的感情問題至少可以暫時告一段落了。但今晚看來,這事很可能還是一筆壞賬,一團亂麻。
沐寒不知道該怎麽做。
但又覺得扔談妗一個人在外麵不好。
正為難間,一個想法如火花般突然在她腦海中閃現。
談妗她……
該不會是上不來了吧!
她之前沒有立刻感覺出外麵的人是談妗,還是用神識看了才知道的。
——她根本沒感覺到熟悉的靈力氣息。
沐寒在心裏對談妗說了句抱歉,神識湧過去細查,發現談妗此時果真幾乎與凡人無異,全身上下簡直找不出一點靈力來。
而且,她……還受傷了。
沐寒沉下了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