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8 章
沐寒重複了一遍：“堵在比武台上？”
劍派問劍堂邊上就是露天擂台，比什麽的都有。
門派十年一度的煉氣期、築基期修士大比就是在這裏操辦的。大比以外的時間段，平日裏也是有人打擂守擂，磨練技藝的。
擂台那一帶視野很好，擂台上修士的一舉一動台下修士都能看得清清楚楚，比丹比符比煉器外人還看不出什麽，比劍鬥法誰本事不濟挨打了可是誰都能看出來的，真被堵在上麵單方麵虐打，那可是臉丟遍劍派內外門。
陳辛夷說的應該就是這個擂台。
“是，鄭長平是西五台的擂主，英芝那天早上開始，從一大清早打到中午，”陳辛夷眼神亮亮的，臉上浮起紅暈，顯然依著回憶又開始激動了：“把那天在西五台比鬥的修士全打敗了，總共四十個多個人呢，一大半是一招打下去的，然後沒人上來繼續了，按規矩她可以挑戰擂主了。”
她哪怕有意壓著，聲音也讓人覺著高亢，從中很容易就能感受到她的興奮與激動。
沐寒嘴角勾了一下，覺得她可能已經明白陳辛夷對葉英芝態度變化的由來了。
沐寒覺得葉英芝是一個比較放肆的人。
陳辛夷卻總覺得葉英芝“端著”，雖不讓人覺得虛偽，但依舊有種看得見摸不著的虛假感。
葉英芝這回明明白白地肆意妄為了一把，陳辛夷就覺得她沒那麽假了。
“鄭長平那個孬的，來了以後，還又支使了一群人繼續上去挑戰英芝。這回上去的全是他手下，英芝一點沒留手，全打了個半殘。”陳辛夷揮了揮拳頭：“然後鄭長平自己上去，英芝收了劍，用拳頭徒手把他揍了一頓，你沒看見，真的拳拳到肉。還一直打臉，讓鄭長平連認輸都說不出來。”
“旁邊看著的長老早就過來了，發現鄭長平不能認輸，但英芝那打法也打不出事，就壓根兒沒管。”陳辛夷說著說著一拍腦門：“啊我忘了！”
她似乎有些懊悔。
還有點期期艾艾的。
“那個，英芝打鄭長平，是因為，她覺得，鄭萬春找霍禹齊毀你看顧的藥園，是因為鄭家兄弟要對付她。”陳辛夷小心翼翼地瞟了一眼沐寒：“她覺得是她給你招災惹禍了，所以去堵的鄭長平。鄭長平那人雖然陰險，卻欺軟怕硬得很，她打他這麽一頓，鄭長平幾年內不敢動心思打擾你了，他那個弟弟也就老實了。”
想想，還是留了一句話沒說。
鄭長平這輩子大概完了。
陳辛夷對此不是很確定，但回想葉英芝開始打鄭長平那幾十拳，她還是覺得，比起泄憤和讓鄭長平丟人，葉英芝更想做的應該是，讓過來看情況的那位長老覺得這邊不會出事。
長老那邊鬆懈了，葉英芝才有法子動手腳。
如果鄭長平真的在煉氣九層卡住，那要不了多久沐寒就再也不會受鄭長平威脅了。
柿子撿軟的捏，沐寒不軟，但這沒幾個人知道。葉英芝這樣凶狠地折騰鄭長平，一來是恐嚇，二來也有很大可能會讓鄭長平覺得沐寒確實對葉英芝很重要，轉頭鄭長平說不定會變本加厲地給沐寒製造麻煩。
但要是鄭長平停留在煉氣九層再也上不去，那鄭長平的算計與記恨就沒有實質上的意義了。
但這隻是陳辛夷的猜測。
雖然感覺是十有八九了，但不能確定的話她還是沒說。
說了，萬一不是這樣，須道友卻反而放鬆了警惕，這就不好了。
沐寒不知道陳辛夷心裏這些略過去的彎彎繞，但她深知葉英芝行事風格看著激進蠻橫，但其實每一步都走得很穩，不留後患。
葉英芝選擇用這種方式解決問題，那麽就代表，這個方式應該是對她這個“受害者”最有利的。
不過，感覺還是要找個機會就此事和葉英芝聊聊。
她自己這邊，總得有些準備。
葉英芝從沐寒手裏拿走了她弟弟下一年的丹藥。
同時留給沐寒的消息遠出沐寒預料。
“我把鄭長平廢了。”葉英林的腿一直是靠藥拖著不惡化，哪怕這五年的時間都是這麽過來的，作為次次來拿藥的親屬，她早該習慣了，但拿到藥時，葉英芝臉上難免還是帶著一點無奈與憂愁：“不過不算是為了你冒險。我是在給自己報仇。”
沐寒歎息道：“你家裏……當初到底是怎麽了？”這是她頭一回和葉英芝談這個話題：“不僅僅是鄭長平，至少有三個內門弟子一直想方設法盯著你，平常上課時候，我能看出來。”
“然而他們盯不住，我好得很。”葉英芝聳聳肩，承認了，也沒有很徹底地回避沐寒的疑問：“因懷璧而獲罪罷了。我叔叔後來將寶物奉給了劍派內門的一位長老，他們拿不到東西，就也消停了。”
可他們一直在試圖監視你。
沐寒皺著眉，因著擔心自己談論這種隱秘時拿捏不好分寸，為避免冒犯葉英芝，她沒有再問，但她的眼神明明白白表達出了這種憂慮。
葉英芝對此很坦然：“他們覺得，我叔叔手裏可能還留了有用的東西，想從我們一家三口身上下手，但一來我進了仙門，二來殘羹冷炙的價格不值得冒太大的險，三來他們怕我叔叔做一些他們不期望發生的事情，所以現在隻是暗中威逼壓迫，不敢端到明麵上搞真刀真槍。”
她攤攤手，很光棍地道：“那天夜裏你碰到我時，他們能找到我們姐弟倆，殺了也就殺了，但那天過去之後，惹火我叔叔的代價，他們就未必承擔得起了。”
“我叔叔現在重新築基成功了，獻寶後店鋪裏也有人保護他們，所以，我們現在處境都還很不錯。”
沐寒沒有追問，葉英芝倒是把事情掩去一些不能明說的信息，模模糊糊地都說出來了。
沐寒想起，她買丹爐時，碰見。的那個主事人，被稱作二爺的，可能就是葉英芝的叔叔。
她又想起，在那個雨夜之前，她還在夜市裏買過那位二爺的東西。
要真是葉英芝的叔叔，那她和這一家子的緣分，也是夠深的
“那，那位長老，他是也對你弟弟的腿，沒有辦法嗎？”雖然這個問題，沐寒能猜到答案。
“有辦法的。”葉英芝的回答與沐寒的猜想竟截然相反。
“但是，缺材料。”
“小林的腿……其實有一條腿骨骼已經徹底被切斷了，隻剩一點皮肉連著。現在是強行給它固定住，但裏麵還是壞的，隻能用靈力養著。”葉英芝又拿出了剛從沐寒這取走的丹藥瓶：“所以才會需要這個。”
“連續斷肢，若是當晚立刻向四階以上的丹師或者醫師求救，或許能用四五階的丹藥救回來。但時間被耽擱了……還耽擱了好幾天。隻能仰仗金丹期的藥物了。”
“算了不說了，”葉英芝擺擺手，把丹瓶收好，臉上鬱色很好地被微笑壓了下去：“你現在能煉四階丹藥了嗎？”
“沒試過，不過感覺是已經可以練習了。”沐寒也沒瞞著：“莫不是宋道友靈獸進階了？”
葉英芝自用價格買的那些育獸丹增靈丸，其實都是宋裕買的，五年時間裏，宋裕養的那頭熊被從普通三階喂到了三階巔峰。
“不是，與我這邊無關。”葉英芝沉吟：“下回仙門大選結束後，再有小半年就是劍派的宗門大比了。”
她好像想勸沐寒做些什麽，但又沒找到合適的理由，少見地顯得猶猶豫豫。
沐寒耐心等著。
“大比十年一次，優勝者可以獲得一枚築基丹……每次大比，宗門總共能發下來二百上下的築基丹。”葉英芝靠近了些：“武鬥取前百名，丹器符製作取前三十，此外，修為在煉氣期的四階丹器符陣精通者可以不參加比試，通過宗門考核並做出一定貢獻就可以獲得一粒築基丹。以煉丹為例，四階丹藥出丹率在三成以上的，在造物殿為宗門成功煉出三百枚四階丹藥，就可以領取一粒築基丹。”
築基丹是六階丹藥，可以提升築基成功的幾率。
煉氣期修士自行築基，失敗一次至少要調養半年才能進行下一次築基，如果有了築基丹，不止成功的可能會提升，失敗後受的損傷也往往會大幅度減小，運氣好的甚至毫發無傷，歇一口氣就可以直接進行第二次嚐試。
“如果可以，”葉英芝沒再找任何借口：“你最好，能趕在這五六年內築基。宜早不宜晚。幾年後會有個機緣……不到築基就隻能錯過。”
這個要求，換了個人來聽恐怕會覺得葉英芝是在嘲諷人。
沐寒算了下時間：“有些緊張。哪怕能得到築基丹，我也……說不準。”
她其實也想趕在五六年內築基。
她離家已九年有餘。
不築基，幾十萬裏的路，又要走多久？其間又會有多少危險？
沐寒心裏焦急，卻又沒有更快的辦法。
她急著進入宗門也是奔著築基丹來的。
早前她就拿主意打在了武鬥上，但是哪怕有築基丹輔助，築基失敗的可能性依舊很高，劍派裏築基屢屢失敗的老牌煉氣大圓滿修士太多了，和他們鬥法，想穩住前百名難度頗高。
每一次的武鬥前百名，靠著築基丹成功的不過二三十人，再有二十來人在後麵的七年裏自己反複嚐試試成功了，剩下的四五十、五六十人就繼續堆到下一輪武鬥大比。
四階造物能力相對來說是個穩妥的路子。
不用與旁人競爭名額，隻要有這個能力，宗門就給你配一粒築基丹。
不過由於低階的陣法師沒什麽用處，所以陣法師沒有比賽前三十的獎勵，隻有四階陣法能力達標的獎勵，沐寒覺得陣法這裏可以先不考慮了。
——陣法本來也是修為高的人研究的東西。修為低的人，就比如沐寒現在，所謂的研究陣法就是不停地浪費材料。
因為在她眼中，靈氣的存在是十分模糊的。
而且低階陣盤要想賣出去那都是賠本的。
因為材料貴，作用有限，賣不上不虧本的價格。
總之，種種原因疊加下來，煉氣期修士找不出幾個正經學陣法的——隨便拿幾個靈珠布幾個簡單的陣不在此列。
“我現在煉氣八層，全力修煉的話，三年內能夠達到大圓滿。”這是一個很驚人的修煉速度，但葉英芝聽著眉頭都不挑一下。
五年前，葉英芝也不過二十一周歲，比沐寒現在大不到一歲，那時她就已經煉氣九層且逼近大圓滿了。
“但築基，隻能看運氣了。”沐寒捋著思路，道：“中間我們還要去做一回仙門大選的任務，”葉英芝在這時跟著提醒道“大概要十個月”，“好的，那這樣看來，我沒有多少時間鑽研丹術。”
沐寒掐了一把自己額頭正中的位置：“嗨，頭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