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0 章
葉英芝在洞口守著，安全性自不必多說。
元白鶴自己一個人迷迷糊糊在佘蘭山亂闖了好幾天，一直提心吊膽，精神上早就到了極限，不過是怕出事強撐著罷了。眼下安全有了保障，她幾乎是閉上眼就睡著了。
睡著還不算，還發出了細細的小呼嚕聲。
不吵，還很安撫人情緒。
沐寒心裏提著口氣，但元白鶴睡得沒心沒肺，慢慢地也影響了她，心裏雜七雜八的想法與擔心都悄悄淡去了，她很快也合眼入睡了。
隻是，前兩天在神秀塔裏她已經得了很充分的休息，哪怕心裏沒什麽負擔，她也很快就睡醒了。
沐寒估算了一下，自己大概睡了有兩個時辰。
正是夜最深的時候。
元白鶴還在一邊幸福地打著小呼嚕。
葉英芝在山洞靠外的地方守著，她並沒有在修煉，正翻著一本不知道什麽內容的書。
沐寒看不到，但能聽見輕輕的翻頁聲。
沐寒簡單活動了一會兒身體，感覺全身都被喚醒了，又看看元白鶴，感覺按她這個勢頭睡下去，不到天大亮是不會醒的。
她索性坐遠了些，掏出靈珠修煉起來。
比起來時的一波三折，險象環生，接下來的一路，堪稱是有驚無險。
兩三天時間，沐寒倒是和元白鶴這個自來熟徹底混熟了，主要也是元白鶴第二天就開始小寒小寒地叫，熱情得很，稱呼一變，人的性格也不是完全合不來，那關係很快就拉近了。
不知為何，元白鶴對沐寒有種超乎尋常且不含任何惡意的熱情，聊天也不是瞎聊胡扯，總會不經意間告訴沐寒些修真界中介於常識與冷門之間的東西。
其中不乏仙門內部的情況。
就比如外門三種弟子的區別。
記名弟子，又稱雜役弟子。如果想長久留在仙門，就要替仙門做一些事情來累計貢獻度。由於這些人修為普遍低下，做的都是些雜七雜八的活計，所以會被叫成雜役弟子。貢獻度幾年就查一次，不合格的就會被清出去。不過，要是記名弟子不住在門派裏，就不受這個限製。
普通弟子，在仙門的自由度更高一些，能從仙門得到許多實惠，但對應地，要隨時響應仙門的征召，也不能隨意離開仙門。
高級弟子，能長期得到仙門下發的見成資源，不同門派情況不同，但折合靈珠的話豐厚程度大體相同。這些弟子一般在門派內都會有個具體的職位，可能不是實職，但領著虛銜的弟子更容易被安排出去做一些較辛苦的宗門事務——就比如每七年一次的仙門大選，要有弟子出來安排場地、住所，要有弟子出來去各處收錄靈根出色的人，要有弟子在自己家搭起來的擂台上鬥法表演給仙門充臉麵，還要有一大批弟子在築基期修士的帶領下，進入大選場地清理妖獸。
有時候，乍一聽，那內容，不知道的還得以為是誰家長輩在帶孩子。
葉英芝強勢慣了，但並不是一天到晚冷著臉，兩個小姑娘聊得火熱，她偶爾也會搭兩句。
比較意外的是，葉英芝手裏有多出來的藏鋒劍派牌子，還不止一個兩個——一塊高級，兩塊普通，算起來其實是五塊牌子。
這個數目看得元白鶴直咂舌，這算下來，加上葉英芝自己的那塊高級牌子，葉英芝之前幾乎是一天兩塊藏鋒劍派的普通牌子。
牌子都是真的。
換誰看都覺得有些蹊蹺，沐寒自然也不例外，但她並不會多問。
話頭是元白鶴引出來的，她提到自己要幫沐寒換劍派的牌子，不料葉英芝直說自己多出來了很多，讓她直接成為外門高級弟子已是足夠，可以勻給沐寒一塊普通牌子。
結果元白鶴打蛇隨棍上，又開始問她更多的牌子賣不賣。
葉英芝這回回絕了，說打算看看自己的一個朋友運氣如何，若那朋友運氣不好，她的牌子要先給他留夠做普通弟子的。
元白鶴本意是沐寒出一千靈珠或等值的物品，直接給她，她則替沐寒準備對方能接受的兌換物品，同時把差價補上，這是她們一早說好的。
葉英芝自己那邊提出，如果可以，想要七百粒寶穀丹。
“沒有的話，可以先欠著，到時候一個門派了，也不怕要不到賬。”她如是說。
先前葉記給沐寒定的價是二靈珠一粒，進價打六折，葉英芝是葉記的東家，按一千四五百靈珠一塊牌子的價格，要七百粒丹藥，不算多。
可以說走的是買貨的價格而不是進貨的價格了。
“我有用的。”
“是那誰養了靈獸嗎？”元白鶴擠眉弄眼。
葉英芝哼了一聲，算是承認了。
七百個……沐寒身上還真就有。
至少能湊個七七八八。
她猶豫了一下，還是直接拿了十二瓶丹藥出來：“這是六百個，還有一百個我回去煉了給你。”
她自己還留了一瓶半，打算回了仙城再看看還能不能有別的銷路。
有的話趁進仙門前多賣出去一些，仙門裏還不知道是什麽狀況，手裏多存點靈珠，不至於碰見點什麽事情都舉步維艱。
靈珠花著還是比丹藥、靈草方便的，也不會太惹人眼。
元白鶴和葉英芝身價不知是她多少倍，本錢不過一二百靈珠的東西，犯不上藏著掖著。
葉英芝猜到她有存貨，雖然沒想到她手裏能有這麽多，但也還能接受。
元白鶴就是實打實地被驚住了：“……小寒啊，你這是打算一邊走一邊賣嗎？”
沐寒半真半假地道：“練手的，別的材料太貴，煉不起，還容易虧本。數目太大，怕惹眼，一直沒來得及出手。”
葉英芝冷不丁問道：“這種靈獸吃的，二階的你還會煉嗎？”
“會。”其實還沒上手，但她確實知道怎麽煉，而且也有一定把握能成功就是了。
“看不出來呀。”元白鶴拍了沐寒一把：“我好像錯過一個貨源啊！雖然造化穀和藏鋒劍派頗有淵源，但等你進了門派，我估計就找不到人了。不過你會煉丹，還能煉二階丹，以後在劍派外門，日子能過的很順當。”
散修能學煉丹的不多，但散修要是成了煉丹士，哪怕年紀真的很小，手頭有點餘財，再正常不過了。
沐寒也算是給自己的錢找了個好的來路。
“有的話，以後都可以考慮賣給我，”葉英芝好笑地看了元白鶴一眼，“不過量少的話，我自己用，按兩靈珠一個收，量大的話我就隻能給進貨價了。”
“可以的。”反正要進了劍派，估計以後想躲也躲不開，那既然躲不開，做個長期生意也沒什麽不好的。
等到快出佘蘭山範圍，葉英芝提出要分開走。她去前麵開路，兩人離遠一點，裝成不認識她，偷偷蹭她的光跟在後麵。
“我身上有些麻煩，讓旁人看見我們一路走不好。”她解釋道，隨後又說：“還有元寶兒，你該戴麵具就戴麵具吧。地方差不多了。”
元白鶴有點尷尬地衝沐寒笑笑，發現沐寒並沒有什麽特殊的表現，應該是沒反應過來這話的深意，主動道：“我可能也有點麻煩，但我有十成把握讓人認不出我。不是有意瞞著你來著。”
元白鶴這樣身份，這樣境況，身邊怎麽可能沒有護衛跟著。
雖然，可能因為元白鶴叛逆，可能因為元白鶴倒黴，護衛常有跟丟的時候，但讓元白鶴一路出了城進了佘蘭山，是意外的幾率太小了。
元白鶴說著就拿出張白膜往臉上一貼，然後沐寒就眼睜睜看著她的臉瞬間變了副模樣——連臉型都一塊兒變了。
原先好看得讓人移不開眼，現在隻是比較端正，而且看著，莫名有種葉英芝的架勢。
葉英芝也是大美人，這改變後的模樣，五官不出彩，但把葉英芝的氣勢仿了個十成十。
配上煉氣八層修士的氣勢，還真的挺能唬人。
葉英芝顯然也看出來了。
“你這樣子，看著哪裏像是和我沒關係的？”
仿了氣勢，其實也仿了些葉英芝臉上能突出其強硬性格的輪廓。
“長得的確不像嘛。”元白鶴笑眯眯地耍賴，但看看沐寒，還是又換了一張白膜貼在臉上。
這回是一張膚色微黑，五官略清秀，但看著讓人覺得冷冰冰不好親近的麵孔。
又走了小半個時辰，沐寒見識了葉英芝口裏的“麻煩”。
也稱不上是麻煩。
畢竟葉英芝解決麻煩的速度實在太快。
沐寒算是親眼見證了一回元白鶴口中的“凶”。
頂著暗器直接往前衝，雖然有左手扣著的一把匕首，用旁人眼睛幾乎看不清的動作將有威脅的暗器統統磕飛，但她看上去依舊像是不理會暗器不要命地往前硬衝。
近了人身，對方連掏符咒的機會都沒有，一劍直接把人頭頂劈開。
旁邊有同夥的人砸出了高階符咒，葉英芝也是仗著有法衣護體，硬衝到近前把人結果了。
——要不是對方有人在扔符咒和法術，光看葉英芝的架勢，沐寒都要以為這是凡人武者的對決。
“葉姐勁兒可大了，速度也快，她煉過體的，就算沒穿法衣，三階法術也沒那麽容易讓她傷筋動骨。”元白鶴偷偷和沐寒說。
“她其實算不得散修，應該算是一個修仙世家的第一代或者第二代。父親和叔叔都是築基期修士，還開了好幾個鋪子，有一些比較差勁的靈田。之前因為不知道什麽事情得罪了人，倒了大黴，被大家族背後暗算了。”
“她父親沒了——她父親是個散修出身的高階煉器師，天賦肯定是非常好的。叔父也被人打傷從築基期掉到了煉氣七層。這都是我自己查的，因為我想報答她，不過查完後發現根本不需要，她那個叔叔和藏鋒劍派內門搭上線了，不然也不可能繼續好端端地開店。葉姐挺正直的，你還救過她，你以後在藏鋒劍派，她肯定不會讓人欺負你。”
元白鶴其實還懷疑葉英芝的牌子是藏鋒劍派內門的那個人給的，葉英芝走這一遭，一來是裝裝樣子，二來多半也是要處理一些人。
那個暗暗出手的一個或幾個家族，元白鶴光靠自己沒查出來什麽。但有內門的那條線在，大家族也怕因小失大，都縮了手，至於之前怎麽得罪的……可能懷璧其罪？葉父一個六十歲的散修高階煉器師，可能身上確實有秘密。
大家族縮了手，但之前配合大家族、當了那把拆掉葉家四肢的那把刀的昔日合作夥伴與得力的葉家下屬是無路可退的。
同時，葉英芝性情剛直爆烈，也是個眼裏揉不得沙子的人。況且，元白鶴心想，即將進入仙門這個保險櫃的葉英芝，不可能就這麽讓修為很可能還沒恢複的叔父與不良於行的弟弟留在仙城裏。
她得給他們把暗處覬覦的眼睛清一清。
仙門大選這一路，不過是兩夥人死鬥的掩飾。
但這個，無論是牌子的來路，還是葉英芝的真實目的，都不適合跟沐寒多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