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 章
沐寒今天是等不及了要買武器才沒做事情就跑出來的，但她沒打算摸魚，所以去鎮上的路上，她運起禦風術跑得飛快。
直到她快進鎮子的時候，她不想橫衝直撞地引人注目，才停了禦風術。
這時候其實還很早，離日出剛能有一個時辰——她快兩天沒合眼了，很累，但因為夜裏發生的事情，她睡得並不長，隻睡了一個多時辰，光線微微亮了些的時候她就醒了。
王管事估計也是愁得睡不著覺，所以一大早就在田裏到處看。
路上人還很少，多是練氣期的修士，不見有凡人——凡人住在南邊，凡人耕種的農田也主要是鎮子南邊的田地，她現在在鎮子北邊，一南一北，能碰見凡人才是奇怪。
她停了法術，快步往鎮裏走；她沒太注意路邊的其餘行人，一大早就出來的人，基本都是有要事在身，一個個都是行色匆匆，沒什麽好互相打量的。
她沒主動注意旁人，卻有一個人突然撞進她視線裏來了；那人在她前麵幾百步遠的地方，一眼看去，除了緊緊摟著個孩子外，他與旁人是沒什麽不同的。
但這個人就是莫名吸走了她大半的注意力。
這人麵容普通，身材有些瘦小，神色平靜，也在趕時間，步履雖快但也透著一股從容；一個身長大概四尺左右的孩子被他抱在懷裏，他一手托著那孩子的腿彎，一手摟著孩子背部——這個姿勢，讓沐寒有點想起她昨晚被那個女修製住時的情狀了——那孩子屁股坐在那人臂彎裏，腦袋擱在那人肩膀上，上半身趴在那人身上，好像還在熟睡。
一大早出門的帶著孩子的人，沒什麽好主意的。
沐寒下意識地這樣想，但卻忍不住想關注這兩個人——她理智上覺得這兩人很正常，但心裏卻一直控製不住地覺得哪裏有問題。
她隻糾結了走五六步用的時間。
然後，她下意識地咬緊了牙齒，撚了下自己的手指。
她想起來了。
她想起這個麵容普通到讓人完全記不住的男人是誰了。
這是她認識的人。
——這是那個在甘泉城把她打暈拐走、然後又把她賣去明玉商會的那個，幹瘦幹瘦的練氣二層修士，“老五”！
——這人是老五，那麽那個孩子……
一個“睡著”的孩子，她不覺得這個孩子是老五的親戚的可能性會大到哪裏去。
她下嘴唇微微向口內收回了一些。
她沒表現出任何異樣，很平淡地就和老五擦肩而過了。她眼睛一直看著前方，腳步也很快，一副趕時間進鎮裏買東西或者辦事的常見模樣。
老五現在也是練氣四層。
這個情況讓她有點詫異。之前他還是練氣二層，而且明顯不是剛開始修煉，這如今離她被拐才剛三年，這老五就練氣四層了，這兩年的提升恐怕趕得上他以前十幾年修煉的總和了。
她心裏的戒備和忌憚更深了些，但依舊沒放棄用神識跟著老五。黎家血脈的神識，和普通修士的神識，兩者之間的差距是隨著修為增加而不斷增大的，沐寒不敢用神識挑釁或者刺激昨晚的女修，但用神識來追蹤一個同境界的修士，這個她是一點都不擔心自己會被發現的。
不能讓他把那孩子帶走。
沐寒心裏想著，神識又忍不住觀察了一下老五掛在腰間的那把長刀。
他有刀，她沒有，這有點麻煩。
但她不可能進鎮上買了武器後再追出來找人。她真這麽幹了，那老五也早就被她跟丟了。
她和老五相背而行，兩人之間的距離大概拉到五百步了。
沐寒在這時轉身，開始往回走——實際是跟著老五走。
不接近，遠距離偷襲，老五這種……老江湖，被她偷襲成功的可能性會有多大？而且……即將得手的時候，老五感覺到危險，會不會拿孩子來擋？
但要是靠近的話，那把刀對她的威脅就太大了。
有個穩妥些的辦法……就是一道金芒刺他腿上。刺狠一些，如果能刺傷腿筋是最好的。往腿上刺，他很難拿孩子來擋。
不過她這麽做了，接下來多半就要應付老五的藤蔓了。她還記得老五用藤蔓抽打男孩、搜身的事情。老五能將藤蔓控製得如臂使指，而且藤蔓上有可能帶毒，這個同樣很麻煩——好在藤蔓怕火，她隻要留神別在一開始就被抽到就好了。
不，還要考慮另一種情況……打鬥起來抱著個孩子對老五來說是個麻煩，她擔心老五拿孩子擋法術，老五說不定還嫌抱著個孩子礙手礙腳——啊，這孩子昏著，老五雖說是修士力氣大，一手就能拎著孩子擋刀，但是，手裏拎著個孩子，他無論是揮刀還是躲避，靈活上都大受限製。
或許能逼著老五把孩子先放下——不對！
沐寒一邊琢磨怎麽從老五那裏把孩子搶回來，一邊追著老五走。她追蹤得很小心，和老五之間得得隔出半裏路。就這樣走了一會兒，兩人已經離開了鎮子周圍的範圍，路邊的行人也幾乎沒有了。
走到這裏，環境就比較適合她動手了。
但沐寒卻發現了別的事情。
她臉色沉了下來。
又一個熟人。
那個疑似有些憨傻的胖修士。
憨傻的胖修士，幹瘦的老五，再加一輛車廂很大的馬車，這組合很眼熟。
她神識往馬車裏看，果不其然，如她所料，她這一看就看到了更眼熟的一幕。
車廂裏擠擠挨挨地裝了一大堆孩子，比她那次少些，但也足有二十八個之多。
她怒火驟然燒起，少頃，她平靜下來。
還救不救？
胖修士還是練氣期三層。但是對練氣期四層的修士來說，練氣三層的修士並不是全無威脅。
再加上旁邊還有個老五。
這兩人都有兵刃，沐寒赤手空拳。
但不出手的話，這一車的孩子，也就全部要淪為旁人的奴婢。
神識可以觸及的地方，沐寒看到，這些孩子大多表情是麻木的，但稍微大點的那部分孩子，不管在做什麽，眼睛裏幾乎都有憤怒和怨恨在裏麵。
毫無疑問，這些孩子不是願意被人買賣的，再聯想一下當初和她一道的那批孩子的情況，大可能這一批也都是拐來的。而且這會兒，看情狀，那車廂裏大概已經“熬”完“鷹”了，那些孩子不管認不認命，為了活下去都表現得很乖。
……果然，李大磊和魏紅霞那樣的“硬骨頭”，也不是哪個車廂都有的。
可是救一個和救一群……差別也太大了些。老五現在抱著的那個孩子，她要救，能直接抱走，但一堆孩子她怎麽可能抱得走？而且老五懷裏的孩子，大可能是鎮上拐來的，她能給送回去，別的孩子呢？這條路是小道，看方向是往杉榮城去的，車上的孩子多半來自別的城。
——況且就算他們是從杉榮城出來的，她也不會想要親自把他們送回去的。
另一方麵，老五過來送人，買家應該知道吧？她把人截了，隻怕會惹上麻煩。能一口氣買二三十個來路不正當的有靈根的孩子，這買家絕對是杉榮城一帶的地頭蛇，這個事她惹不起。
而且……眼下這情況……想要把那些孩子都救下來……隻怕……
沐寒低下頭。
隻怕抱了孩子就跑是行不通的，奪車然後駕車就跑也會被追上。
她得把這兩個人都殺了才是。
她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哆嗦，打完哆嗦以後，她才發現自己心裏都想了些什麽。
意識到自己的想法後，她渾身一冷。
老五那邊，老五已經走到馬車跟前了。他把車門打開，把那孩子扔進車廂，然後跳到馬車上坐下。
他跳到馬車上坐下時發出的聲音驚醒了沐寒。
沐寒抬起頭，繼續追著老五走。她決定了——
——既然這樣，那就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