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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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中年漢子毫不在意的回答落入耳中，一時間沐寒竟不知自己心裏是個什麽滋味。
竟然那麽遠了。
“築基修士禦劍飛行，一日可過三五萬裏。”伯賞似乎總知道她在想什麽，不過還在明玉商會的時候，沐寒也和伯賞提過幾次潞陵墨，伯賞自然知道潞陵墨和沐寒的家鄉扯不遠關係，“等你築基，回家也不過是十來日的路程。至多再有十二年，你必能築基。”澄明之心和混元靈根都很難遇見真正的瓶頸。沐寒隻知道自己有混元靈根，伯賞從沒提過她還有澄明之心。
……其實單從修煉速度來看，混元靈根扯了澄明之心的後腿。不過九華秘法隻有混元靈根或者均衡五靈根能修煉，二者算是拉平了。
十二年對於伯賞來說，短得不能更短了；對於凡人來說，也不一定是隔絕生死的鴻溝天塹。
“……我曉得了。”沐寒在心裏點頭，然後去看那墨。
四種墨，她隻熟悉潞陵墨，但這已經足夠了——潞陵墨確實是正品，而且品質絕頂，和須秀林收藏起來的那兩塊比也不差什麽；大小也和凡人那邊的墨錠大小是一致的。
看來這家的貨是真的沒什麽問題，就是不知道價格宰客不宰客……經了這麽遠送過來，而且這裏還是個五百錢一斤米的地方……她不認為自己所知道的潞陵墨價格還有參考價值。
暮江蹲在箱子邊上看裏麵那些解開包紙的墨錠，倒是看得很用心，隻不過她知道價格嗎？
暮江就好像和沐寒心有靈犀一樣，此刻突然抬頭問那攤主：“你這墨錠都怎麽賣的？”
“普通墨錠都是十兩黃金一塊五顆靈珠一打，特製的墨錠十靈珠一塊，買一塊能畫三百張符的。”中年漢子還沒放棄推銷特質墨錠：“買一塊特質墨錠送五張符紙，買一打一百二十靈珠送一捆符紙，符紙一捆一百張。”
果然貴。沐寒抬了下眉毛。
潞陵墨在她家那邊又被稱為一兩金，意思是一塊墨錠值一兩黃金。到這裏翻了五倍……行吧，總不像幹飯稀粥一樣翻了三五百倍。
“一階的符紙又怎麽賣的？”沐寒跟著開口問道，“不要一二階都能用的，就要一階的。”
“不單賣，最少得買十張，三靈珠十張，論捆，一捆一百張三十靈珠。”
沐寒在心裏默算了一下，一階符篆是一顆靈珠一張符，這樣算成品符篆的價格是符紙的三倍多一點。
應該還是很合理的。
沐寒心裏覺得差不多，便打算再和暮江商量一下，不料暮江這時開口道：“三靈珠十張，這也太貴了點吧，鎮上鋪子裏都能比你便宜些。”
“它那是梁家的嗎？”中年漢子又開始給蘭澤商會扣高帽：“和梁家的符紙相比，其他店鋪賣的符紙也就比普通的紙張略好一些而已，實際用著差的遠了。”
“鎮上鋪麵可金貴呢，一個鋪麵起碼還得配一個掌櫃一個夥計，修為還不能低了，”暮江這邊也講得頭頭是道：“就這樣鋪麵裏賣的符紙還是五靈珠二十張呢。”
“我這進價比它高不知道多少呢！我也不怕得罪人，梁家的符紙是四大仙城公認的第一等符紙，旁的無論是哪一家，都及不上梁家的好用，它那賣五靈珠二十張的，進價說不準一靈珠十張，跟我這個沒法比！我不怕得罪人，我說的這個大家都知道！誒，兄弟你說是不是！”旁邊有個男修士站在旁邊看了有幾息了，此時中年漢子招呼著問他，他愣了一下然後有些呆地點點頭。
沐寒剛覺得這人怕不是攤主安排的托，結果就見這人說了句“那個我就看看”然後擺擺手跑了。
好像生怕這攤主扯著他買東西。
暮江沒忍住撲哧一聲就樂出來了，中年漢子這回稍微有點尷尬，笑容有一瞬間有些勉強，但轉眼就恢複了：“你看是吧，這種事情我說不了謊的，拆穿太容易了。就算你倆以前對這個不感興趣不知道，回頭上街一打聽還是能打聽出來的，沒法騙你們。而且我說話聲這麽大路過的人不全聽到了？現在人也不少了，隨便來個人戳穿我，騙你們一回我能掙幾個靈珠？翻船了我今晚生意就不用做了。”
砍價吧，木匠姑娘你自由發揮。這中年漢子的作態太讓人眼熟了，沐寒麵無表情地看著這個中年攤主，修士做起買賣來和凡人沒啥不一樣的，當初她趕集的時候是咋砍價的來著？
“四靈珠二十張，我就買。”暮江說著還背手扯了沐寒一下，沐寒本來也想買的，當即跟著道：“四靈珠二十張就買，我倆兩個人呢。”
“這不成這個不成，”中年漢子連連擺手，“我虧本呢，五靈珠二十張都不夠我本錢，不行的，六靈珠二十張，你倆都買的話十一靈珠四十張。”
“那不成，”暮江搖頭，沐寒也順著說了句：“太貴了，還不如去鋪子裏買。”
“鋪子裏那些哪能有從蘭澤商會批出來的貨好啊，”中年漢子也搖頭：“道友你這價砍得太狠了，不提我這一路風餐露宿的辛苦和路費，就進價都不止這個數了。”
“那你這有普通的符紙不？”出乎沐寒意料，暮江竟直接換了目標，“我看看普通的，新手用好的也太鋪張了。”
“——這個，道友我這都是蘭澤商會出來的上等品，別人賣普通的那是沒門路，我這能批到梁家的貨，哪可能再進普通的？別家的符紙賣得比這種差太多了。”
“那咱換一家看看？”沐寒這會兒跟上了暮江的思維，她沒看攤主，眼神隻對著暮江。
“這樣吧道友，我今天沒開張，你倆讓我開個張，我給你倆便宜點，”他聲音低了不少，像是怕被旁的過路人聽到，“十靈珠四十張，成不？和你們鎮上鋪麵裏是一個價了，品質還好上很多。”
“十靈珠五十張。”暮江咬死了一靈珠五張的價格。
“這真不行，我連本錢都回不來，一靈珠四張就是進價了。我路上花用都沒算進去。”中年漢子表現得也很是堅決。
“那我倆不要了，咱倆去那邊看看吧。”沐寒指向街東頭，“我倆去別的攤看看，不行再回來買。”
“這——你倆再回來就沒這個價了。我這是急著開張才降的價。這可得和你們說明白了。”
“沒事沒事。去看看吧。”暮江附和了沐寒的提議，挽著沐寒轉身就走了。
中年漢子看兩人真的走出去了，這才道：“行，道友，今天就當我討個彩頭兒。”暮江回身去看他，伸一個拳頭對他比了一下：“五十？”
中年漢子看她沒直接說出數來，臉色稍微放鬆了點：“對，當我討個彩頭。”
“成，就要五十張。”暮江點頭，笑眯眯道：“道友生意興隆啊。”
“哎呀，少來兩個像你這樣讓我割肉的才算興隆啊。”中年漢子兩道眉都聚在一塊兒了，嘴角也有點塌，一副很心痛的樣子，手裏還在點著要拿給兩人的符紙。
沐寒就像沒看到一樣，和暮江一人拿了五靈珠給攤主，然後神情平淡地接過點好的五十張紙，自己又清點了一遍：“我覺得沒問題。”這話沐寒說出來了，暮江以為沐寒是對她說的，當即從沐寒那裏拿過紙也檢查了一下：“沒問題的。”
“嗯。”伯賞應了一聲，沐寒聽到後這才徹底放心了。
伯賞留意到沐寒不自覺表現出來的態度，心裏想到了什麽，暗暗皺了下眉，但最終什麽都沒說。
“這哪能有問題，真有問題梁家就得先把我這個敢掛羊頭賣狗肉的收拾了。道友不買墨了？”
“買，我拿一個墨錠吧，隨便哪種都行。”暮江這回沒砍價，拿了五兩金子給攤主，沐寒則道：“我要一塊潞陵墨。”
攤主幹脆直接遞了兩塊潞陵墨過來，沐寒捏了一塊墨錠在手裏，指肚摩挲著上麵“王潞陵”的描金字，神色一如即往地沉默冷淡。
暮江卻好像感覺到了什麽，偏頭看了她好幾眼。
“朱砂和靈泉水要不要啊？朱砂墨錠一靈珠一個，我最多能給你便宜到十八兩黃金。”這會兒人還不是很多，攤主也算是老江湖，看得出來誰是真想買東西誰隻是看看，這會兒倒是想把自己攤子上的東西一股腦地倒給這倆學符新手。
“我不要。”沐寒道，她現在知道，真的修仙者和假大仙在畫符上最大的區別就是，修仙者不是做什麽符都拿朱砂往上畫的……
“我也不用了，走了，生意興隆啊。”暮江自然也知道這些，笑著跟攤主客氣了兩句就扭身走了。
“伯賞，我現在感覺，修士和凡人的生活也差不太多。”沐寒忍不住和伯賞交流起來：“這價砍得，和我當初買布料米麵菜蔬的時候差不離。”
“人乃萬物之靈長。”停了很久，久到沐寒以為伯賞隻是聽聽她說話不打算接話了，伯賞才開了口，他的聲音放得很慢，似乎帶著一種奇特的韻味：“修士亦是人，甚至於，縱使飛升成仙，此仙亦脫胎於人。天地可為道，世間諸事皆可為法，一舉一動一呼一吸，皆是修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