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一絲清明
孫毅死了,野竹也不好過。
孫毅雖然隻是一個武者境界的老兵,些許氣力還是有的。
甩出來的刀勢頭很猛,角度也很刁鑽,直奔後心正中。長棍捅進孫毅心窩的時候,也沒有了招架的時間,野竹隻能側身躲避。
雖然閃出了致命的空間,長刀還是紮進了右肩,嵌了進去。
野竹悶哼一聲,長棍脫手,伸出右手摸向紮在肩上的刀柄,想要拔出來。
殷其雷和封長風哪能讓他這麽輕易得手,腳下大踏步往前,揮起長刀就砍了過來。野竹肩上受傷,雙手活動不便。腳下去沒受到影響,腳步頻頻挪動,躲避著二人的攻擊。
孫毅是屍山血海裏爬出來的老兵,他的死讓封長風憤怒不已。手中的刀越來越快,掠出層層刀光殘影,逼的野竹頻頻後退。
殷其雷也不甘示弱,手中的飛龍刀填補著封長風閃出的每一個空當。二人不愧是搭檔多年的老兄弟,默契配合下將野竹逼到了牆根處,退無可退。
······
陸海那邊的戰鬥幾近結束,在幾個老兵手弩的配合下,星月堂的人已經死傷殆盡。陸海的眼睛又發生了變化,瞳孔由漆黑一片變成了赤紅,如熾熱燃燒的火焰。
眼前沒了獵物,長發狂舞的他,額角那枚猩紅色的“配”字,也如燒著了一般,熾熱耀眼。
在那!
陸海的眼神中出現了殷封二人夾擊野竹的景象。他的腦海中一片血紅,意識中隻有殺戮,已經分辨不出是敵是友。
腳下魔氣纏繞,幾百米的距離,陸海轉瞬即到。
“海!”
封長風看到陸海的模樣,竟然呆住了。這還是那個心地善良,溫文爾雅的陸海嗎?
陸海雙目血紅,額角的“配”字也是血紅一片,麵無表情,看也不看封長風一眼,眼睛死死盯著被困在牆根的野竹。
“哈哈哈哈,竟然入了魔道!我們都得死!”
野竹也看到了陸海,微微一愣,隨即哈哈大笑起來。這世間雖有魔功,卻不是人人敢碰的,眼前的這個陸海怕是唯一一個。
墮入了魔道,眼中就隻剩了殺戮,沒有一絲意識,猶如一個不知疲倦的殺人機器,這樣的功法就算是前無古人又有什麽用呢。
正如野竹心中所想,此時陸海的眼中隻有殺戮,也絲毫不覺疲倦。不同的是,他似乎知道眼前這個裝扮不男不女,臉上有個刀疤的男人才是自己的目標。所以,他沒有理睬近在遲尺的封長風和殷其雷。
“熬!”
陸海盯著野竹看了片刻,接著就是一聲長長的嚎叫,透徹了整個夜空。
封長風和殷其雷閃在了一旁,不敢接近魔化的陸海。野竹卻不得不動,他知道陸海的目標就是自己。他伸手握住了紮在肩上的刀柄,嘴裏大喊一聲,忍著劇痛拔了出來。
肩上那條傷口很深,皮肉往外翻出,猶如咧開的大嘴,血液像不要錢的水,汩汩而出,瞬間濕透了全身。
陸海似乎沒有感受到危機的存在,一聲嘶吼之後,呆愣愣的站在那裏,抬頭看著空中那輪赤紅如血的月亮。
野竹動了,手中的刀毫無征兆的捅向了陸海的前心。
“當”
陸海身子動也不動,抬頭愣愣的看著月亮。手中的刀卻挑了起來,擋住了野竹的致命一擊。
“當!”
野竹又攻。陸海身子還是未動,還是看著月亮,還是擋住了自己手裏的刀。
“當”
“當”
········
殷其雷和封長風有些懵圈,陸海這是怎麽了?。
“老封!陸怎麽了?”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等什麽?”
封長風順著陸海的視線,往上看去,除了一輪血月,別無其他。
熾紅如血的月亮,靜靜的掛在那裏,沒有絲毫異樣。一陣風吹過,月亮的表麵好像隴起了一張輕紗,緊接著殘缺了一角。
“狗!”
“狗食月!”
封長風和殷其雷眼中極為驚駭,同時驚呼了出來。狗食月的象乃是大凶之兆。史書中有明確的記載,無論是災還是人禍將要發生之時,象總會給世人以警示。狗食月便是警示之一!
血月被一點一點的吞噬,陸海依舊目不轉睛的看著。身上的魔氣隨著血月一點一點的消失而越來越盛!
“他這樣會死的!”
魔氣的瘋狂外泄意味著陸海丹田中的內力急速丟失,更意味這精神力的損耗。封長風當然知道內力耗盡和精神力的結果是什麽。
封長風猛然間往陸海的方向衝去,想要喚醒沉浸在黑暗世界的徒弟,卻被殷其雷一把拽住了!
“你去找死嗎?他現在沒有意識!不認識你!”
“我是他師傅,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他死!我得做點什麽!”
封長風怒目圓睜,脖子裏青筋暴起,大聲朝殷其雷咆哮著。
“給你這個!”
不同於封長風的狂躁,殷其雷麵色平靜,遞給了封長風一個東西。
“手弩?!”
看著手裏的手弩,封長風有些不明所以,疑惑的看著殷其雷。
“他已經魔化了,沒有意識,我飛龍尉斷斷不能留著他為禍人間!老封你得節哀!”
殷其雷拍了拍封長風的肩膀,語重心長的道。
“他是我徒弟啊··也是咱飛龍尉的兄弟啊··”
封長風眼睛瞪得老大,滿臉不可思議的神情,自己出生入死多年的老兄弟會出這種話來。
“我當然知道!可是你知道把他留在世上會有多少無辜百姓為此喪命嗎!”
殷其雷語氣極為嚴肅,目光灼灼的看著封長風的眼睛。
“海他·還有救··”
封長風唇角抽動,聲音中帶著一絲顫抖。
“快點動手,再不動手就晚了!”
殷其雷見封長風沒有動手的意思,伸手就要搶奪他手中的手弩。
······
血月被徹底吞沒了,空中沒有了一絲光亮。陸海動了,低下了仰著的頭顱,本就血紅的眼珠此時變得熾紅如火焰。宛如通紅的火爐中投下了一顆煤炭,烈火熊熊。
野竹有些驚慌了,他明顯的感覺到陸海身上的魔氣再度沸騰了,如火中澆油一般。這個魔王再度進化了。
野竹無心戀戰,隻想著如何逃脫。看了看頭頂上的矮房,腳下一跺,躍上了屋頂。屋脊上還有些許積雪,但並未妨礙到身為高階武士的他。
“回去好好練功,突破了武道的門檻再來找他們算賬吧。”
野竹腳下生風,在屋脊上飛快的竄著,想要盡快逃離那個魔頭。
一個身影突然出現,擋住了他的去路。是他極為討厭,甚至憤恨的那個人。
“師兄,別擋著我的道,你想找死我還想活呢。”
野竹強行壓下自己內心翻江倒海般的不適,和顏悅色的著。畢竟,逃命才是目的,打架可不是他想要的。
“師弟,跟我回去,去師傅他老人家墳上磕個頭!”
獵戶不為所動,依然紋絲不動的擋住了野竹的去路。
“哈?讓我給他磕頭?門兒都沒有!”
底下又不是隻有你麵前一條路,你在那擋著就是,勞資繞道還不成?
野竹懶得理他,腳下一扭,順著屋脊,往另外的方向跑去。
殷其雷很無奈,眼前的魔頭肯定要殺,隻是自己怎麽可能是這魔頭的對手。那個星月堂的野竹又跑了。算了,先追自己能打得過的吧。
野竹換了方向,跑出了幾百米,看見了一個白衣飄飄,大冬搖著折扇的傻帽。
“媽的!死秀才!”
“假男人,跟我回惡來領罪吧。”
白衣秀才陸風搖著紙扇,慢悠悠的踱著碎步,朝野竹走來。
“去你的!”
野竹不敢戀戰,自己好好的一個獵人,怎麽到現在反倒成了被圍捕的困獸呢。
想要繼續逃跑,發現另一邊的殷其雷也追了上來,手中的飛龍刀紮的眼睛生疼。
“得!我投降!”
野竹也是個混不吝的角色,手中的刀一扔,一屁股坐在了牆頭上,不跑了。
他想的太簡單了,以為大不了被抓,還免得回去受堂主的責罰了。陸海如幽靈般出現在了他的身後,此刻的他毫無防備。
陸海那黑氣繚繞的手猛然拍出,直奔野竹的腦門而來。如若拍中,定然腦漿迸裂,當場身死!
“不要!”
獵戶首先看到了出現在野竹身後的陸海,長棍脫手而出,想要阻止陸海的攻擊。可惜距離太遠,遠水解不了近渴。陸海魔氣繚繞的手已經碰到了野竹的頭發。
時光如靜止了一般,所有人都看著眼前的一幕,等待著野竹的死亡。
他們心情各有不同,獵戶的絕望,那畢竟是他一同長大的師弟,他不希望自己的師弟就這麽死了。
殷其雷很開心,因為不管野竹怎麽死的,這功勞都會算在他身上,畢竟陸海入魔了,封長風沒有趕來。
陸風倒無所謂,他跟野竹沒什麽交情,更看不上他平時的作風。
隻有一人,真切的不希望看到任何發生在眼前的生命隕落。
“阿彌陀佛!”
一聲佛號,空靈悠揚,直指他心。。
丹田深處那一點沉寂的乳白,如感受到了召喚,瞬間活潑了起來,在陸海的丹田內歡呼雀躍。
陸海的內心一震,猶如火熱的岩漿裏滴入一滴清泉,如久旱的田野迎來雨露。眼中的血紅色逐漸退去,眼底由紅變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