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2補償?

  “告訴我,這年前過的好嗎?”他仍未抬頭。


  “很好,殿下。”


  “我想聽實話,汐兒。”


  “很好,真的。”


  她頓了頓:“除了最開始離開殿下的那段時間,也許多少有些懷孕的因素,情緒很不穩,天天就隻知道窩在被子裏哭。”


  “後來生下宮爍之後,患上了產後抑鬱,嗜酒了一段時間,我的好酒量,就是那個時候鍛煉出來的。”


  她看到他的手微顫,彈錯了音,拉出長長的音調,有些刺耳。


  她遲疑了片刻,補充道:“不過殿下不必覺得愧疚或是別的什麽,我現在已經沒事了,也很健康。”


  “現在想想,那時候還真是瘋狂,像是做夢一樣不過現在我很好了,這樣的生活我也很滿意。”


  “而且看到殿下的生活這麽美滿,真的很為殿下感到開心。”


  “美滿?”他輕笑:“你真的覺得開心?”


  她點點頭:“真的,你忘了我也是一個小心眼的女人嗎?當初可是你不要我,所以,你過的好,我不會祝福你,但是會為你開心。”


  “你過的不好,我也不會嘲笑你,因為我們畢竟是比陌生人還要熟悉一些的朋友。”


  比陌生人熟悉一些的朋友?


  他頓住。


  按捺住有些淺短的呼吸,他緩緩轉過頭,欲說些什麽,目光不經意的卻落在她鎖骨上幾枚明顯的紅痕上。


  刹那,暗潮從灰眸中洶湧,臉色已大變。


  琴室很空,也很大,陽台窗戶投射進來的陽光變得沒有那麽刺眼,卻仍舊奪目,可以照亮整個房間。


  聶傾寒冷冷的盯著她的鎖骨,暗光流轉。


  汐兒後退一步,隻覺得這樣的眼神就像是在淩遲。


  “你和他在一起了?”有條不紊的聲線,在安靜的幾乎窒息的空間裏顯得愈發的低沉。


  不知為何,汐兒竟然後退了一步:“什麽?”


  他抿唇,漸漸隆起英俊的眉宇,暗光在那雙灰眸中流轉,好似隱忍著什麽。


  汐兒垂下頭,順著男人的目光看去,同樣捕捉到脖子上那幾枚清晰的紅痕。


  “我、我和聶幕瑾其實……”


  他抬眸,似是在等著她解釋。


  但是話說一半,汐兒卻已經把接下來的話又重新吞回肚子裏。


  和他解釋做什麽?她和他已經全無關係,為什麽要和他解釋?


  這般想著,就覺得自己行為著實有些可笑,他們兩個現在毫無關係,她根本沒必要因為他一個眼神,就自動的交代所有的事。


  她,已經不是當年追著他跑的小女生了。


  “你和聶幕瑾怎樣?”最後,還是他按捺不住,開口詢問。


  汐兒抬起頭,黑亮的眸子直視進他的灰眸深處,許久,搖了搖頭。


  “沒什麽,你不必知道。”


  “我不必知道?!”忽然,聶傾寒就像是被點燃了的炸彈,砰的一聲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椅子因他的動作被向後推了一段距離,發出好大一聲刺耳的聲音。


  倏地,他擒住她纖細的手腕,力道幾乎要將她的骨頭揉碎。


  汐兒沒有見過這樣的男人,在她印象中他總是不急不慢,總是優雅非凡的,這樣危險甚至讓她想要退縮的強大氣場,讓她覺得陌生。


  汐兒微啟著櫻唇,有些驚愕的看著他,連手腕上傳來的疼痛都忘記了。


  “你和他在一起了?上床了?”聶傾寒板著臉孔,一字一句的說。


  聽到他的質問,汐兒隻覺得可笑。


  他有什麽資格質問她?


  “聶傾寒,三殿下!我們好像並沒有什麽關係,我和誰上床又關你什麽事?你以這樣的口吻質問我,會讓別人誤會你是我的什麽人。”


  他咬牙,被她一副毫無關係的模樣所擊垮。


  從沒有一個女人,能夠讓他想要掐死她。


  上一刻還是讓他心疼不已的可憐小女人,下一刻就牙尖嘴利,恨不得讓你狠狠掐死她。


  他到底,愛上了怎樣的一個女人?

  可是,無奈的是,她說的全部是事實,他有什麽資格質問她?


  當初拋棄懷有身孕的她於不顧,和別的女人在她麵前成婚,這樣的他有什麽資格幹涉她和其他男人在一起?

  “我以為,你隻跟你愛的男人上床,你以前是這樣的,不是嗎?”忍過一波波鑽心的疼和嫉妒,他恢複正常的語氣。


  她卻笑了:“這種話怎麽會從你的口中說出來,聶傾寒?”


  他看著她,那雙灰眸的光彩暗淡,漾著不解。


  她一笑,聲音很輕的說:“當初你還不是和我上床了?當初,你不是也不愛我麽?”


  “不”他開口,欲解釋什麽。


  “別告訴我你當時是愛我的!聶傾寒,這樣會更傷害我知道嗎?”


  她的眼眶微微泛紅:“如果愛我,又為什麽讓菲羅米娜懷孕?你知道麽,我想不通,真的想不通。”


  “既然和我在一起,許下了那麽多承諾,又為什麽不肯為我做到?”


  他的大掌從她的手腕緩緩垂落,半斂著眉眼,沉默不語。


  汐兒閉了閉眸,知道是自己失態了。


  畢竟已經過了這麽多年,如今也已經時過境遷,物是人非,再來追究這些,又有什麽用?


  深呼吸,再睜開時已經恢複一派的清明。


  她看著他比女人還要纖長的羽睫,說道:“既然話已經說到這裏,聶傾寒,就算是還我一個人情,或者是幫我一忙,請你告訴國王——宮爍,你不會認,也不會留下他,當什麽瓦洛蘭的第二儲君。”


  “請讓我們母子倆離開這裏,你們瓦洛蘭的事情不要再牽扯到我們,好不好?”


  不管怎麽說,國王是極其信任而且器重聶傾寒的。


  國王喜歡宮爍,不過是因為宮爍的體內留著聶傾寒的血液,而吉恩身體不好,無法肩負一個國家的重任,所以國王才不得已的要留下宮爍。


  她相信隻要聶傾寒說一句話,國王是無論如何也會答應的。


  所以,要將傷害降到最低,影響降到最低的唯一方法,就是聶傾寒。


  隻要得到他的同意,宮爍這件事,一定會妥善安排好。


  可是,她似乎想的太簡單了。


  聶傾寒輕輕轉過身,走到陽台邊,背對著她英挺高頎的身材沐浴在陽光下,金燦的光芒鍍上一層光暈,她看到他仿佛是踩在雲端的高貴男子。


  “對不起,我做不到。”


  “你剛剛什麽?”她一怔,從他的背影回過神,沒有聽清。


  “你剛才提出的要求,對不起,我不做到。”


  “宮爍是我的兒子,我的血脈,我會讓他留在我身邊,至於當不當瓦洛蘭的儲君,這件事我說了算。”


  他的聲音已經恢複一派的從容清冷,低沉如剛剛跳躍的琴聲一般悠揚流轉,在四周回蕩。


  汐兒不可思議的看著他的背影,匆匆上前幾步,走到他的身側。


  在他高大的身體麵前,她依舊小鳥依人的隨立在側,隻是黑瞳流轉著不敢置信的光芒。


  “聶傾寒,你…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他轉眸,幽邃的視線落在她略微蒼白的小臉上,望著許久。


  忽然,他抬起大掌,幹淨纖長的指尖,瑩亮漂亮的甲片,如玉一樣珍貴的手輕輕觸碰她的頰側。


  有些冰涼的溫度,卻帶著他身上特有的淡雅的蓮花香氣。


  “五年前我犯了一個錯誤,自以為是,安排了我們兩個的命運。”


  輕輕的,他凝視著她開口:“但是直到剛剛,我才覺得這樣做多可笑,我孤單寂寞的五年,換來的卻是失去了更多。”


  她未動,更加不明白他說的到底是什麽意思。


  “汐兒,如今這樣的錯誤我不會再犯,宮爍,會留在我身邊。”


  他目光灼灼,閃爍著堅定的光芒:“你,亦如此。”


  汐兒的心尖猛地一顫,甩手拂開了他覆在自己頰側的大掌。


  她後退一步:“聶傾寒,你有家室,有妻子,有吉恩,還強留我們做什麽?看你多幸福嗎?”


  “隻要你想要孩子,和菲羅米娜王妃以後還會有許多機會,為什麽不放過宮爍?抱歉,我和宮爍不會留在這裏,你也隻能是宮爍的叔叔!”


  說完,她緊攥著兩個粉拳,憤憤的轉身,就要離開。


  究竟是哪個環節出了錯?聶傾寒為什麽會忽然一改之前的態度,堅持要認回宮爍?


  “你二哥的事…”身後,傳來幽幽的聲音:“如果曝光的話,你知道會是什麽後果嗎?”


  驀地,汐兒的背影一顫。


  他怎麽會知道?

  許久,她才緩慢的轉過身,咬牙一字一句道:“聶傾寒,不要讓我恨你。”


  他垂眸,輕輕勾唇,魅惑至極的一笑:“歡迎之至。”


  她蹙眉,杏眸微瞠,不可置信的望著他。


  須臾,轉身氣憤的離去。


  砰的一聲,琴室的大門發出好大一聲動靜。


  男人望著她離開的背影許久,終於笑容跨下,緩緩閉上了灰眸。


  “恨我,總比把我當成陌生人好,不是嗎,汐兒……”


  波姆萊特在汐兒離開後,緩緩走進琴室。


  抬眼,便看到一伸淒然背影的男人,靜默的站在原地。


  陽光將他的影子的拉得很長,黑黑的影子落在地板上,形成第二個孤單男人。


  “我是不是做錯了?”聶傾寒未回過頭,仍舊凝望著窗外的藍天。


  波姆萊特張了張口,欲言又止,最後也隻是問:“五年前,還是剛剛?”


  男人輕歎一聲,發出的聲音清淺卻也綿長:“都有。”


  波姆萊特無奈的搖搖頭:“都沒錯,殿下,您有您的立場和責任,您不是普通百姓,對錯黑白根本沒辦法分辨。”


  背對著波姆萊特的男人搖頭:“不,都錯了,五年前害她傷心,我錯。剛剛讓她難受,我錯。波姆萊特,為什麽我總是在做錯事?”


  波姆萊特竟然有些不忍心看聶傾寒的影子,因為覺得心疼:“殿下,您隻不過是想補償,如果隻有這種方法才能留住汐兒小姐,您應該這樣做。”


  補償?


  他輕輕一笑:“波姆萊特,這麽多年了,你總是盲目的站在我這一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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