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謊言

  “今日你小叔同我吵過之後, 我就想,你小叔好歹也是一號人物。若是你和箏兒之間沒有親密到逾矩,那他應該不至於把話說的那麽難聽。我當時隻是懷疑, 結果方才就知道原來你竟然和箏兒已經到了如此地步········紹臻, 聽——聽世伯一句話罷!你和箏兒, 你若是為她著想,就立刻和她斷了!你們兩個人, 是親兄妹啊!”


  傅行簡的聲音裏充滿了疲憊。


  “我·······我不信!我不信!你胡說!”


  屋子裏傳來了瓷器打碎的聲音。段至誠, 那麽溫潤如玉的一個男子,竟然能激動成這樣。


  “我沒有胡說, 你二人的確是兄妹——紹臻, 你的生辰是不是萬曆三年七月己未卯時三刻?箏兒是不是也和你說過, 你二人的生辰相近?你還說過你娘留給你一塊玉佩,你從小便佩戴。那你告訴我,你那玉佩,是不是一尊觀世音像?玉佩的背後,是不是刻著”平安喜樂“四個字?”


  “你······你怎麽知道?!”


  “因為那是你出生時我送給你的。你若是去問箏兒, 你就會發現她也有一塊。是一尊彌勒佛,背後刻著‘喜樂平安’。這兩塊玉佩, 是我給你們兩個做的。”


  “你——你為什麽要·········為什麽要送給我這個?為什麽······為什麽箏兒也有·········”


  “因為我是你們的親生父親!箏兒和你, 是一母所生的雙生子!她出生時被誤認為早夭。我便把她抱了回來。你母親留下了你, 你和她——”


  “你住口!”


  咣當的一聲門開了,段至誠像瘋了一樣從屋子裏跑了出來。把周佩柔嚇了一跳。趁著傅行簡還沒出來, 她趕忙躲進傅憶箏的屋子。偷偷附耳在門邊, 她聽見傅行簡在隔壁的門口歎息。


  “原來他倆是兄妹·······”周佩柔背靠著門瞪大了眼睛暗暗嘀咕。“那·······那他倆就是一個母親?所以是段至誠的母親就是傅憶箏的母親,傅行簡讓那個女人懷孕了,可又不知出於什麽原因把她拱手讓給了段慕鴻, 因為心有不甘,所以又抱走了他們的女兒養了這麽多年?”


  狂喜緩緩爬上了她的臉,很快將她的眼睛染成了狂熱的紅。周佩柔惡劣的笑著,在門後慢慢攥起了拳頭:“隻需要稍微改變幾個字,就能讓你立刻痛不欲生!傅憶箏,讓你個小賤人阻撓我和你爹!明天我就會讓你知道,你根本就不是傅行簡的女兒!你是不知哪兒來的段家野種!一個野種,在我麵前擺什麽小姐架子!我周佩柔雖說是落毛的鳳凰,可也不是誰都能欺負的!”


  慢慢走回床邊,她心滿意足的躺下,等待著明日的大風暴。


  “傅憶箏,傅朝奉沒跟你說嗎?”


  周佩柔有些難以置信的望著平靜坐在自己屋子裏吃早餐的傅憶箏。同時下意識問道:“傅朝奉呢?”


  傅憶箏鄙夷的瞪了她一眼道:“你問他做什麽?你這個不要臉的狐狸精。”


  “你說我是狐狸精,那你又是什麽?野種?”周佩柔嘲笑她。“傅憶箏,你弄清楚,我呢,努努力說不定有一天就能進傅家的門了。可你呢,無論怎麽努力,你都是個跟傅家毫無瓜葛的野種!”


  “啪!”的一聲,傅憶箏怒發衝冠的拍了桌子站起來道:“周佩柔,你嘴裏不幹不淨的說什麽?”


  “我說!你是野種!咦?難道傅朝奉真沒告訴你?”她瞪大眼睛看著傅憶箏。


  傅憶箏望著她,雖然嫌棄,雖然憤怒。但毫無疑問,那眼神一看就是蒙在鼓裏。


  “段至誠也沒告訴你?”周佩柔更吃驚了。


  “紹臻一早就走了,隻是想提醒你們一句,女子還是守點婦道的好,別總這麽不知廉恥。”門外傳來男人的聲音。傅憶箏和周佩柔一看,是段慕麟,滿臉的譏誚與幸災樂禍。他不請自來的從外麵進來,在傅憶箏的桌子上放了一封信:“這個你最好看看,是紹臻托我給你的。”


  傅憶箏愣住了,低頭看那信,她輕聲道:“紹臻有話說為何不親自當麵對我說?你們兩個是不是合起夥來騙我?”


  “信不信由你,反正他是走了——天不亮就走了。你若是能在這客棧裏找到他半根毫毛,那算你有本事。”段慕麟冷笑道。


  傅憶箏猛地站起身來,一把撕開了信封。她雙手顫抖著,額頭上冷汗涔涔,嘴唇哆嗦著用同樣哆嗦的手指打開了手裏的信。


  信上隻有簡單的兩句話:“箏兒,對不起。忘了我罷。我對你說了謊,隱瞞了我和陸家姑娘秋天就要成親的事。我不是你的如意郎君,不值得你托付終身。你忘了我罷。”


  落款是紹臻。


  傅憶箏呆呆地注視著那信,像是這世上的一切都與她無關了似的。隻有那信,那信是唯一存在的東西。她的呼吸好像都停止了。呆呆地注視著信。手不再顫抖,嘴唇也不再顫抖。可是周佩柔和段慕麟都清楚的看到,她的嘴巴和臉頰在一瞬間從白皙變得慘白,繼而變得如同死人一般慢慢發灰。


  “你瞧,我說什麽來著?”周佩柔觀察著她的臉色,忍不住幸災樂禍。“再告訴你一個好消息。你是不是覺得,就算段至誠要和陸家姑娘結婚也沒關係呀?那我告訴你噢,不可能的!你倆不可能的!因為你不是傅朝奉的女兒,你是段家來的野孩子,你和段至誠,你們倆是雙生的兄妹!哈哈!兄妹!你聽到了嗎?兄妹!你——啊!”


  傅憶箏轉過身來,以迅雷之勢狠狠給了周佩柔一個耳光。她用受傷小獸般嘶啞的聲音低吼:“你胡說!你有什麽證據?你胡說!”


  “我是不是胡說你自己清楚,”周佩柔反唇相譏。“我若是胡說,那段至誠為何一大早連麵都不跟你見就逃跑了?他在怕什麽?就算他真要跟陸家姑娘成親,真的欺騙了你,那大可當麵說清,為什麽要給你留一封信就不明不白的走了?”


  “他家裏有事,他父親·······他父親········對!一定是他父親有急事找他回去!一定是這樣的!”


  “我可以很負責任的告訴你,家裏沒人叫他回去。”段慕麟笑嘻嘻的說。


  傅憶箏無助的向後退著,腳布越來越踉蹌,越來越踉蹌,越來越踉蹌········最後,她頹然坐在了地上。


  “你們都在騙我········”她虛弱的囁嚅出聲。“這不可能是真的········你們都在騙我·········”


  “是不是騙你,你自己判斷罷!我昨晚走到傅朝奉房門外,都聽見他和段至誠說了!傅憶箏,你是不是有一塊刻著喜樂平安的彌勒佛玉佩?段至誠是不是有一塊刻著平安喜樂的觀音像?知道嗎,這兩個是一對。是你們父親給你們打造的,你們倆共同的父親就是段至誠的爹!你是傅朝奉抱回來的,你根本就不是傅朝奉的女兒!”


  “你閉嘴!你閉嘴!你閉嘴!啊!!!!”


  傅憶箏站起身來,撞開周佩柔和段慕麟,尖叫著衝出了門,咚咚咚咚踩著台階下樓跑遠了。


  周佩柔和段慕麟對視一眼,兩個互相瞧不上彼此的雙簧搭檔難得互相發出一聲嗤笑:”嘿!“


  “周姑娘,我段某人也是不明白了,這傅家對你那麽好,你為什麽要故意氣他家那個傻丫頭?”


  段慕麟用玩味的眼神望著周佩柔,嘴角掛著一絲壞笑。周佩柔撇撇嘴道:“我看上她爹了,她不樂意,罵我是小娼婦。這理由,足夠吧?”


  “足夠,足夠,”段慕麟和氣的點點頭,轉身準備走。周佩柔卻叫住他道:“那你呢?段九爺,你又為何要幫著我奚落她?”


  段慕麟的背影停在了門邊。他回過頭來對周佩柔微微一笑:“因為好玩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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