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絕色美男
少年芙蓉秀麵,濃眉之下有雙極明亮的眼睛。
他的嘴唇是櫻粉色的,不似沈明庭那般鮮紅如血,下巴也沒有沈明庭那般尖銳。
但他是極好看的一個人,千人裏麵也找不出這麽個如玉的麵孔來。
他高高束著發髻,裝著素雅,渾身上下唯一的配飾就是發髻裏一根半長的葡萄枝。
隻有這一樣配飾,視線自然盯得久些。隻見那葡糖枝紋理古樸,連漆都沒上過,隻是戴得頻繁,已經磨得生光了。
果然如顧仰所言啊,他真是一個極節省的人。
可是不知為何,他骨子裏莫名的透著一種出塵的高雅,一眼看去,竟如嫡仙一般飄。
這種美,斷沒有沈明庭那般驚心動魄,妖冶攝人。
他是可親的,可歎的,是嫩芽尖頭的那撮白雪,晶瑩剔透,叫人垂讚萬分。
李京九望著他的容顏,一時有些恍惚。
隻瞧著他拿扇子抵著在掌心裏,信步走過來,在她麵前打了拱。
“李姑娘,”
然後抬起頭,淺淺淡淡卻又認認真真的細看了她一眼。
離得近些,李京九方才看清他眼睛的輪廓,是雙極好看桃花眼,所有的事物映照在他眼中都會變得明亮起來。
李京九心頭嗶嗶蹦了一下,微低著頭將視線落在他雪白錦靴上。
李姑娘……這稱呼怪唐突的。自打她嫁進端王府之後,人們都會恭恭敬敬喚她一聲娘娘。若他喚她一聲“李小姐”也錯不到哪去。隻是“李姑娘”這個稱呼……
總給人一種萍水相逢,簷下避雨時的才有的意境。沒有身份的差異,又帶著陌生人的親昵,好像他二人一見如故似的。
李京九總覺得不自在,但細究起來,又覺得這個稱呼讓她回到了沒有嫁人之前的自由身,無端讓她受用。
於是她終於還是泯然一笑,“原來在長明寺遇見的公子,不知該如何稱呼公子呢?”
李京九比剛嫁進端王府時瘦了一些,麵盤子一小,笑起來的時候左腮邊上出現一個小小的梨渦,像朵小花似地綻開,真真是極可愛的。
以往都是遠遠的看著她,這次離得這樣近,連她耳廓上的小痔都瞧得一清二楚。
他握著扇柄,眼角帶著笑,“闕池。”
“闕池……”李京九喃喃重複了一遍,覺得稀奇,“你姓闕麽?”
男人頓了一下,似有些想笑,卻又忍住了。最後他沒接她的話,隻是答非所問的道:“池是池塘的池。”
“噢……”李京九也就沒繼續問下去,隻是覺得這人指東打西,莫非是腦袋不大好使。
少年上前一步道:“受了姑娘的救命之恩,今日才能與姑娘相見親口道謝,姑娘可會覺得在下是個忘恩負義之人?”
“闕公子何出此言?那日在煌山上若不是公子托顧小姐來替我解圍,我今兒見到關小姐,恐怕都無臉應付呢。”
少年微微一笑,“求顧小姐辦事確實不易,可在下的命都是姑娘給的,姑娘要是有難,在下豈能袖手旁觀?”
“總之,我也該謝你。”李京九說罷,就要朝他拱手致謝,少年卻及時抬住她的手。
“是在下道謝才是,反著來就不成樣子了。”
說完就先她一步,九十度折身朝她盈盈拜下。“長明寺的華光殿裏,魯極行事莽撞,以為姑娘是要害我,差點叫人誤傷了姑娘。在下每每想起,都覺愧疚難當,這一拜當是給姑娘道謝,也是給姑娘道歉,還望姑娘海涵。”
李京九忙攙他,“沒有的沒有的,我治人的法子是奇怪了一些,被你身邊的仆人誤會也是正常。況且我也沒傷著,公子不必放在心上。”
別看他身子偏瘦,可用力去攙他卻撼動不得。
他身姿標準的定格了須臾之後,方才起身。頭發紋絲不亂的,人卻仿若離她近了半步。
他手還拱在胸前,鄭重其事的說:“姑娘大恩,在下無以為報,如今隻能先還這一禮,剩下的,往後再容闕池慢慢報還。”
慢慢報還這是客套話了,但李京九對懂禮貌又知恩圖報的人很有好感,再加上他舉手投足都散發的神仙的氣質,單是與他說說話,於身心來說就是種極大的享受。
“李姑娘是客,叫客人站著說話怪無禮的,快坐。”
二人坐下來。
少年跽坐著,後背筆直,月色袍子流光般的傾瀉在他身上,遠遠看去,如沐霧中。
他主人般的從一盤瓜果裏精挑細選出了一個半黃半紅的石榴遞給她,“這石榴是西域產的,比中原產的個頭要大,滋味也更甜。千裏迢迢送到京城,一大半都進了宮中做貢品。太後尤其喜愛西域的石榴,見它籽又多又紅,還給起了別名叫‘多子麗人’,姑娘且嚐嚐。”
原來石榴在古代還叫“多子麗人”?奇怪的知識又增加了呢,
少年目光炯炯的望著她。
李京九並不覺得這石榴稀奇,身處交通發達的現代,西邊產的石榴都會銷往各地,且還是改良過的品種,比他手裏的這個還要大。
可她迎著少年誠摯的目光,還是佯作珍惜的樣子將石榴接了過來,熟練的掰開,邊剝邊道:“上回和公子相遇時,正值公子發病的時候,臉色發紺,沒看清公子的模樣。這回再見公子倒是神采飛揚,看來公子的病,沒有複發過吧?”
一提到上次發病,少年便眼浮窘態。
他問過魯極,魯極說他將死的時候,人是紫黑色的,要確切的形容,那就是霜打的茄子。
一想到二人的初見是以“茄子”的麵目示人,少年心中鬱塞難當。
他清了清嗓子,忙含糊過去:“幸得姑娘神醫妙手,後來再沒發病過了。”
“那公子胸口的傷口,愈合的怎樣了?”
李京九直接這麽一問,少年愕然地抬頭。
到底是古人,到底是男女有別,到底是傷在了胸口這個敏感的位置。男人都不好意思提,女人又怎好意思問呢?
少年豁然看向她,且見她全身心的將石榴一顆一顆的剝到盤裏,一片坦然的神情,又叫他忽然回悟過來,她本就是不拘一格的女人。
“上過藥,眼下全好了,多謝姑娘掛懷。”
李京九“唔”了一聲,然後從盤子裏抓了兩粒石榴喂進嘴裏。
“甜麽?”少年立馬問。
或許古人覺得這樣的石榴已經算很甜了吧?
麵對這張嫡仙般的臉,李京九很難說出實話,笑了笑說:“甜的”。
少年複又端正的跽坐在毯子上。
李京九心思不在吃喝上,稍微應酬就覺著時間差不多了,來過冉府也算完成了任務,於是要向少年告辭。
少年沒想到她這麽快就要走,忙說:“李姑娘才來不久,這就慌著要走麽?可是在下招待不周,叫姑娘覺得無趣?”
“招待極周到,隻是府上還有點事,得先走一步。”
少年若有所思的看著她,隨後似想到什麽,目光隱晦的歎了一聲,“倒把這茬給忘了……貴府近日不大順遂,王爺又重傷在身,李姑娘自是殫精竭慮,哪裏還有心思在這燕亭享受閑暇。是闕池思慮不周了。”
他微微蹙著眉,一副懊悔的樣子,連眼睛裏的光輝也起了變化。
“倒也不是因著這個原因,而是……這裏頭有些複雜,總之公子不必自責。”
“姑娘遇上更麻煩的事了麽?可否告知在下,在下說不定能略盡綿力。”
家醜不可外揚,李京九自然不想和外人談起李思齊的事。隻是少年一副懇切模樣,又叫她說不出拒人於千裏之外的話來。
也罷,這天下就沒有不透風的牆,打了懷王的嶽丈這麽大的事兒,早晚都會傳開的。
而且顧仰說過,眼前這位闕池公子胸無大誌,沒有功名在身,就算說與他聽,他也是有心無力,不會給他帶來什麽麻煩。
於是李京九將李思齊與何瞻鬥毆的事情長話短說,寥寥幾句總結完畢。
少年拿扇子一下一下在手心反複的敲,“令弟護姐心切,倒是不能怪他,隻是得罪了懷王府……”說到這裏他忍不住連連搖頭。
李京九就等著他知難而退,放她回府了。
誰知少年又揚起臉來:“王爺如今不在京城,茲事體大,姑娘可有什麽對策?”
“……”
“姑娘沒有對策?”
“有的!”
“那姑娘是信不過在下麽?”少年低著頭看他,眼睛裏的星辰閃啊閃的,“在下隻是想要幫忙,沒有打探的意思。”
“不是……我……”李京九猶豫了一下,心想他既說了要報恩,應當不會害她,於是就將自己的計劃托出一半來。
“隻要懷王妃身邊的下人能引薦我一下,我或許能救回懷王嶽丈的眼睛。”
等她一氣兒說完,少年終於緘口不言了。
李京九一瞧他表情就知道他已在懊惱自己“英雄”無用武之地。她全盤安排的妥妥貼貼,沒有旁人可以插手的餘地。
由是她欣然一笑,算是免了他之前空口大話的尷尬。
“公子的心意,我心領了,回去還要為明兒的事情準備準備,所以就先……”
“公子!”
李京九正在辭行,樓梯上卻“咚咚”的跑上一個高大的漢子來。
“公子,買米麵的人來了!”
那漢子堪堪說完,就望見了毯子上還跽坐著李京九,本是著急的表情不由變得拘謹起來,到最後滿臉的愧色。
“李小姐……魯極那個……上回,故意,不是故意……”
他麵紅耳赤的道歉,這時顧仰又提著裙子跑了上來,衝著李京九道:“京九,你會給狗治病麽?”
“啊?”李京九愣了一下。
“了不得,我養的叭兒狗吐白沫了,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你快來呀!”
不容李京九回答,拉上她的袖子就往樓下跑去,一邊跑一邊回頭對少年道:“買米麵的來了,你總歸是賺錢要緊,我先借你恩人一用!”
少年來不及說什麽,李京九就已經消失在樓道中了。
魯極震撼她二人飛奔的速度,回頭看了少年一眼。“公子,事情進展的還順利嗎?”
“嘩”的一聲,少年搖開了扇子,望著樓下兩個身影道:“不順利,李姑娘太聰明,來之前就已經籌劃好了。”
魯極搔了搔頭:“嘿,既然插不上手,那公子就隻能幫李小姐辦慶功宴了。”
“誰說我插不上手?”
“公子您……”
少年收扇一笑:“去給我寫張拜帖,現在就送到懷王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