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他演的一場戲
這場白色的婚禮,最後變成赤血的煉獄。
北城人都聽說了,葉楓死了,新娘也死了,霍西亭受不了刺激,一病不起。
法國某醫院。
葉楓正在換藥,腰腹部和左臂上都纏著厚實的紗布,見霍西亭進來,他挑了挑眉。
不錯,婚禮上的那一幕,不過是他們兩個聯合起來演的一場戲,為的,隻不過是想讓鍾大成徹底相信,葉楓已經死了,替他掃除後顧之憂。
葉楓雖傷得不輕,但恢複得不錯,反倒比沒有受傷的霍西亭的臉色,要好得多。
霍西亭瞥了他一眼,然後下意識挺直腰背,幹咳一聲,順便理了理身上的西裝。
在葉楓麵前,他希望自己能保留最好的狀態,不能露出示弱的病態。
盡管現在他的身體狀況,已經快到極點了。
“霍西亭,你的病……”
“死不了。”他冷冷道。
葉楓也不自討沒趣,關心起向蜜的事來,“向蜜呢?治療得怎麽樣了?”
聽到這個名字,霍西亭的眼神也軟了幾分。
他點頭,語氣難得不再那麽生硬,“嗯,醫生說恢複得還不錯,很快……”
很快她就能徹底忘記他了。
葉楓眸色也沉了沉,斟酌著問:“你覺得,找人催眠她、讓她忘記以前的事,真的是對的嗎?”
“在我世界裏,沒什麽對錯之分。我想要,所以我就做了,僅此而已。”霍西亭又恢複了高冷的表情,麵色不善。
想要她快樂,所以他這樣做了。
他站起身,單手抄進西褲口袋,“我先走了,你好好養傷。”
臨跨出病房時,他又頓了頓,“記住,我幫你逃過一劫,你也要做到答應我的事,以後好好照顧她,千萬……千萬別再逼她。”
千萬別再像我這般殘忍,逼她疼、逼她愛,最後逼得她精疲力盡,也逼得自己壓抑孤妄。
葉楓呆呆聽著房門被“砰”地關上,有一瞬的失神,隨即又驀然失笑。
“我想要,所以我就做了,僅此而已。”
和他多像啊。
果然,他和霍西亭是一類人,都是自以為是的怪物。
隻不過霍西亭比他,更加可怕。
他不感激霍西亭救了他,畢竟是他先聯合鍾大成追殺他,但他確實敬佩他對向蜜的感情。
……
霍西亭從葉楓的病房出來後,去心理治療室見了向蜜。
因為怕他的突然出現,會刺激到正在接受治療的向蜜,所以他從不在向蜜眼前出現,要看她時,也隻挑她不清醒的時候。
比如此時。
催眠師正在為向蜜清洗記憶,她躺在白色的沙發內,小小的一團,蜷縮在一起,人已經陷入了昏睡。
藍白色病號服穿在身上,顯得她愈發纖細嬌弱,一身白皙的肌膚,幾無血色,不過好在,她的唇色是幹淨豐潤的,粉嫩嫩的,仿佛盛開的櫻花,證明她現在的氣色還算不錯。
也不知是回憶到了什麽,她突然蹙了蹙眉,然後又展眉笑了笑,嘴角掛著淺淺的弧度。
霍西亭隔著玻璃望著她,也跟著挽了挽唇角。
想到等她做完所有療程後,就會成為她所希望的全新的向蜜,他便覺得替她高興。
她做不到的事,他來幫她完成。
丁酉之前會到法國找他,是因為找到了鍾大成,也查到了三年前的真相。
霍西亭才知道,原來三年前他是為了救向蜜,才會錯手殺死疤爺,才會因為頭部重傷而失憶。
守護向蜜,是他雙手染血、滿身罪惡的起點,也是他自此再也配不上她的開始,所以他的大腦選擇性遺忘了這些記憶,甚至也將這份執念一並遺忘。
但存在過的東西,怎麽可能徹底消失?
車禍過後,他腦海中關於向蜜的記憶在慢慢被喚醒,這頭痛症也開始生發,要他為三年前的事付出代價。他的狀態也越來越差,彌留的時間所剩無幾。
說到底,向蜜是果,也是因。
她說她在為了他而活,可她不知道,他才是為她而活的那一個。
哪怕如今,鍾大成親口告訴他,三年前疤爺最致命的一刀不是他所捅的,而是一個一直被疤爺欺負的手下偷偷補上的,隻不過後來那手下被葉楓處理掉了。
他也不敢貿然將這消息告訴向蜜,不敢讓她知道,她的忍辱負重,隻不過是一場處心積慮的欺瞞。
他感受過被絕對信任的人欺騙的感覺,譬如向珊,所以他才不要向蜜和他這樣,也嚐這種苦楚。
他知道,葉楓對向蜜的感情並不比他的少,既然他不能留在她身邊、守她一生,那他便為她創造一個條件,讓葉楓代替他去保護他。
但讓單純的向蜜跟在葉楓這樣危險的人身邊,哪怕葉楓不讓她沾手那些醃臢事,也難保不會有別的仇家來找葉楓尋仇,或者警/察找上門來。
上次鍾大成在葉楓的汽車刹車裏動手腳,就差點要了她的命,霍西亭不敢讓她再冒險。
他必須趁著還來得及,盡快幫葉楓掃除障礙,為向蜜將來的生活創造保障。
所以一從法國回來,他便馬不停蹄地找到了鍾大成,利用兩人之間的矛盾,假意助力鍾大成追殺葉楓。並在暗地聯係葉楓,逼他與自己合作,最後才有了這出戲。
隻不過他們誰都沒想到,向蜜竟會選擇自殺。
霍西亭曾後悔過自己的決定,將她逼上了這條絕路,可這幾天冷靜下來,他反倒覺得這是好事。
畢竟他已是將死之人,再綁她在身邊,也不過是害了她的後半生。
徹底斷了她的念想,也不失為是一件好事。
所以他找人給她進行了深度催眠,要她徹底斬斷過去,了斷情思。
她不是想以後為自己而活嗎?
他生病了,奉陪不了,隻好默默送她一程。
用不著她轉身發現他,反正他就在原地,會一直一直在身後望著她,望著她……
隻要他能看著她,就不算分離。
隻要他還愛著她,就不算陌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