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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海上蘭台:椰子油

  六月中旬的時候,邢邵終於把法通銀行的貸款批下來了,公司上下因此都稍稍鬆了口氣。在外人眼裏,邢邵是公司的功臣,隻有薛蘭台和瞿湘湘會心疼他肩上看不見的壓力。對此邢邵反而看得很開,拿不一樣的工資做不一樣的事,自然也要承擔不一樣的壓力。


  瞿湘湘在四下無人時曾跟邢邵抱怨,你啊,坐著副總的位置,拿著高級執行經理的權限,卻要承擔總經理的責任。吳勝智那個老狐狸,算計人不帶手軟的。


  邢邵沒什麽反應,隻拉著瞿湘湘說別的話。“蘭台跟我說,你最近有些躲著她。”


  眼珠往上瞄,瞿湘湘在作反應時常常會有的小習慣。她托著腦袋,肘部擱在桌子上,粉紅色的草莓液體順著塑料吸管往上流動,“其實也沒有……就是她好像很擔心我和連傑之間的事。男女朋友這種事,怎麽好跟別人說?”


  瞥了瞿湘湘一眼,邢邵的手指無意識地擺弄著麵前拿鐵味的冰飲料,顯然他不太習慣這種女生口味的東西。“你不是不方便跟蘭台說,你是根本就不知道要怎麽說。瞿湘湘我問你,你清楚你和連傑現在的情況嗎?”


  瞿湘湘不說話,浸潤在舌尖的草莓乳酪似乎也不甜了。良久,她才緩慢開口,話裏毫無底氣,“……我當然知道啊。”


  “切,”邢邵說話很少用這類語氣詞,除了在他極度放鬆的情況下。“你知道什麽?你知道你和連傑現在已經是死局了嗎?”


  剩下的半杯奶茶“咚”地一聲被按到桌上,兩滴粉色的汁液落到白淨的桌麵上。瞿湘湘狠狠瞪了邢邵一眼,抓起包轉身走了。


  附近桌的小姐妹和小情侶朝邢邵這裏看了一眼,以為他是把女朋友氣走的直男。


  奶茶店的玻璃門被人從外麵拉開,邢邵轉過頭,看到了薛蘭台和她臉上毫不隱藏的一絲謔笑。


  邢邵拉著薛蘭台的手坐到之前瞿湘湘的位子上,佯裝委屈道:“大姐,我可是在替你辦事。”邢邵天生一張精於算計的聰明臉,即使裝委屈看起來也不太像。


  薛蘭台天性嚴肅,玩不來邢邵那一套。她索性直奔主題,“你都跟湘湘說什麽了?看把她給氣的。”


  聞言,邢邵道:“我直接說了,告訴她他們兩個是死局。”


  皺了皺眉,薛蘭台不滿道:“你怎麽可以這麽跟湘湘說?你明知道她有多在乎連傑。”


  冷哼了一聲,邢邵的麵上頗有些不以為然,兩隻晶亮明晰的眼睛透著一股看透局勢的了然,“瞿湘湘有多在乎連傑重要嗎?重要的是連傑已經不在乎瞿湘湘了。蘭台,你清醒一點,不要跟著瞿湘湘一起糊塗。”


  薛蘭台很理智,很清醒,她認可邢邵對於感情的觀點,但她不認為連傑已經不愛瞿湘湘了。否則瞿湘湘沒有綁架連傑,連傑早就可以一走了之,他為什麽不走呢?


  對此,邢邵回應道:“就算你說得對,連傑不走是因為對瞿湘湘有感情。可是你告訴我,連傑那可憐的一點感情,能夠幹什麽?能夠他和瞿湘湘結婚並且保證一輩子不出軌一輩子和瞿湘湘好好生活嗎?”


  薛蘭台被邢邵懟得不知該說什麽,“……可是你也得照顧些她的情緒啊。何況,難道你真的覺得湘湘什麽都不知道嗎?”


  “她知道,那我把她原本就知道的事再跟她說一遍,又有什麽關係?”邢邵可以把感情的賬算得跟經濟賬一樣清楚,“你們女人就是喜歡自欺欺人。要是一味地照顧她的情緒,不當麵說點狠話,她無法醒悟。”


  不得不承認邢邵一番話說得有理,但薛蘭台卻難免覺得失落。雖然她和邢邵都不會意氣用事,但這不代表他們兩人之間一點區別也沒有。薛蘭台會理性地分析問題,再用自己的感覺去體會其中的快樂與悲傷,兩人之間的愛意或齟齬,而邢邵則是用他冷靜鎮定的理智去處理一切,所有缺乏思考的主觀體驗對他來說都是低級障礙。


  永遠用理智思考,是不是一種更正確的做法呢?人類進化的終極目標,難道是擁有一個像AI一樣永遠邏輯縝密,算法精確,不需要感性和情緒的大腦嗎?


  雖然有點失落,不過薛蘭台還是說服自己控製住了這種感覺。她慢慢收回瞪向邢邵的目光,微微抿了抿唇,道:“邢邵,你這張臉可真是實用啊。”


  嗯?邢邵一時沒反應過來,說得好像他是靠臉騙女人的花花蝴蝶一樣。


  見邢邵不解,薛蘭台半開玩笑地跟他解釋道:“就為了你這張臉,多少女人最後決定放棄跟你吵架。”


  邢邵笑笑,他就當這話是在誇他了。稍微往薛蘭台那邊靠近了些,邢邵對她道:“這個周末俄羅斯的劇院芭蕾舞團要來上海表演,我買了兩張票,我們一起去看?”


  每個周末,薛蘭台和她的項目小隊都要加半天的班,所以她搖搖頭,拒絕了。“你知道我的,工作要緊。這個項目還有半個月就結束了,要不然之後我再陪你?”


  半晌眼睛眨都不眨的對視之後,邢邵敗下陣來。“好吧。不過芭蕾舞團兩星期以後就走了,你要是不看,這張票我就請別人了。”


  “請吧。”薛蘭台雲淡風輕地說,兩隻被眼線勾勒得略顯狹長的眼睛盛滿風情。


  雙唇抿著笑意,邢邵又往薛蘭台身邊湊了湊,眉眼狀似卑微實則內心張牙舞爪地搗亂,“你不介意啊?”


  “我當然不介意。”薛蘭台兩顆眼珠故意斜著往上轉,嘴角彎彎,看起來像一個淘氣的孩子。然後這個淘氣的孩子忽然把臉對到了邢邵麵前,鄭重其事地命令他,“你隻能請男的,不準請女的。”


  嗯,這樣才對嘛。達到了滿意的效果,邢邵看著薛蘭台,突然趁她不備在她麵頰上啄了一口,然後就不停“哈哈哈”地笑。


  在大庭廣眾之下被親了一口,薛蘭台不擅長應付這種情況,即使有空調的冷風吹著,臉頰還是變得粉撲撲的。不過經不住邢邵笑得停不下來的模樣,薛蘭台也被逗樂了。


  六月的陽光透過奶茶店巨大的玻璃外牆,將彼此的麵目照射得明亮,而輪廓卻帶些微微模糊的光暈,兩人的手慢慢交握在一起,帶著笑意,帶著愛意,連著心。


  下午的時間,日本船業項目小隊所有的工作都圍繞著部門交接的相關事宜。對外,日本船業說是競標,對內,其實和大華商船做了協議,在條件差不多的情況下,會優先選擇大華商船,這是早在公司承接項目任務時,雙方的集團高層就定下的協約。再加上研發設計部門將近三個月加班加點,嘔心瀝血的努力,這次項目合作的成功率很高。


  忙到腳不沾地,張勤凱還不忘跟部門的人嘴貧。“終於走到這一步了,現在就算比設計方案的時候更忙,我這心裏也踏實,做事也不覺得累,壓力全部轉嫁給別的部門了。嘿嘿。”張勤凱說的別的部門,是指管理部,市場部,公關部和部分公司高層。當然研發設計部門也要陪同去談判現場,不過壓力著實比之前小了不少。


  不比分屬員工做完自己的任務就大功告成,薛蘭台作為部門經理,做事不可能虎頭蛇尾,不到最後一刻,她肩上的擔子就不能完全卸下來。


  自從確定了關係,晚上下班後薛蘭台都是坐邢邵的車回家的。邢邵有時候會到薛蘭台家裏坐坐就走,有時候會和薛蘭台一起吃完晚飯再走,有時候把薛蘭台送到,在車裏看著薛蘭台家裏的燈亮了,便會離開。


  這天下班後,邢邵替薛蘭台揉肩按摩,“你脖子後麵的肉有些發緊,可見這段日子沒少辛苦。”


  邢邵的按摩手法很好,薛蘭台的肩膀和脖子都被他按得很舒服,之前的疲乏與酸脹通過邢邵靈活有力的手指,似乎都消失了。“你是副總,這段時間你的事不會比我少。邢邵,我覺得你很厲害,剛上任就遇到這麽大的項目,整個公司每天忙得雞飛狗跳,賬本上的數字都快破成漏水的漏鬥了,你周旋在那麽複雜的人事關係裏,還能把各項事務處理得井井有條。要是我可做不到,你比我強太多了。”


  手上小心地尋按著薛蘭台肩頸上的脈絡與穴位,邢邵想了想,說道:“人被逼到那份兒上,總得想辦法走下去。走著走著,腳下就變出一條路來了。”


  薛蘭台從這句話裏聽出了邢邵沒有全部掩去的疲憊,大家都是職場經理人,心酸苦楚都可以互相理解,隻是中層經理和高層經理畢竟是不一樣的。薛蘭台一邊為邢邵的成功而自豪,一邊又心疼自己的愛人為了生活與事業如此辛苦。她站起身,轉頭看著邢邵道:“你在這裏坐一下,我去做晚飯。”


  “不累了嗎?”邢邵問她。


  輕輕搖了搖頭,薛蘭台伸手握住邢邵的衣袖,眼波流轉間盡顯溫柔。“不累了。男朋友都這麽辛苦了,我怎麽還舍得讓你餓肚子。”


  邢邵也會做家務,其實他做飯的手藝比薛蘭台還好,隻是薛蘭台不知道。兩人的感情在確定關係後與日俱進,今天似乎又達到了一個小小的峰值。這個峰值的標誌就是,邢邵想為薛蘭台做一頓飯。他握住薛蘭台拽住他衣袖的手,道:“我們一起去廚房,我給你做兩道菜,讓你嚐嚐我們上海男人的手藝。”


  “你也會做飯?”薛蘭台跟著邢邵去廚房。顯然她並沒有料到邢邵也會做飯,畢竟邢邵的工作很忙,事業心又強,按理來說不會把時間花到這種家務事上才對。


  “我一個單身男人,不會做菜,難不成天天吃外賣嗎?”打開冰箱,空空如也,邢邵想過薛蘭台家的冰箱裏不會有什麽食材,但沒想到居然空到這種程度。他很詫異地轉頭問薛蘭台,“一點東西也沒有,你原本打算給我做什麽吃的?”


  腦門上冒出絲絲冷汗,薛蘭台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被邢邵打上了“差勁女朋友”的標簽。擠進邢邵與冰箱之間的空間,薛蘭台從下方的兩個小抽屜裏拿出了一包掛麵,兩個大大的西紅柿和三隻雞蛋,西紅柿和雞蛋上還貼著進口超市的標簽。


  這一看就不是會過日子的。西紅柿和雞蛋還要買進口的,中國九百六十萬平方公裏的國土麵積,難道還養不出好西紅柿和好雞蛋嗎?邢邵笑了笑,往冰箱裏看了看,還剩兩瓶鮮牛奶和一個芒果。他把芒果從冰箱裏拿出來,放到桌台上,“哪有人把熱帶水果凍冰箱裏的?”


  哦,那個呀。其實薛蘭台不是不知道,就是一時沒注意。她把掛麵放到邢邵手裏,“今天隻能吃麵了。”說了一句,薛蘭台覺得心裏有些虛,麵子上也有點掛不住,“我以後會多買點東西放家裏的,主要是我一個人也吃不了多少。”


  不是吃不了多少,是根本就不怎麽吃。邢邵瞪了一眼薛蘭台的小細腰,以前隻覺得養眼好看,現在這人變成自己的女朋友了,邢邵反而心疼,寧願把她養得再多點肉。不過邢邵自知沒資格管薛蘭台的私事,便拿了西紅柿拿去水龍頭下衝洗,沒有說話。


  家裏沒有食物油,邢邵在下麵的時候才發現這點。為了保持身材,薛蘭台盡量不碰油脂。她把自己梳妝台上的美容椰子油拿了進來,“用這個吧,能吃。”


  把椰子油接了過來,雖然椰子油裏麵有中鏈脂肪,但邢邵還是搞不懂為什麽有一天自己會把女朋友的美容用品給吃掉。真是,邢邵忍俊不禁,行吧,難得吃一次,就當嚐鮮了。


  椰子油在熱的時候是白色液體,滿滿的一罐,看得出來薛蘭台也沒怎麽用。邢邵媽媽一直在用民國時候就生產的雪花膏,看著和椰子油差不多,椰子油冷了也會變成膏狀,就是相比之下雪花膏香了些。


  看著從鍋蓋上蒸騰氤氳而上的水氣,邢邵知道這麵裏都是基本食材,不會難吃,但估計味道也出眾不了。他繼承的是他媽媽的手藝,就算是最簡單的西紅柿雞蛋麵,也要用老母雞燉的高湯作底,加上綠得發亮的小油蔥和新鮮的蘑菇。不過隨便吧,反正有情飲水飽。


  等麵條煮熟的過程有一點點漫長,廚房狹小的空間裏站了兩個人,氣氛安靜而詭異。邢邵忽然冷不丁地冒了一句話出來,“要學會照顧自己的身體,該吃就吃,營養缺失的話身體機能就不會完善。眼睛不要隻看一點,要從大局著想。大局你知道嗎?”邢邵轉頭望著薛蘭台,像一個在課堂上點名問問題的老師。


  或許薛蘭台不是不知道,她隻是更想聽聽邢邵的答案。


  “大局就是平衡,不要極端。”邢邵盛了兩碗麵,看了薛蘭台一眼後,端著麵走出了廚房。“你太瘦了,多吃點。”


  吃個飯莫名其妙被訓一頓,薛蘭台仿佛看到了自己媽媽的身影。不過相比於被媽媽教訓時藏在心中不敢表達出來的煩躁,被自己剛剛交往的男朋友溫柔訓話的時候,薛蘭台不僅沒有感到被冒犯,反而心裏甜蜜蜜的。


  “好吃嗎?”吃了兩口麵,邢邵自己覺得一般,不過還是出於禮貌地問了問薛蘭台。


  薛蘭台點點頭。這碗麵的味道挺好的,不過就算不好也不打緊,薛蘭台更在意做這碗麵的人和對方的心意。現在這樣就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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