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76
“我算了一下, 徐偉、徐帥上學、買房子、結婚,每人二十萬,差不多夠了吧?”
徐年一問, 呂恒蘭從驚喜和難以置信中回過神來,一臉興奮地連連點頭:“夠了夠了, 應該夠了。”
當著嶽海洋的麵,徐樹民多少有點不好意思,期期艾艾道:“其實……估計也用不了那麽多。考上大學,生活費、學費, 幾萬塊也足夠了,要是考不上大學,早早工作, 買房子結婚十萬都用不了。”
呂恒蘭一聽, 她巴不得多一些呢,這怎麽還有豬隊友呀,女兒女婿自己都願意給二十萬了。
呂恒蘭暗暗瞪了徐樹民一眼,口中說道:“哎呀,十萬哪裏能夠, 你想想,將來他們娶媳婦結婚, 那人家女方還指不定提什麽條件呢。”
“那就二十萬好了,”徐年依舊心平氣靜的語氣道,“媽,那我明天得空, 就把錢給你,兩個弟弟我給預備四十萬,你看行吧?”
那可太行了, 呂恒蘭連連點頭,興奮地直搓手,嘴裏嘀咕道:“這我可就不愁了,等你兩個弟弟結婚成家,我和你爸就可以享清福啦。”
“不過——”徐年語氣一轉,黑眼睛幽幽看著自己的親媽,問,“媽,你說等到他們結婚成家,萬一自己沒出息,或者結了婚又碰上什麽事情,掙不到錢,日子過不下去了,你說怎麽辦?”
呂恒蘭想都沒想說道:“那不是還有你們嗎,你就隻有這兩個親弟弟,你和小嶽,還能忍心不管他們?”
“我不忍心。”徐年點點頭,輕歎道,“他們兩個是我親弟弟,尤其徐帥,從小都是我帶大的,從不會走路我就天天抱著他,我哪裏忍心不管他呀。”
埋頭苦吃的徐帥停下筷子,看了看徐年,有些委屈地說:“姐,我哪能那麽廢物點心……”
“你先別說話,吃你的吧。”徐年隨手給他夾了一塊雞肉,淡定道,“就你那個學習成績,估計想叫你考個大學是難了,等你將來出去打工,一個月掙幾百塊錢,老婆孩子都養不活,你說怎麽辦,我還能不管你?”
“就是呀,徐帥,你看你姐多疼你,從小就疼你。”呂恒蘭瞪了徐帥一眼, “反正你姐夫有的是錢,將來肯定會幫你的。”完了還陪笑問嶽海洋,“是不是呀,他姐夫?”
嶽海洋臉上微笑,心裏苦笑,心說他這位嶽母大人,怎麽這麽不了解自己的女兒。
這小祖宗要不搞事情,他嶽字都能倒過來寫。
“光幫他們哪裏夠,”徐年也要笑不笑瞪了嶽海洋一眼,告誡他別亂說話,慢悠悠道,“等徐偉、徐帥將來結婚有了孩子,那可都是我親侄子、親侄女吧,我總不能忍心不管,總要管的,幹脆把侄子侄女將來上學、結婚、買房子、成家立業的錢也預備好,反正我們這麽有錢,也用不了多少錢。我們家統共兩個弟弟,我們生意做大了,養他們一家子一輩子也是應該的。”
徐樹民越聽越不對味兒了,臉色尷尬道:“徐年,也不能這麽說,也沒說這樣……”
“哎呀,你別打岔。”呂恒蘭正聽到興頭上呢,隨手在徐樹民胳膊打了一下,埋怨道,“你別窮人沒見識了,人家小嶽是大老板,動不動就是幾千萬的大工程,哪裏在乎這點小錢的。”
徐年還真點點頭。其實客觀而論,也許對於馬爸爸、強東哥之流,一年花個千八百萬養親戚,根本無需在意的小事。
她正好也有當“徐爸爸”野心,並且正在一天天實現。
“不過,爸,媽,要是將來哪一天,我自己有什麽變故,自己都自顧不暇,忽然不管他們了呢?”
徐年看著呂恒蘭笑笑,問道,“我哪天要是指望不上了,破產了,意外了,生老病死,我自己都管不了自己了,到時候別說你們二老沒人管,兩個弟弟也該養成廢物了,半路生生的,讓他們沒了指望,可怎麽辦呀。”
“瞎說什麽!”呂恒蘭尖聲喝斥道,“怎麽會呢,別說這些有的沒的。”
停了停氣得罵:“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想什麽,你是我生的,你一撅屁股我就知道你要拉什麽屎。好好的你能出什麽事?陰陽怪的說這一大堆,讓你幫著娘家你這是委屈了?我白養活你了?你去看看,現在誰家不是這樣啊,當姐姐的誰不得幫襯弟弟一些?”
嶽海洋臉色一變,徐樹民則重重叫了一聲:“恒蘭!”
“我說錯了嗎,”呂恒蘭尖叫道,“我哪裏說錯了,你讓別人評評理,如今家裏這個樣子,她不管誰管?養她個白眼狼,她還有良心嗎?”
“我沒說不管。”徐年眉梢都沒抬,看著徐樹民,一字一句說道,“但是爸,人生無常,禍福難料,誰也不知道明天會發生什麽,我說的一點都沒錯,你以前想到過你們有一天會下崗失業、吃飯都困難嗎?”
怎麽會想到,他們是鐵飯碗呀。
如今鐵飯碗說砸就砸了,中年失業,在國營廠養了大半輩子,他們別的什麽都不會,什麽都沒有,要不是還有徐年每個月寄錢回來,這個家要怎麽辦?
事實上,就算嶽海洋沒來之前,他們已經是讓鄰居們羨慕了,他們好歹還有女兒幫襯。偌大的麻紡廠家屬院,又有多少人家如今陷入困頓、生活無著的?人到了走投無路,想尋死的都有。
呂恒蘭停了一下,立刻又喝斥道:“你少說這些,也不過眼前讓你幫襯家裏,你少說那些敗興話,誰說我們徐偉、徐帥將來就沒出息了?”
“可是媽,你現在,給他們的思想就不對。”徐年歎氣道,“我聽說前頭張叔他們家,老伴有病常年吃藥,張叔自己下崗後就跑出去找工作,什麽髒活累活都幹,大兒子上大學半工半讀,二兒子才十七歲,也出去打工了,你怎麽不讓徐偉、徐帥去?就是嶽海洋,”她指了下嶽海洋,“他沒有父母,十六七歲就在建築工地幹苦力,因為他明白自己沒有任何能依靠的,他自己立不起來就完了。”
徐年不再說話,靜靜看著徐樹民。
徐樹民放下筷子,撓撓頭,半晌歎氣道:“徐年,你說的這個,我懂了,你是怕兩個弟弟仗著有你們靠,自己不長進,養的廢了。”
“我倒不是怕徐偉、徐帥自己廢了,“徐年聳聳肩,毫不客氣說道,“我是怕,您和我媽非得把他們養廢了不可。”
徐樹民又沉默了半晌道,“那你說,怎麽辦?”
“我說好辦。”徐年示意了一下呂恒蘭,“您和我媽,已經這個年紀了,我們怎麽著也不能讓你們像張叔那樣,一把年紀再去辛苦討生活,肯定會照顧你們的。至於徐偉和徐帥——”她指了下呂恒蘭,直截了當說道,“當著徐帥的麵,您讓我媽給我下個保證,我可以管徐偉和徐帥,至於怎麽管,您和我媽以後不得幹涉。”
“徐年,你這叫什麽話,我養你這麽大……”呂恒蘭本能地一張嘴就想罵人,被徐樹民抬手打斷了。
徐樹民嗬斥道:“你先少說兩句,我們大半輩子就混成這樣了,你就不能聽女兒、女婿的,能不能消停些?”
徐年道:“我照管兩個弟弟,是我們姐弟之間的事情,是我疼愛兩個弟弟,嶽海洋願意跟我幫襯弟弟,也是他這個姐夫的關心疼愛。不是因為爸媽讓我們幫才幫,更不是爸媽要求我怎樣我就得怎樣幫。也得他們自己肯上進,不聽話、不走正路,我照樣不管。”
“但是如果你們非得要幹涉,硬要我按照你們的要求來幫娘家,你們是我爸媽,我好歹也得聽。那我現在就可以給一筆錢,至於往後怎樣,就別指望我再管了。”
她聳聳肩,笑道:“反正我離得遠,我不想管,就不管。誰也不能把我怎麽著。”
“徐年,你這是威脅自己爸媽?你,你……”呂恒蘭氣結,側頭去看嶽海洋,“小嶽,你說說……”
“媽,”徐年打斷她,撇嘴笑道:“媽,你就別叨叨他了,在這件事上,他都聽我的。”
完了還認真問嶽海洋:“你自己說呢?”
嶽海洋又不傻,趕緊表態:“對,叔叔阿姨,家裏的事情,我都聽徐年的。”
呂恒蘭:……噎得慌。用力喘了幾口粗氣。
徐樹民心情複雜,唏噓半晌,徐年則抬抬下巴問徐帥:“徐帥,你自己說呢?”
“昂?”徐帥終於被允許說話了,半大少年吞下嘴裏的紅燒肉,略帶興奮笑嘻嘻道,“我聽我姐的。”
徐帥可太樂意了,自從徐年離開家以後,徐偉學習緊張,家裏跟徐年聯係最多的就是徐帥了。
熊孩子笑嘻嘻道:“反正我本來就得聽我姐的,爸媽你們整天上班忙,你們又不怎麽管我,從我那年摔斷腿,我姐讓我休學就休學,讓我補課就補課,讓我幹什麽就幹什麽唄,她還那麽凶,從小凶我習慣了,還管我買衣服、零花錢,我不聽也不行呀。”
聽聽,熊孩子就是這麽現實。
然而熊孩子整天補課也沒見成績多好,勉勉強強罷了,好像天生就不是讀書的料。
呂恒蘭用力瞪了小兒子一眼,拍著胸脯,心裏堵。
“爸,媽,”徐年達到目的,在父母跟前也就低調些,不敢太得瑟,裝的眉眼低順說道,“你們要是答應了,等晚上徐偉回來,我們就再跟他說一遍。”
晚上十點多鍾,徐偉晚自習回來時,徐年和嶽海洋已經回賓館了。徐樹民剛出院,已經按要求睡下了,呂恒蘭自己關在屋裏,一副全世界都拋棄了她,誰也不想搭理的樣子。
徐帥則興奮異常地把白天“姐姐大戰媽媽”的實況向徐偉轉播了一變,完了問:“二哥,你說咱倆以後,是不是就劃歸姐和姐夫管轄了?”
“管理權轉移了?”高二的徐偉聽完,笑嘻嘻道,“反正我明年高考了,爸媽下崗沒工資了,我還愁學費呢,姐要是能給我交學費,等我大學畢業我就不愁了。”他在徐帥頭上擼了一把,切了一聲嫌棄道,“那你慘了,你個笨貨成績整天上不去,考不上大學,姐那麽凶,一準想法子治你。”
徐樹民出院的第三天,徐年和嶽海洋動身回去。半道買個車,回去就隻能開車了,兩人為此做足了準備,兩個人趴在地圖上規劃了行程,反正也不趕時間,帶著幾分旅遊的心情,下意識地就規劃了一條好吃好玩的路線。
然後,吃的喝的零食點心,準備了一堆在後備箱裏。
在他們臨走之前,呂恒蘭又找到了新的關注點,那就是:這倆什麽時候結婚?
嶽海洋沒父母,也沒有能管他的長輩了,之前兩人過得自在,各自心裏篤定,徐年不急著辦婚禮,嶽海洋也就由著她,反正她也就剛過結婚年齡。
可是對呂恒蘭來說就不一樣了,女兒早就夠結婚年齡了,怎麽還不結婚,甚至想到別處去了,嶽海洋怎麽還不娶她?嶽海洋那麽有錢,萬一不是真心想娶她怎麽辦?
呂恒蘭擔心的就是這婚事有什麽變故。
於是呂恒蘭居然成了催婚的生力軍。
呂恒蘭找機會試探嶽海洋,意有所指道:“小嶽呀,你們兩個,出雙入對的,準備什麽時候結婚呀?”
嶽海洋說:“您二老要是答應了,我們回去就準備結婚,不過先得年年同意才行。”
“她還有什麽不同意的?”呂恒蘭苦口婆心道,“小嶽呀,我看徐年這丫頭,是越來越小性子了,你可不能這麽慣著她。你看你們兩個整天在一塊兒,結婚這樣的大事,有些事總要結了婚才名正言順,你一個大男人,別慣著她,這事情你要拿主意的,你說呢?”
嶽海洋自動領會了丈母娘那意思:你們兩個整天黏在一起,賓館住一個房間,以為我不知道呢?你作為男人,要負責任的,你難道要始亂終棄,還不打算娶我女兒?
嶽海洋覺得自己比竇娥還冤,要不是那小祖宗做事太隨性,在她滿二十歲的那天,兩人就該登記結婚了。
97年春節,她滿二十歲,倒是提了一回,居然是為了方便,不當回事地提議兩人領個證算了。
嶽海洋當時沒同意,說人生大事哪能這麽隨意,一定要講究些的。她也就往腦後一扔,不管了,反正兩人的小日子過得蜜裏調油,沒有長輩催婚,更沒有誰來管閑事,樂的自在。
徐年跟呂恒蘭關係僵著,一直都沒回家,結婚的事情也就沒再提。
嶽海洋有時候真好奇這姑娘腦子到底怎麽長的,尤其這次藍城之行,他親眼見到了徐年父母家人,了解她從小長大的家庭,便越發想不通了。
這樣的家庭和父母,到底是怎麽養出她這個怪胎的?
以前一門心思就想著睡他。睡都睡了,用得還蠻順手,卻壓根不把結婚當回事。
然而對嶽海洋來說,他沒著急,一來他總得先見過嶽父嶽母吧,二來,隨著事業版圖迅速膨脹,他開始覺得,等一等其實也沒什麽不好,他可以有更大實力,給她一個更盛大、更美好的婚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