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冬雨
夏雲峰回來時,步月正臨水靠在美人靠上吞雲吐霧,朦朧的雨霧之後,看不清他具體容顏,隻覺那形態慵懶,無端端的便是一股子媚意盡現。
聽得腳步聲靠近,他在煙霧中回頭,慵懶的目光忽然明亮起來,深深吐出一口煙,懶懶笑道:“死鬼,這裏景色真不錯。”
夏雲峰收了傘,彈彈身上雨珠,額前的黑發落下幾縷,沾了冬日的雨水,少了幾分淩厲,這才望向步月,嘴角淡淡含笑。
“你若喜歡,我倒是不介意你在此住上一輩子。”
長長的煙杆在廊柱上敲了敲,步月自然不敢用那騷包的金煙杆,這柄煙杆是用七娘子的銀子買的,光潤的竹子一共七個結,每個竹節都暗得發黑,襯著一隻修長白皙的手,在這陰沉煙雨中,顯出幾分寥落來。
他再慢悠悠地吸了口煙,才輕笑道:“我倒是想,就怕到時候你不願意。”那眼神斜斜看過來,又是那不懷好意的戲謔。
夏雲峰看著他的目光微微一沉,沉聲道:“哦?想不到步教主竟甘心一輩子當臨江山莊的丫環,倒真是我臨江山莊莫大的榮幸。”
步月倒也不生氣,徐徐吐了口煙出來,那煙霧漸漸散入連綿細雨中,染了濕氣,消失不見。
他這才抬眸真正看了夏雲峰一眼,正色道:“我自然是要恢複男兒身的,死鬼,究竟有何法子能讓我變回男人?”
夏雲峰道:“可以轉變性別的武功,江湖上聞所未聞,你讓我如何去找法子?”
步月容色一肅,哼道:“你且莫忘了我們的交易,若我隻能作個女子,那你便一輩子是個活死人!”
夏雲峰默了一陣,但見他眸色深深,不知想的是什麽,片刻後才道:“我會讓人暗中查訪此事。”
“何時才是個頭?”步月站了起來,秋水般的雙瞳冷若冰霜,“我給你半年時間,半年後你若無法兌現承諾,那我寧願忍受噬心之痛也定不會讓你逍遙快活!”
目光相對,他隻見夏雲峰眸中深黑一片,也不待回答,已沿著遊廊走去,耳邊隻有細密的煙雨落簷,沙沙作響。
“你消失了近一年,難道不想知道關於魔教的消息?”
清潤的聲音從身後傳來,終是留住了步月的步子,他重新抽了口煙,緩緩吐出煙霧,才道:“不想知道。”
“那我就更好奇了,”夏雲峰自顧自說道,“身為一教之主卻故意敗壞教中名聲,你消失將近一年,出來後也不向外傳遞一點消息,如今魔教內部分為兩派爭鬥,一派忠心護主,一派卻主張另立教主,以正教規。如今魔教弟子滿江湖地尋你,你卻一點都不關心,敢問步教主身上究竟藏了何等秘密,可是與你變成女子有關?”
“你閉嘴!”步月終於回了頭,盈盈雙眸已是怒火微漲,忽而他又笑了起來,“曾經與教眾玩笑,他們問我有朝一日變成了女子會如何,我於是大方道,當然是讓兄弟們先爽一爽啊!如今我真成了女人,夏大俠認為我還敢再回去?”
不待夏雲峰再說,他已在一片煙霧繚繞中遠去,長長的遊廊上,美人靠深黑如墨,一旁的水塘碧綠如洗,蕩出漣漪生生不息。
夏雲峰遠看那身影進了遊廊一側的廂房,雙目深深,若有所思。
他自然不信步月一番胡說八道,那這其中又藏著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
冬天日短,再加上淫雨不歇,天色晚得極快,步月正吃晚飯時夏雲峰身邊的隨從翟朗來報說他今夜去了鬱甄世家,恐怕是趕不回來了。
步月麵上不動聲色地“嗯”了一聲,待翟朗出門遠去,他立馬扒拉幾下扔了筷子便往山色居去,這些日子他沒少往那邊走,與夏初臨相處得極是融洽,卻是沒有機會再進一步,夏雲峰好不容易離家一次,他自是要好好利用。
方出了院門,他又躊躇不定,此番過去似乎太早,倘若夏雲峰回來就更不好說,想了想,他又回去,直坐到戌時還不見夏雲峰回來,這才收拾了出去。
到了山色居時,夏初臨已散了發半靠在床頭看書,一豆燈火燃在旁邊,恰照得少女容顏瑰麗,精致的五官有著平日沒有的柔和,三千烏發垂在臉側,透著一股成熟女子才有的風韻。
她抬眸衝著步月微笑,極是歡喜道:“這般晚了,阿月怎麽來我這裏?”
步月微闔了雙眸望她,燭光之下更是容貌絕豔,他湊近了夏初臨,先是一個深情注視,再是微微一笑,將聲線壓得低沉而冗長:“忽然想你,於是就來了。”
養在深閨的少女,哪裏聽過這等露骨又深情的話,再投以火熱的目光,燭光微照之下,氣氛恰好,可撩撥得春心微蕩,心扉初開,恰是良辰美景之時刻,步月自是信心滿滿。
不料夏初臨睜大了純澈的雙眼笑道:“大晚上的你想我作何?”
不解風情的人步月也見過不少,卻真未見過像她這般不解風情的女子,步月成天約她花前月下,甜言蜜語說得自己都要膩死了,夏初臨卻還是不懂他一點點的意思,真是眉眼拋給了瞎子看。
步月猶不死心,上去握住了夏初臨的手,柔聲道:“想你便是想你了,臨兒可有想我?”
美人柔荑方一入手,夏初臨忽的驚道:“阿月,你的手怎的這般冷,大晚上地過來,定是凍壞了罷!”言罷,溫熱的雙手已捧住了那隻冰涼的手。
步月方從寒風中進來,確實冷得厲害,不禁打了個寒顫,不客氣道:“外麵著實冷得很,但隻要被臨兒握住便不冷了。”
“可不要著了風寒,快脫了衣服來我床上暖暖。”
步月原本被霜打的心頭忽然一跳,鮮花怒放,忙道:“好呀好呀,我這就脫!”
脫了外裳,夏初臨早已為他騰出位置,溫暖的被窩,還有少女淡淡的體香,當真是久違多時,步月一時激動難掩,奈何身邊美人隻能看不能吃,真真熬苦了他一代風流采花賊。
二人再說了一會子話,已是到歇息時分,步月如今美人在側,就算過把幹癮也好,哪裏肯去,不料夏初臨道:“夜已深了,外麵又冷,阿月不若與我睡在一處罷,免得著了風寒。”
這下他真是喜出望外,連聲道好,更覺身邊之人溫柔可愛,幽幽燭光之下隻見她目光似水,麵若春花,不禁歎道:“臨兒,你真好看。”
夏初臨也是直直看著他,唇邊笑意不減,聲音糯軟甜膩,低低道:“阿月才最好看。”
話音未落,那人已俯下身子在她唇上輕點了一下,夏初臨瞪圓了雙眼望著他,步月微微一笑,眼神深邃:“睡吧。”
轉身滅了燈,黑暗的夜晚,屋外細雨之聲連綿不絕,夏初臨卻還是滿心的疑問,明明都是女子,為何阿月總對她做奇怪的事情?
繼而她又被攬入一個柔軟的懷抱,相擁而睡。
“阿月……”黑暗中這糯軟的聲音帶著軟軟的疑問。
“噓,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