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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沒有讀懂?不是故事!·沒有亞當和蘋果的伊甸園

  “幹爹,我考上大學了。”


  “怎麽?要獎勵?”覃言朗聲大笑道,石早從未主動跟他提過什麽,“說,幹爹一定答應你。”


  石早抿了抿唇,“當真?”


  覃言挑眉,“一言九鼎。”


  石早看著覃言身上還未好利索的槍傷,閉上眼睛,破釜沉舟道:“幹爹,我考上大學了,以後我可以養您……您金盆洗手好不好。”


  之後是死一般的寂靜。


  石早惴惴不安地睜開眼睛,覃言雲淡風輕地笑了,“怎麽?上次的事嚇著你了?”


  石早半跪在地上,伏在他的膝頭,聲音悶悶的,“幹爹答應我了。”


  覃言悠悠地長歎了一口氣,摸了摸他的頭發,“等你大學畢業再說,乖。”


  石早搖搖頭,固執而堅決道:“不。”


  “幹爹還沒老呢。”


  石早聲音哽咽道:“騙人,醫生都說了的,您要再受傷下去,以後就是老了也不好過的。”


  過了很久很久,久到畫麵幾乎靜止,覃言才道:“幹爹答應你。”


  “卡——”何重恩很滿意,“小韓這段就應該哭的,我就說少了點什麽!”


  韓子封渾身一僵,看向鏡頭,發現在周铖看不見的地方自己的眼角確實泛了紅,而這一幕在劇本裏並沒有出現。


  江願在一旁若有所思地看了看韓子封又瞄了瞄周铖。


  周铖也跟劇本裏那樣拍了拍韓子封的頭,“演的很入戲,何導不說,我都要忘了這段你是不用哭的。”


  韓子封笑容有些勉強,避開了他的手掌,“謝謝,我去一下洗手間。”


  何重恩倒是樂了,等左右的人都散開了,拉著周铖一臉八卦道:“有戲哦。”


  周铖無奈道:“哪裏看出來有戲了?”


  “害羞了唄。”何重恩點撥他,“你說他要是對你沒意思,能這麽動感情?”他擺了擺手,“你可別跟我說是演技啊,他就跟你對戲的時候入戲,哦,跟江願對戲也比較自然,其他人嘛還差點火候。”畢竟是新人,也不是科班出身,何重恩已經很滿意,所以為了規避這點,他幹脆加重了韓子封跟周铖和江願一起的戲份。


  “不過,他畢竟還小,如果是因為代入角色才對你產生這樣的感情……”何重恩深知這個劇本的殺傷力。


  周铖無奈道:“成也是你說的,不成也是你說的,那到底成還是不成?”


  “成還是不成你問人家小韓唄。”何重恩看見周铖煩躁的模樣就開心。


  周铖搖搖頭,簡直交友不慎。


  剛要離開時,又被何重恩拉住了,“作為朋友我是支持你的,但是作為導演,周铖,你們就算挑明也留到拍攝結束之後。”


  “放心。”周铖看著他認真的神情點了點頭,他知道何重恩是不想破壞覃言和石早的那份感覺。


  ……


  韓子封躲得過周铖卻躲不過江願,他被江願堵在了化妝間的門口。


  “聊聊?”


  韓子封摸了摸耳朵,搖搖頭,“小願,你讓我先冷靜一下,我會跟你說的但是不是現在。”


  江願咧嘴道:“你想什麽呢?我說的是有沒有空聊聊我的事。”


  ***

  “愛與不愛,能與不能,應不應該?”韓子封重複了一遍,“你這是思考人生啊?”


  “這厘不清楚這裏的關係。”


  韓子封看著江願眼底的難過,沒有去探究他和薑祈為什麽會遇到這種問題。


  “愛與不愛才是最重要的,如果沒有愛,其他的何從談起?就算再應該再合適,沒有愛,那就不應該在一起互相折磨。”


  “如果不是不愛……”韓子封歎了一口氣,江願遇上了跟他很多年前一樣的迷茫,“隻要不傷害第三個人,其他的都不重要。”


  “不重要?”


  韓子封趴在欄杆上看著即將降臨的夜幕,“不重要,小願,這些都不重要,他覺得不能,你就告訴他你愛他,他覺得不應該,你還是要告訴他你愛他,”


  “愛不是萬能的,但是兩個人一起,總比一個人與麵對能與不能,應不應該要來得更有勇氣。”


  “總有一些混蛋,寧願自己墜入地獄,也要把你送上天堂。”韓子的目光遙遙地落在了遠方的某個位置。


  江願也笑了,眼睛亮晶晶的,“所以,我應該告訴他我可以跟他站在一起,去麵對那些能與不能,應不應該。”


  韓子封低笑,“告訴他,伊甸園再好,沒有亞當和蘋果也是很寂寞的。”


  ***

  “小韓,今天有兩場很重要的戲。”


  韓子封點點頭。


  何重恩深知這兩場戲幾乎關心著整部劇的靈魂,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不磨上一段時間是拍不出效果的。


  所以才要給韓子封打個預防針,“這兩場戲非常重要,你今天什麽都不管,不用在意任何事情,隻能說何重恩的想法是對的,韓子封跪在監獄門口眼眶紅了卻哭不出來。


  何重恩不可能允許他用眼藥水,隻好叫人過來談一談,“為什麽哭不出來?你對這一幕有什麽其他看法嗎?”他知道一個演員尤其是一個新人若是對劇情不認同很難拍出好的效果。


  韓子封抿了抿唇,“為什麽要哭?”


  何重恩不理解他這話從何而來,“打個比方,如果你父母……”話未說完,就覺得這個例子不恰當,“如果你是石早。”


  韓子封搖搖頭,“我母親過世的時候,我哭了。”


  何重恩一怔,似乎不知道該怎麽安慰這個年輕人。


  韓子封表示自己早就不介意了。


  “那你覺得覃言被抓,石早不應該哭?”


  “我覺得覃言和石早並不單純是親情。”


  何重恩眼睛駭然地睜大了,厲聲道:“你怎麽會這麽覺得?”


  周铖聞聲過來了,韓子封不在意他,也毫不退縮道:“我的感覺,所以覃言被抓,石早除了傷心難過,應該還會有自責,還會有恨。”


  恨?何重恩點了一根煙,狠狠地吸了一口,粗聲道:“你們讓我再想想,一個小時之後準備下一幕。”


  ……


  “天網恢恢疏而不漏,所以,這是他……”


  韓子封摸著小孩的腦袋,之後的台詞卡住了。


  何重恩不知道他今天出了什麽狀況,找來的小孩畢竟還是孩子,經過幾次重來後,已經坐不住了。


  韓子封有點崩潰,低頭認錯,“導演,是我狀態不好。”


  何重恩眼睛很毒,語氣也不再和緩,尖銳地指出來,“你現在哭得出來,你剛才怎麽哭不出來?”


  “覃言被抓,石早失去了他所有夢想中的生活,我覺得石早是恨他的。”韓子封盯著自己的腳尖看,“但是七年之後的這一幕,我覺得石早是恨他自己的。”


  “你不覺得覃言有錯?”何重恩不想現在跟他去談覃言和石早之間的感情,這一塊他還沒有想好怎麽處理。但是他敏銳地抓住了一處不對。


  韓子封不覺得覃言有錯,所以他念不出來後麵那句台詞——所以,這是他應得的。


  “覃言有錯,但是,何導,覃言自首的前一晚根本沒有任何描述。”


  何重恩有些煩躁,“這是電影中慣用的手法,我們不需要每一個細節都進行拍攝。”


  “可以不拍,但是我想知道。”


  周铖也點了點頭,“何導,這要求挺合理。”


  “……行了,你們就知道給我找事,讓我想想。你們兩個拍昨天那幕之後的戲。”


  ……


  “小九弟弟,我又不會吃了你,你跑什麽?……”


  江願當做什麽都沒聽見,搬了張凳子坐在何重恩旁邊,盛明果然就消停了。


  “其實我覺得子封說得很有道理。”


  “說說看?”


  “我並不覺得覃言和石早是普通的父子關係,您覺得子封演得好,但是子封從來不是用單純的父子感情來詮釋這段關係的。”


  “我知道很多感情鏡頭不能表現出來,但是您也要理解子封先入為主地沉浸在角色之中,他可能一時拗不過彎。”


  何重恩歎了一口氣,覺得挺頭疼。


  “你覺得小韓是入戲了?”


  “不是嗎?”


  “我倒覺得他根本沒讀懂這個劇本。”何重恩說話說得毫不留情。


  “何導,這話怎麽說?”韓子封停止了表演,臉色蒼白地看向他。


  周铖想伸手扶他,不過也就是那一瞬間,韓子封便站穩了搖晃的身體,他也隻好收回了手。


  “這部戲的初衷是什麽?立意是什麽?你們有沒有想過我為什麽要拍這部電影?”


  “可能我有我自己的私心在裏麵。”何重恩聲音帶了點惆悵,長歎了一口氣,“……所以我也一直沒有點破。”


  “這部電影的目的從來不是為了表現覃言的故事,表現他的父愛和義氣,其實宗旨都已經寫在了劇本裏,無非就是善惡到頭終有報,無論他做過多少好事,犯過的錯都是要彌補的。”


  “韓子封,你其實在為覃言鳴不平,我能理解,甚至從感情上我也無法接受這個結局。可是覃言自己從來不這麽覺得,就算不是法律的製裁,他也遲早會死在仇人的槍下,就和杜嗣一樣。”


  “所以覃言說過他很慶幸,他還有機會留下一條命,贖了罪,出了獄還反而能生活在陽光之下。”


  “小韓,你問過我,那天晚上發生了什麽。”何重恩搖了搖頭,“說實話,我是真的不知道。”


  “我知道你們都有疑惑,其實我也有,我也想問問他覃言和石早究竟是什麽關係。”


  “他?”周铖皺起了眉頭。


  “去見見真正的覃言。”何重恩緩緩道:“這從來不是一個虛構的故事。”


  何重恩的這句話無疑像塊大石頭沉甸甸地壓在每一個人的心頭。


  探監不能帶這麽多的人,何重恩本來隻想帶韓子封和周铖兩個人去的。


  但是看著魂不守舍的韓子封,何重恩還是選擇把江願帶上。畢竟多一個人看見的東西是不一樣的,江願夠敏銳,也大概是他們之中唯一能勸得動韓子封的了。


  一路無話,韓子封摸著自己耳骨的那一排耳洞,目光落在窗外,不知道在想著什麽。江願不願意打擾他,隻能用手機跟著薑祈講著早上發生的事情。薑祈在開會,沒有辦法回複他,他幹脆也收了手機,思索著覃言和石早的故事。


  周铖是在好奇,也在抗拒,以前他覺得他演得足夠好了,但是當他知道覃言是有原型的時候,突然就有了巨大的壓力。


  何重恩神色中則有些悵然惋惜,其實韓子封說的他不是沒有想過,但是再多加上一重感情,他突然覺得這個故事變得無比沉重起來。


  當一個人把親情和愛情都灌注在一個人身上之後,把身與心還有全部的信賴都交托給了那個人。有一天支撐起來他的那片天空突然倒塌,這樣的結局會有多慘烈。何重恩不敢想。


  他也總算知道了,為什麽那個人總是強調,所有的都可以改動,唯獨有兩條,第一是不能給覃言這個角色安排任何愛情的戲份,第二個要求是,最後一幕必須完整的呈現出來。


  何重恩突然醍醐灌頂,瞬間地清醒了,那個人明明不在意任何東西,為什麽偏偏同意他拍這部電影。


  他想要的無非是在用這部電影勸說石早好好活著,好好生活。


  別人或許讀不懂,但真正的石早應該一眼就能看得明白。


  監獄的安檢很繁雜,幾個人陸續的刷了身份證登記了所有的信息。


  何重恩之前來過,信息都在冊,簽個名字就可以了。而韓子封也早早停了筆,他雖然有些好奇,但是看著獄警什麽都沒說,也不敢在這種地方隨意地聊天。


  “犯人名字。”獄警問道,核實預約的信息。


  “譚汶。”


  “等一下,有人會帶你們去。”


  周铖眼睛眯了一下,突然覺得匆匆過來的獄警長得有些麵熟。


  在邁進最後一道鐵門時,似乎連空氣都不自由了起來。沉默了一個多小時的韓子封開了口。


  他看向江願,“你不是問我為什麽石早會恨覃言嗎?”


  江願點了點頭。


  “因為,愛有多少,恨就會有多少。”


  作者有話要說:

  我之前說過的,小韓子的攻很早就出場了。


  隻不過形式比較特殊而已。


  這一對其實也不會虐的,該虐的電影裏麵已經虐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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