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憐人
皇宮上下尋遍了,二公主經常去的幾個場所也翻了,不見蹤影。 還有一個一絲不苟的苗樂,也憑空消失。 一直到黃昏,眾人放棄了尋找。 大王子最寵這個小妹,立刻遷怒付六,指責是她綁走了二公主。 天一黑,這裏將變成人間煉獄,這些小事已經無關緊要。 大殿裏所有人在相互指責,這個說那個看管不力,那個說這個耽於玩樂,扯著扯著就把陳年舊賬翻出來,一樁樁一件件,非要證明對方才是最沒用的那個人。 不知是哪個說起當年的胡勒公主多麽賢惠溫柔,能歌善舞,馬上有聲音說: “她還不是委委屈屈當個通房?” 殿上閉目養神的國主睜眼,沉聲說:“有完沒完?現在最主要的是我的小女兒不見了。” 他不曾神誌不清,隻是裝著糊塗去說那些讓付六不好受的話。 大王子一口咬定就是付六幹的,他惡狠狠說:“等著吧,待會兒就有人來送信,拿流雲兒換什麽黃金珠寶。” “承蒙好意,不過天一黑,齊軍立刻入境,你們還是想想自己該怎麽逃命。” 大太子第一反應是:“苗樂人呢?不是他遞去的求和信?付六!我們以求和的名義接待你,你在做什麽?” “二公主先遞的戰書,我接下了,今日正好第三天,是最後期限。至於求和信,我從來沒看見。” 原來那個苗樂也有自己的打算——是一開始就計劃好了兩國交戰,他帶著二公主亡命天涯? 好自私的計謀! 付六就坐在房簷下,看天光一點點變暗,身後一點點平靜下來。 等她腳邊僅剩下一絲昏黃苟延殘喘,她回頭,隻看見高高端坐的西藩國國主。 他依然威嚴不可方物,但是他的腳下沒有臣服的子民,空蕩的可笑。 “人呢?” “聽說敵軍打過來,都逃了。” “謝宇是胡勒公主的孩子?” “當時你們的皇帝存心把送親的隊伍趕盡殺絕,沒想到他活下來了。” “胡勒公主帶著親生孩子出嫁,是要欺瞞先皇?” “和親本就是你們的皇帝一意孤行,指名道姓,能有什麽辦法?” 天光散盡,墨黑的地平線亮起了大火,遮掩了漫天星光。 嚴修快殺進這裏了吧? 付六閉上眼就能想出血流漂杵的人間慘景。 她也要離開了。 “最後一個問題,這位胡勒公主,是你的妻子嗎?” “聽說他沒保住皇位,真是蒼天有眼。” 沒有問題了。 不管是梁國還是西藩,人都是一樣的人,愛情、權謀、利益糾葛,埋在浮土之下,一鏟子挖下去翻出來都是臭魚爛蝦。 付六慢慢地站起來,亦步亦趨往火光所在行進,像是撲火的飛蛾。 謝宇恨著殺掉他母親的梁國皇帝,恨著送走母女的西藩國主,他的人生充滿了仇恨,無法想象他是如何長大的。 他完成了他的複仇。 那付六呢? 付六失掉故土,失掉家族,失掉愛人,她該恨誰?向誰複仇? 謝宇嗎? 謝宇他,也是可憐人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