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上

  喬羿不肯多說,曲阮隻得暗自思忖,難道是沉寂已久的各地藩王背地裏也有動作了?

  “是那些藩王?”她目光如炬。


  帝業大成後,藩王割據一方,朝堂上削藩的聲音一直沒有消停過。


  四位異姓王中,襄南王是徹頭徹尾的保皇派,撫西、安東二王則是一直野心勃勃,覬覦皇位已久,而鎮北王,不提也罷。


  喬羿沒想到曲阮心思細膩到了這種程度,隻得閉口不言,希望她快些略過去。


  “天色不早,你該休息了。”


  曲阮眯了眯眼,不再說話,轉身往梁燕閣走去。


  喬羿不遠不近地綴在曲阮身後,隻見她身形單薄,橘色的夕陽撒在她肩上,憑空添了幾分寂寥,仿佛下一秒,她就會從他的麵前消失。


  腦海裏忽然閃過曲阮落崖的那一幕,喬羿心下一驚,嘶啞著聲音開口道;“阿阮!”


  曲阮頓了頓,步子卻未停。“王爺還有何事?”


  喬羿往前邁了幾步,與她並肩而行:“所有瑣事我都打點好了,明日便可出發,你可需回一趟宮,與陛下道別?”


  曲阮垂眸,也沒搭話,邁進了青藤纏繞的院門。


  喬羿張了張嘴,挽留的話到了嘴邊,卻發不出任何聲音,直到曲阮的身影消失在眼前,也沒有等到他期盼的那聲回應。


  是夜。


  曲阮還是回了宮,此去不知要多少時日,該與皇兄知會一聲。


  到了宮內,她方才知道,因為江南水患,慶豐帝正在議事堂同大臣商量對策,於是這一等便到了深夜。


  “公主,夜深了,還是歇下吧?”銀環手上拿著挑燈的小木棍,秀眉緊皺,擔憂的看著坐於床沿的曲阮。


  曲阮動了動手臂,酸麻之感頓時襲遍全身。“罷了,睡吧。”


  已是夜半,朝中事務繁忙,想必皇兄已經睡下了,明日再說也不遲。


  暖閣的燈光漸次熄滅,窗子被小心關上,一片寂靜。


  翌日,皇宮外城宣直門下,一隊精煉人馬有序整齊的一字擺開,煙塵滾滾,卻聞不見一絲雜聲。


  喬羿看著正竊竊低語的那對兄妹,眸子裏閃過若有若無的嫉妒和懷念。


  “此次北上氣候惡劣,一路環境凶險,你自己多加小心。”慶豐帝憂心忡忡的看著曲阮,實在不放心讓她去往遙遙北疆,可她的病拖不得,她肚子裏弱小的生命也拖不得。


  曲阮抬手拉住皇兄的衣袖,微笑著將一縷飛揚的鬢發別到他耳後,聲音細微:“藩王異亂,小心。”


  再起身,她滿目溫柔不舍,退後一步輕聲道:“皇兄不必替阿阮擔心。”


  喬羿不知道兄妹倆說了什麽,隻是眼神深深地盯著女子漸行漸近的身影。


  他會護著他的阿阮一路北上,治好她的身子,一如過去的她義無反顧的保護自己那般。


  “小人發糕,拜見公主殿下。”曲阮在經過馬車時,一個身穿玄色勁裝的男子忽然抬手行禮。


  她抬了抬眸子,這人他見過,是慶豐帝身邊的影衛,轉頭見慶豐帝朝著她擺手,便應了聲,扶著男子的手臂上了馬車。


  喬羿狠狠皺起眉頭,陛下這意思是不放心他?但為了曲阮,他隻能收斂。


  一行人上了官道,皇城的輪廓已經看不清晰,隻剩下一個小小的屋頂,那是上京裏最高的鍾鼓樓。


  馬車裏物什應有盡有,曲阮懶懶的躺在案桌旁,窗簾外便是喬羿如影隨形的身影,她側過身子,有些無精打采。


  風將馬車簾吹起,露出侍衛的衣角。


  “發糕,講個笑話吧。”


  這小侍衛在慶豐帝身邊,也見過曲阮幾次,知道這位公主是個愛頑笑的性子,微笑著回道:“幸虧小的看過幾本閑書,還請公主饒恕小的,汙了您的耳朵。”


  銀環捂嘴偷笑,惹得曲阮嗔怪的看了她一眼。


  “無礙,你倒是說說,有什麽好玩的。”


  喬羿駕著馬走在馬車旁邊,不高不低的談話一聲不落的入了他的耳中。


  ……


  “你倒機靈,看閑書的事都瞞過了皇兄。”曲阮不知聽到什麽有趣之事,連眼淚都笑出來了。


  發糕一手握著韁繩,不慌不忙的舉手投降道:“公主饒命。”


  被他滑稽的表情逗到,馬車內又是一陣嬉笑。


  韁繩被喬羿死死握緊,他看向露出一絲縫隙的窗簾,心髒被那笑聲扯得一陣煩悶。


  她寧願聽一個侍衛講笑話也不願意掀開窗簾看他一眼?

  喬羿感覺鼻子有點堵,他是真想把那不長眼的侍衛踹下去,可礙於曲阮,又不好發作,隻得又一次生生忍下。


  另一頭,鎮北王府的荒院裏,一個披頭散發的女人正趴在落滿了枯葉的石桌上寫著什麽東西。


  墨水已經幹在硯台上了,她隻得用舌頭舔一舔才能勉強寫下去。


  “餘境危難,望速救……”艱難的寫下最後幾個字,曲若玉慌慌張張的跑到門口將折疊好的信遞出去。


  門外,一個小廝的身影一閃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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