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妃

  馬車在官道上緩緩行駛,曲阮靠在車壁上閉目養神,銀環坐著無聊,便偷偷掀開小簾子往外看。


  “公主,鎮北王好像跟在我們馬車後麵!”銀環把簾縫掀大一點,“他在鎮國寺內看見我們了?難道是他發現公主了?”


  曲阮聞言一時間心緒煩亂,連往後看一眼的勇氣都沒有。


  “吩咐外麵的,跑快一點,甩開他。”曲阮低聲道。


  銀環領命,掀開門簾到外頭吩咐了一番。


  喬羿騎著馬,不遠不近地綴在馬車後頭,車轅上雕了皇室的標記,他猜想,這或許就是那位神龍見首不見尾的靜妃?

  方才突如其來的熟悉感,使得他不願放過任何一絲希望。


  隻見馬車突然開始加速,在官道上奔馳起來,喬羿連忙催馬追上,心頭的狂喜卻一點點擴大。


  說不定,就是阿阮!


  她不想見他,才會跑得這樣匆忙。


  喬羿這樣想著,更是盯緊了馬車。


  “公主,我們加快速度,鎮北王也加快,他是盯上我們了!”銀環著急起來,若是叫喬羿在宮外將公主攔住,可就麻煩了。


  曲阮坐直了身體,慢慢道:“慌什麽,坐好,馬上便到宣直門了。”她在上京待了這麽多年,雖然很少出門,但多多少少也算是認識路。


  果然,不一會兒,馬車便駛入了宣直門,今日的臣子們都得從宣武門進宮,喬羿自然是被攔下了,就耽誤這麽一刹工夫,馬車早已沒了蹤影。


  他氣惱地一勒韁繩,掉頭往宣武門奔去,隻要那人還在宮裏,什麽都好說。


  宣武門口馬車排了長長一條,喬羿心中焦急,隻得棄馬走到盤查之處,向後麵的官眷告罪,先一步進門。


  南書房內。


  曲阮正同慶豐帝仰頭說著什麽,她為了掩飾身形,隻得坐在輪椅上。


  慶豐帝背著手,在屋內走來走去:“蘇杭太遠了,不許你去,重新挑個近點的。”


  曲阮無奈地看著他,她知道兄長是為自己好,可是平生夙願難了,心裏總有些遺憾。


  正僵持著,門外便傳來了小黃門急吼吼的聲音:“鎮北王,陛下此時不方便麵見!請留步!”


  喬羿自然不會聽他的,他猛地一推門,掀開衣擺單膝跪地:“臣,喬羿,特來謝恩。”


  他抬起頭,直直地盯著輪椅中的身影,眼神裏是從未有過的迫切。


  曲阮早已用紗巾遮了麵,低頭靠在輪椅裏。


  她沒想到喬羿會直接衝進來,隻好坐著不動,以不變應萬變。


  慶豐帝臉色黑沉,道:“喬卿為何不經通報便擅闖?”


  喬羿飛快接道:“臣一時心切,還望陛下恕罪。”


  再責備他,反倒顯得慶豐帝不大度了,他冷哼一聲,不著痕跡地看了曲阮一眼。


  曲阮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微微頷首道:“陛下在此接見臣子,臣妾便先行告退了。”


  她推著輪椅,目不斜視地從喬羿身旁緩緩駛過。


  喬羿看著她的背影,一個答案在心裏呼之欲出,這就是曲阮,是他的阿阮,他不會認錯的!


  可是,她為什麽坐在輪椅上?她的腿腳受傷了嗎?

  門很快在他麵前合上了,他看著她消失在眼前,沒來由的慌張席卷了他的心房,可他沒有追上去問一問的理由和勇氣。


  近鄉情更怯,曲阮就是他的故鄉。


  “喬卿何故盯著朕的靜妃不放啊?”慶豐帝轉身坐到案前,在心裏狠狠地罵了一頓喬羿。


  “臣見靜妃娘娘眼熟,像極了一位故人,恕微臣冒犯。”喬羿還單膝跪著,慶豐帝冷笑不語,完全沒有讓他站起來的意思。


  既然鎮北王府瞞著曲阮掉崖的消息,他也樂得多惡心惡心這位鎮北王:“許久沒看見阿阮了,她近日可好?”


  這話喬羿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若是說好,方才阿阮剛走過去,這不是欺君麽?若是說不好,慶豐帝想必還有後招。


  他苦笑一聲,暗示道:“阿阮若一直待在我身邊,自然是好的。”


  將慶豐帝氣了個倒仰,世上竟還有如此厚顏之人?他算是長見識了!


  “前麵快要開宴了,喬卿隨我赴宴吧。”慶豐帝不欲與他打言語官司,幹脆借夜宴遁了。


  金麟台上,歌舞升平。


  喬羿隨便揀了個空桌坐下,他來得匆忙,隨侍都還未到,隻得自斟自飲,旁人懾於他生人勿進的氣勢,都識趣地不去打攪他。


  夜色漸深,喬羿一直偷眼觀察著慶豐帝的一舉一動,他的私衛此時都守在各處城門外,就等曲阮自己出現。


  他猜想今日自己一定驚擾了曲阮,照她的性子,一定會遠遠躲開,在宮裏他不好動作,但出了宮……他搶也要把曲阮搶回家去!


  宴飲漸漸進入了高潮,趁著所有人都在勸酒和歌作樂,喬羿離開了席間,獨自往宣直門去了,就在方才,私衛來報說,靜妃趁著夜色,出宮去了。


  酒液將喬羿的血染得滾燙,他什麽都聽不見了,唯一清晰的是心髒一下一下,搏動的聲音。


  真的是她嗎?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