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生

  雕梁畫棟,錦繡樓閣。


  曲阮躺在綿軟的錦被裏,一時不知今夕是何夕。


  她已經昏迷了數天,在這段時日裏,許多事物都在悄悄發生著變化……


  睜開雙眼,曲阮勉力眨了眨眼,太久沒視物,眼睛生疼生疼的。


  見她醒來,正在灑掃花架的宮女喜得扔了手中小帚,嘴裏開始絮絮叨叨:“公主醒了就好,陛下差點急壞了,公主想不想吃點什麽?陛下上朝去了想必很快就回來……”


  曲阮被她叨地頭暈,輕輕拍了一下她手背,示意她閉嘴:“銀環,你這個囉嗦的毛病什麽時候能改過來?”


  “奴婢這是太開心了,我瞧公主瘦了許多,這就去叫小廚房備些飯食,怎麽不見金釧姐姐了?她是還留在王府嗎?”


  銀環一邊說著,一邊將門窗都打開通風,曲阮被救回來的時候,她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隻以為她是病了,回宮裏來養著。


  曲阮閉著眼,靠在床頭,心裏一陣刺痛:“金釧,沒了。”


  銀環正待出門,一時站住不動了:“沒……沒了是什麽意思?”


  四下寂靜。


  曲阮的眼角沁出些淚,又被她抹去:“是我沒護住她。”


  銀環似哭非哭地走到床前,跪在曲阮旁邊:“怎麽……怎麽就沒了呢?公主的婢子,也有人敢動的嗎?”


  她打小和金釧一起侍奉曲阮,比曲阮還要小上幾歲,因為還想到了年齡出宮去,便沒有再跟著曲阮。


  聽得她這般孩子氣的話,曲阮摸著她的頭發,搖了搖頭:“怎麽沒人敢動,我出了宮,算個什麽東西?連侍衛都可以騎到我頭上來。”


  銀環抬起頭,她的眼淚鼻涕糊了滿臉,看起來很是滑稽:“難怪,難怪陛下不許我再提王府,原來是怕公主傷心,公主放心,陛下是您的嫡親兄長,定為為您討回公道的!”


  曲阮苦笑一聲,沒有再說話,兩人靜靜地待在一處。


  正枯坐著,外頭便傳來了一聲:“銀環!人哪去了?”


  銀環蹭地跪坐起來,把臉上的鼻涕眼淚通通抹在衣袖上,起身相迎。


  “陛下聖安,公主已經醒了。”她心情不好,話也少了。


  慶豐帝詫異地看了她一眼,見她眼圈紅紅,也不多言,隻拍拍她的肩,權做寬慰。


  他走進邀月殿內,曲阮早已坐到了窗邊的炕上,望著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阿阮,皇兄去晚了,莫要怪我。”他歎了口氣,捉過曲阮的小臂,露出那道疤痕,“喬羿這個狗東西,我早說他不是什麽好人,偏生你喜歡。”


  曲阮無奈地把手抽回來,捂在湯婆子上:“皇兄就別記恨他馬球場上把你打暈那事了,真是你技不如人。”


  慶豐帝完全沒有被戳穿的自覺,厚著臉皮道:“我向喬羿問起你多次,那日安逸成婚,我是去了的,喬羿不讓我見你,我便察覺到不對……”


  “我已經很感激皇兄了,”曲阮截斷話頭,“我也明白皇兄難以插手朝臣家事,如若不是皇兄,我早已埋骨深崖,尋不到蹤影了。”


  心疼於她的懂事,慶豐帝一時無話。


  “臣妹還有個不情之請,求皇兄成全。”曲阮突然正色起來,“請皇兄就當我死了,這世上再無曲阮,我隻想安安生生地,把這個孩子生下來,了卻一樁心事。”


  她不想再以曲阮的身份活下去了,這個身份帶給她的枷鎖一重又一重,壓得她不能喘息。


  “你這是何苦。”


  慶豐帝看著她麵色蒼白,自然不忍心拒絕。


  從這天起,宮裏就多了個神秘的靜妃,聽說她身體極弱,皇上把整個太醫院都翻了個底朝天,就為了給她續命,得此榮寵,宮妃們都嫉妒得要命。


  一日,太醫院院正為曲阮把過脈,道:“娘娘這病,得養,但也僅僅隻是靠天寶地靈續命,治標不治本,況且……”


  “有話直說!”慶豐帝追問道。


  “請恕老臣直言,娘娘這一胎來得凶險,若是不曾懷孕,仔細調理,恐怕還有三五年好活,但照目前來看,至多活過明年冬天。”


  “怎會?怎麽就如此!如此差勁了!?”慶豐帝臉色大變,“我不管你們想什麽辦法,一定要給朕!把公……把靜妃治好!”眾太醫喏喏稱是。


  此後,宮裏的人更加好奇這位靜妃了,凡是有人在談關於這位靜妃的事,所有人都立馬放下活計,支楞起耳朵。


  漸漸地,民間也傳開了,有人說,那靜妃原是江南花魁,有人說,那靜妃美若天仙,是個來迷惑聖上的妖精,還有人說……靜妃長得,和安國長公主,極其神似。


  如此荒誕的流言,喬羿卻聽進了心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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