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 重逢

  「老實點兒!」


  「問什麼答什麼, 別耍花招。」


  ……


  身穿便服的禁衛押著一群捆綁堵嘴的俘虜,強硬推進廟門,為首者原本拚命掙扎,可抬頭一見趙澤雍,登時雙目圓睜,下意識後退, 驚恐萬狀。


  靜默瞬息, 為首的俘虜忽然臉頰腮部微動——


  電光石火間,謝霆眼疾手快,搶步上前,迅猛抬手卸掉對方下巴, 橫眉立目質問:「想自盡?你認識……我們公子?跪下!」


  什麼公子?他分明是太子!為首的俘虜臉色灰敗,頹然跪坐,嘴咧著流口水, 瑟瑟發抖。


  「都跪下!」、「跪好了!」眾親衛霎時全神戒備,下手不再留情。其中兩名親衛捧著一堆袍靴, 雙手呈上,簡要稟明:「公子, 這些全是從他們馬兜里搜出來的,經辨認,此樣式屬於北蠻全克爾族。」


  趙澤雍一言不發,以刀鞘挑起衣袍翻看,而後審視俘虜,半晌, 挑了個抖若篩糠的,下巴一點,謝霆便會意,伸手解開那名俘虜嘴上的布條,吩咐道:「問你什麼就答什麼,如果有半句假話,大卸八塊丟到山裡喂狼!」


  「千、千萬別,這位大哥,有話好說,好說。」俘虜臉色慘白,他根據頭領的神態,毫不猶豫選擇識時務,哀切求饒:「公子饒命,我冤枉啊!頭髮是汪老大叫人給剃的,衣衫靴子也是他弄的,我窮困潦倒,掙些活命銀子,只負責恐嚇而已,絕對沒有濫殺無辜!」


  趙澤雍目光如炬,威嚴問:「恐嚇誰?濫殺了哪些無辜?」


  「這、這……我……」


  「唧噥什麼?快回答!事後若被查出撒謊,你逃去天涯海角也沒用。」謝霆咬牙,怒目瞪視。


  「我說我說!每次事前,汪老大指定方向,叫我們先上,恐嚇驅趕逃難的災民,他們斷後,似乎、似乎殺了不少人,但那些統統與我無關!」


  「驅趕災民?殺災民?」謝霆吃驚地愣住了,他原以為只是湊巧抓獲一群趁亂打劫的匪寇。


  趙澤雍臉色一變,沉聲問:「躲避疫病的災民嗎?你們把人朝哪個方向驅趕?」


  俘虜見風使舵,下定決心立功贖罪,躲躲閃閃告知:「我什麼也不懂,但偶然聽見汪老大說,要盡量把災民趕去京城——啊!饒命,公子饒命!」


  趙澤雍勃然大怒,一腳踹翻作惡多端的兇徒,怒問:「說!你們今夜原計劃是什麼?殘殺無辜?」


  「不不!」


  俘虜蜷在牆角,竭力辯解:「朝廷派了幾萬兵來救災,官府向欽差求助,求得一隊援兵,正四處搜捕我們,汪老大害怕了,帶我們去昉凈山的寺廟剃度出家,等風頭過去了再還俗。公子,小人所言句句屬實,求您開恩饒恕,我手上沒沾人血,只是一時糊塗、財迷心竅——」


  趙澤雍冷冷打斷:「賑災大軍現在何處?欽差是誰?」


  「大軍今兒中午到的,駐在善宿驛站,汪老大罵欽差『姓容的』。」


  「姓容的?」謝霆想了想,耳語道:「公子,應該就是容大人了,朝廷上下沒幾個姓容的。」


  趙澤雍驀然心弦一緊,面無表情地命令:「把他們帶出去,仔細審一審,問清主使、同夥以及犯案,其餘關鍵也別忽略,不得有誤。」


  「是!」謝霆鬥志昂揚,迅速調整防衛,押著俘虜往廟后空地而去。


  「慢著。」


  謝霆忙止步轉身,恭謹垂首。


  「留活口。」趙澤雍叮囑。


  「是。」


  兩日時間一晃而過

  臉紅脖子粗、癱軟暈厥、捶地慟哭、下跪哀求……


  自從抵達疫病區,容佑棠一天到晚被哭喊聲包圍,忙得不可開交,嗓音嘶啞變調,關切問:

  「染病的弟兄們好些了嗎?」


  「宋大夫不愧是神醫!」朱彪由衷欽佩,讚不絕口道:「病人服了葯后,除了過於老邁衰弱的,一般都有好轉,依我看吶,這場瘟疫很快能收場。」


  「但願如此。」


  容佑棠推開門,又問:「上午有多少不治身亡的?」


  朱彪當即皺眉,耳朵嗡嗡響,正色答:「有五個。死者親屬打滾慟哭、瘋狂指責,罵朝廷援救遲了、罵大夫庸醫、罵老天爺不開眼,奪走無辜性命。」


  容佑棠十分同情,但無可奈何,拍拍同伴肩膀,勸慰道:「人面對生離死別時,激動失態是難免的,咱們領朝廷俸祿、為朝廷分憂,只能諒解包容。待回京后,煩請把立功弟兄的姓名給我一份兒,我一定為其奏請封賞!」


  「您這是哪兒的話?不過挨些白眼責罵而已,無所謂,想想老百姓糟了瘟疫、家破人亡,我們還有什麼不能諒解的?」朱彪疲憊抹了一把臉。


  容佑棠倒了兩杯茶,輕聲告知:「朝廷非常重視疫病,雖然糧食還在籌措,但相關藥材已經連夜送來,估計不出三日就到了。」


  「是嗎?好極!」朱彪高興一擊掌,焦頭爛額道:「秋嶺和淳鶴的知府不停打聽、拐彎抹角地質疑,煩得很,活像咱們有葯故意不給似的!難為您一次次耐心解釋,換成我,可能得吵一架。」


  容佑棠喝茶潤了潤嗓子,指向自己的喉嚨,苦笑表示:「聽聽我這破鑼嗓子?唉,想吵也沒力氣。」


  朱彪欲言又止,眼珠子轉了轉,小心翼翼問:「大人,卑職說句實話,您這臉色有點兒差啊,莫非沒按時服藥防疫?」


  容佑棠忙答:「一日三碗,從未停歇,誰敢毀了宋大夫的名聲?」


  「那倒也是。」朱彪點點頭,卻仍擔憂,誠摯地提醒:「以防萬一,待會兒等宋大夫忙完,您記得請他把把脈,圖個放心。」


  容佑棠欣然接受:「多謝。對了,韓將軍呢?」


  「他啊,」朱彪忍不住一撇嘴,語調平平說:「還在善宿府衙呢,說是調查城裡的疫情。」呸!分明是嫌棄此處喧鬧臟污,生怕染病。


  容佑棠神態如常,溫和道:「辛苦將軍了,委屈弟兄們任勞任怨,否則我和宋大夫一準兒被拉扯撕成碎片。」


  「應該的,勠力同心共渡難關嘛。」朱彪不好意思地憨笑,膚色黝黑牙齒雪白,很是淳厚。


  容佑棠剛想開口,窗外風裡卻突然飄來響亮鑼聲,極為突兀,他嚇一跳,疾步行至窗口探看,疑惑問:「誰在敲鑼?」


  「不知道啊,鬧瘟疫到處死人,誰家有心思辦喜事兒呢?夠勇敢的。」朱彪嘖嘖稱奇,探頭朝官道方向張望,很是詫異。


  「聽著不像是喜樂。」容佑棠說,他茫然不解,凝神眺望:


  只見驛站旁邊的官道上,一整齊肅然的隊伍正浩浩蕩蕩而來:打頭的官府衙役鳴鑼開道、高舉書寫「巡撫」「迴避」、「肅靜」等字眼的牌子,並有大批帶刀捕快充任護衛;


  中間是高大寬敞的朱漆馬車,被威猛壯漢圍得嚴嚴實實;


  後方則是七八頂官轎,並一串囚車,車裡是鐐銬加身的犯人。


  「好大的陣仗!」


  「哎,原來是巡撫,怪不得。」容佑棠恍然大悟,趕緊戴上官帽、整理儀錶,想當然地說:「巡撫視察疫情來了,朱將軍,咱們下去瞧瞧。」


  「行吧。」朱彪打了個哈欠,興趣缺缺,抱著手臂,邊走邊說:「願意冒著染病的可能出巡,還算盡職愛民,值得相迎。」


  「當地巡撫姓錢,大名錢懷河。」容佑棠順勢告知。


  朱彪隨口道:「哦,錢大人。」


  少頃

  兩人剛快步行至驛站門口,抬眼便是黑壓壓大片人頭,眾星捧月一般,簇擁巡撫錢懷河。未染病的災民們好奇出動,擠得水泄不通,爭相目睹巡撫風采,交口議論。


  容佑棠微笑靠近,拱手客氣道:「在下容佑棠,您想必就是巡撫錢大人吧?幸會。」


  錢懷河眼睛一亮,竟格外謙和,他快步相迎,亦拱手:「幸會幸會!抱歉,錢某人來遲,真是辛苦欽差和將士們了。」


  容佑棠暗暗驚奇,客氣道:「為朝廷辦事乃職所應當,錢大人公務繁忙,能抽空冒險來巡已是極難得。請進,疫情公文都在樓上。」


  「商談救災之前,本官有一件要緊事兒宣告。」錢懷河義正辭嚴,餘光悄悄瞥向馬車。


  容佑棠一怔,忙請教:「不知是何事?可與救災相關?」


  「疫病突發后,百姓們惶恐,舉家外出避難,期間有人財迷心竅,趁機興風作惡,夜半劫殺災民,殘害無辜二十七人!」錢懷河慷慨激昂,抬手遙指馬車后的囚犯,大義凜然道:「幸而天網恢恢,經官府和容大人借出的精兵連夜搜捕,現已悉數擒獲兇犯!人證物證俱全,死者家屬也指認了,確鑿無誤。」


  唉喲?


  圍觀災民頓時沸騰了,群情亢奮,一窩蜂擁去鄙夷謾罵囚犯。


  「肅靜!」


  「不得推搡!」


  ……


  捕快們急忙呼喊疏散,竭力維持安穩。


  「諸位請看,囚車角落裡堆著的衣衫、靴子,是他們作案時穿的,冒充蠻人殺害無辜,還造謠生非、詛咒太子,罪大惡極!眾所周知,太子殿下用兵如神,西北一戰大獲全勝,蠻人慘敗稱臣,目前,得勝之師已經凱旋了,誰敢再傳謠言,本官嚴懲不貸!」錢懷河聲如洪鐘,威風凜凜地大吼。


  西北大捷?


  太子回京了?

  容佑棠欣喜又疑惑,下意識走向錢懷河,迫不及待想打聽詳情,但擁擠中不慎踩了一名捕快,正欲解釋時,對方轉身露臉,赫然是謝霆!


  「你——」


  容佑棠瞠目結舌,暗忖:難道世間有模樣如此相似之人?


  謝霆忍笑,耳語說:「容大人,別來無恙。」語畢,他不露痕迹地朝馬車一瞥。


  殿下在車裡?

  容佑棠頓感荒謬,震驚之餘,他匆匆打量馬車周圍的「捕快」:相熟的親衛們繃緊臉皮,眼裡紛紛湧出笑意。


  兩刻鐘后

  錢懷河率領地方官巡視災民,並商討疫情,馬車進入驛站後院,重兵守衛。


  「放心,公子都安排妥當了。」


  容佑棠拎著食盒返回卧房,輕聲道:「疫病尚未消除,實在是危險!」


  謝霆笑著沒接腔,於門前止步,說:「大人,請。」


  容佑棠頷首,深吸了口氣,屈指敲門,還沒開口,房中已先傳出久違的低沉嗓音:

  「進來。」


  作者有話要說:  暖心扔了1個地雷


  腦維修阿冰扔了1個地雷


  謝謝以上兩位小天使,么么噠你們(づ ̄3 ̄)づ╭❤~


  今天!我終於!早更新了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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