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章 暗鬥
「帶兵搜山?」
定北侯愣了愣, 他急欲召幼子回家商議大計,故很是焦躁,語氣有些沖地問:「據老夫所知,南山北麓就是沅水大營,駐軍近十萬,北營隔著那麼遠, 為什麼要小二帶兵跑去支援?」
傳信的府衛賈馳忙解釋:「這個小的打聽了!事發時, 二公子恰好在南山野練場,和沅水將領商量兩營例行的春訓大比,所以七殿下一聲令下,誰也不能推辭。」
哦~
那倒也是, 職責所在,無法推脫。
容佑棠理解地點點頭。
「唉!」定北侯無可奈何,忍不住又是一聲嘆息, 懊惱揮揮手:「知道了,下去吧。」
「是。」賈馳躬身告退。
「那小子, 明明說好今日回家用膳,老夫人一早就吩咐廚房準備他愛吃的菜了!搜山救人質, 想想都難,不知道他何時能忙完。」定北侯落座,手肘擱在茶几上,俯視地面出神,熱茶已冰冷,他一口沒喝。
郭遠始終眉頭緊鎖, 默默沉思,顧不上接父親的話。
容佑棠身為外客,卻不便置若罔聞,禮節性地安慰:「侯爺放心,等將軍忙完公務就會回城的,到時您代為轉告也一樣。」
「哦!只能如此了。」定北侯猛地回神,傾身探頭,儘可能壓低嗓門,近乎氣音地問:「事出突然,宮裡……穩得住嗎?」
容佑棠同樣傾身探頭,耳語答:「瑞王殿下和五殿下齊心協力,目前一切正常,他們希望您父子三人心裡有個數,切忌切忌聲張,千萬別被外人看穿。」
「那是,那是自然。」定北侯不住點頭。
「近期都有誰每日上乾明宮請聖安?」郭遠忽然問。
容佑棠想了想,緩緩告知:「雖然陛下閉關初期就下旨誰也不見,但以韓貴妃為首的若干娘娘每日清早都上乾明宮遙遙叩首請安,以及少數老資格的皇室宗親,他們隔三岔五會入宮問候,倒不出格,只是表達恭敬關切之意。其中好些皇室長輩,殿下們偶爾避不開,能寒暄半日。」
「多得瑞王殿下和五殿下辛苦支撐。」郭遠嘆了口氣。
定北侯發自內心道:「只盼太子早日凱旋!」
容佑棠欲言又止,略一沉吟,忍不住問:「對了,為什麼這幾天沒有西北的戰報啊?」
「我們也不清楚。」郭遠搖搖頭,不敢深入猜測,含糊道::「興許是短期休整,暫無對戰吧。」
容佑棠心顫了顫,迫使自己停止胡思亂想,勉強附和:「應該是。」
書房陷入寂靜,三人各懷心事,顧慮重重。
「廣平王到底怎麼回事?」定北侯心氣不順,相當不滿給朝局、給官府、給自己兒子添亂的人。
——殿下此時在做什麼?商討軍情?設伏反擊?兩軍交戰?勝了?敗了?他可有受傷?
容佑棠倦意濃重,連喝幾杯濃茶,魂魄飛越萬水千山、徑直飄向西北,聞言分心答:「據稱被熟人劫持,暫不知是因為公憤還是私怨。」
「既然是熟人,無論什麼仇什麼恨,大可回他的封地廣南低調解決,當街打打殺殺,大鬧京城,肆意妄為成何體統?莫非看準了陛下閉關、太子出征么?」定北侯不忿地沉著臉,並未多想,單純地抱怨。
看準時機鬧事?
容佑棠心念一動,深深聽進了定北侯的抱怨,屏息琢磨半晌,霍然起身,瞪大眼睛雙手握拳!
「怎麼了?」定北侯忙問。
郭遠詫異抬眼,他剛才正竭力思考如何避免外人窺破承天帝駕崩的絕密。
「自太子出征后,我很不放心,有時甚至疑神疑鬼。」容佑棠眉頭擰得死緊。
「都是自己人,有話直說,不必忌諱。」定北侯和氣地囑咐。此一時彼一時,他待容佑棠十分熱絡。
容佑棠深吸了口氣,語速飛快:「既然不必忌諱,下官就直說了。眾所周知,廣平王是中宮嫡子,可謂最名正言順,但陛下更看重文武德才,故冊封慶王殿下為太子。皇后薨、老平南侯病逝,廣平王三年前就被劃分去鎮守南境,他的舊部早該清楚去留了吧?若選擇離去,想必悄無聲息另謀出路,若選擇留下,自然不比以往,畢竟儲君已定,其餘皇子必須安分守己!那麼,無論公憤私怨,誰敢劫持親王呢?」
「你……想說什麼?」定北侯一動不動。
容佑棠越想越心驚,疲倦不翼而飛,忐忑質疑:「三個兇手劫持廣平王,共四人,案發在城中央,九門隨即關閉僅剩兩門,層層官兵嚴守篩查,他們怎麼逃出城的?姑且猜測他們熟門熟路或裡應外合,但天大地大,為何逃向有十萬駐軍的南山?上趕著送死嗎?又為何恰巧靠近野練場?」
「你認為不是巧合?」郭遠渾身一震,倏然起身。
容佑棠用力捶打腦袋,白著臉說:「太巧了些,一環接一環,近乎精心設計!殿下特意留下郭將軍,是為了鎮守北營、為咱們撐腰,一旦將軍出事,底下士兵必定慌亂。」
「豈有此理!」
定北侯絲毫不敢掉以輕心,瞬間急了,顫聲怒道:「迄今為止,郭氏祠堂已供奉十二尊英烈牌位,赤膽忠心,誰敢動我的兒子?!」
「爹,息怒,我們、我們先、先冷靜點兒。」郭遠抬手,霎時方寸大亂。
「沅水建營數百年,熟悉南山的一草一木,搜山救人時——韓家究竟想幹什麼?難道他們敢伺機害我兒?」定北侯臉龐扭曲,大驚失色。
容佑棠也心驚膽戰,堅決道:「小心駛得萬年船,假如猜錯了權當我多疑,將軍的安危要緊!」
「澤雍臨出征前提過,七殿下是自己人,他可能被幕後真兇利用了,率領官兵一路追捕至南山。」定北侯心急如焚,抄起官帽就往頭上戴。
「倘若對手決意撕破臉皮,那麼確實有設伏暗殺的可能!」郭遠憤怒一砸拳。
容佑棠竭力鎮定,徵詢道:「兵分三路:一路入宮報信,一路去北營搬救兵馳援南山,一路留守內城以應付外面,如何?」
「我去北營!」郭遠不假思索,解釋道:「北營的幾位將領是祖輩舊部,乃親信世交,以協助搜山的名義,我至少能請動五千兵馬。」
容佑棠贊同頷首,隨即表態:「我立刻入宮一趟,提醒瑞王殿下他們加強皇宮防衛,嚴陣以待。」
「那我——」
「爹,老祖宗年事已高,禁不起刺激,您請留下坐鎮,關鍵時刻拿主意。」郭遠匆匆打斷。
「唉,好。」
「來人!」定北侯點點頭,旋即厲聲大喝。他雖早早被爵位綁在京城,但畢竟出自將門,滿腔熱血,加之保護兒子的天性,火速被激出骨子裡的雷厲風行。
「侯爺有何吩咐?」府衛畢恭畢敬。
定北侯肅穆安排:「傳令管家,叫他即刻點兩隊可靠精銳,一隊穩妥護送世子出城去北營,另一隊護送容大人進宮!快!」
「是!」府衛察覺異樣,忙不迭執行命令。
他們分批行動,生怕對手暗殺郭達以攪亂北營,進而逼宮篡位。
半個時辰后·皇宮
「容哥兒不是剛出宮嗎?」
「怎麼又來求見?」宋慎攙起瑞王,順手幫其把頭髮撥到腦後。
睡夢中驚醒瑞王掙扎著站立,只覺眼前發黑、心狂跳,臉色病弱蒼白,鄭重道:「一定有急事稟報,我得去瞧瞧。」
「嗯,去瞧瞧。」承天帝駕崩,宋慎得以全心全意診治瑞王,他旁觀太監伺候穿衣,見縫插針,不時幫忙拉扯一把衣袍。
「走了。」瑞王迅速穿戴整齊,習慣性地扭頭招呼。
「你確定?」
「三哥從未把你當外人。」
宋慎愉快挑眉,兩人並肩行至前殿。
不久之後
同樣從被窩裡掙扎爬起來的五皇子皺眉,鼻塞頭暈,長嘆息,嗓音嘶啞,「聽你這麼一說,還真是可怕。」
「小心些總沒錯。」瑞王面色凝重,輕聲道:「以定北侯府的威望,郭遠雖是文臣,但請動數千兵馬還是可以的,三哥出征,副將暫代主帥號令大軍,郭達絕不能出事。」
容佑棠思前想後,疑心病作祟,緊張問:「禁軍靠得住嗎?」
「曹立群是父皇一手提拔的,忠誠可靠。但皇宮廣闊,禁軍數萬人,大大小小的頭目眾多,不可能熟知每一個人的底細……唯有祈求列祖列宗庇護了。」五皇子無奈苦笑。
「五弟,把曹統領請來坐坐吧?」瑞王提議。
「行!」五皇子咳嗽幾聲,周身忽冷忽熱,以手扶額,謹慎道:「以按例查問宮防為由,旁敲側擊幾句,然後賜晚膳,權當慰勞得力幫手吧。」
瑞王點點頭,馬上吩咐太監:「來人!速請曹統領來見。」
容佑棠擔憂問:「五殿下,您可是身體不適?」
「風寒,略有些發熱,不妨事,宋大夫給看了。」五皇子揮揮手,精神萎靡,險些累得直接倒下。
容佑棠鬆了口氣,他對宋慎的醫術由衷敬佩,轉而嚴肅提出:「之前考慮不敢讓殿下戰時哀傷分神,故隱瞞陛下駕崩的消息,現在看來,是否應該及早暗示?好讓殿下有所準備,以免其措手不及,反而糟糕。」
瑞王和五皇子對視一眼,左右為難,沉默瞬息,同時望向宋慎,異口同聲問:
「你覺得呢?」
宋慎大馬金刀靠坐,直爽表態:「太子已出征兩月,剿滅敵軍大半,估計很快會凱旋,趕緊去信通知吧,請他盡量設法速歸。」
容佑棠嘆道:「雖然那很為難人,但殿下見慣了大風大浪,相信他會兼顧周全的。」
瑞王兄弟倆碰頭嘀咕幾句,最終同意。
五皇子渾身冒虛汗,精疲力盡道:「那好!我這就去寫密信。等曹統領來了,勞煩四哥接見,稍晚再議事,我忙完得睡會兒,實在、實在撐不住了。」
「快去吧,別累壞了。」瑞王難掩歉疚,因為近兩月他病了幾次,期間全靠對方與眾多官員鬥智斗勇。
太子殿下!
快回京吧!
眾人無聲大喊,卻紛紛把焦灼盼望都藏在心底,隻字不提。
與此同時·太傅府
「郭遠去北營了?!」
「莫非……消息泄露?」大皇子嘴唇毫無血色。
韓太傅端坐,紋絲不動,平靜道:「莫慌,他去晚了。兩個時辰前,郭達已被引進深山,一旦南山成功,咱們就該動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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