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外調
四月流春,謝謝支持(⊙w⊙)新任戶部侍郎終於開口,郭遠和藹地說:「可是,殿下往常過完元宵就得回西北,如何出任京郊指揮使?」
「謝大公子提醒。」容佑棠欠身拱手,故意有些孩子氣地說:「可今年有特殊情況啊,所以會不同以往的。」
「幼稚。」趙澤雍屈指,不疾不徐敲擊桌面,目光銳利道:「指揮使一職何等重要,必爭得頭破血流,等閑之人連手都插不進去。」
容佑棠不相信前世的慶王當真「置身事外」——爭權奪利自古血淋淋,就算天上掉餡餅,也是眼尖手快的高個子才能得到吧?
於是容佑棠更加「幼稚」地說了一句:「頭破血流?吃相也太難看了!聖上多聖明啊,肯定不會選那樣兒的。」
伍思鵬笑出聲:「哈哈哈,還是小年輕敢說啊。」你說得有些道理,部分觀點值得細加商討。
郭達也笑:「臭小子,聽著好像你跟陛下特別熟似的。」喲?陛下的心性竟然被你蒙對了幾分!
郭遠沉穩安靜,低頭喝茶。
「出了這個書房,你的嘴最好縫上,免得口無遮攔闖下大禍。」趙澤雍虎著臉告誡。
「……」不是你們叫我有話直說嗎?哎,老實人真不容易。容佑棠不是不憋屈。
「還有何事?」趙澤雍端起茶盞,意思是無事可以退下了。
「殿下,今天年二十五了。」容佑棠鼓起勇氣,眼巴巴地提醒。
「唔。」趙澤雍毫無表示,嘴角微微彎起。
「殿下——」
「自行去管家那兒領賞,年初四回來當差。」趙澤雍說。
「初、初四?」容佑棠傻眼:也就是說過年只能歇不到十天?
「嫌多?」趙澤雍好整以暇問。
「不不不!沒有沒有!」容佑棠頭搖得像撥浪鼓,慌忙否認。
「下去吧。」
「是!」容佑棠疾速離開,生怕慶王不讓他回家過年。
片刻后
「哈哈哈哈哈~」郭達前仰後合,笑得拍大腿,樂道:「表哥怎麼招了那樣一個活寶來!」
趙澤雍失笑搖頭,沒搭話。
「雖然容哥兒所言太過想當然,但並非全無可取之處。」伍思鵬指出,謹慎道:「伍某也認為,殿下不宜露出急迫之態,以免惹聖上不悅。」
郭遠正色道:「上次設宴,表面是賀我升遷,實際來賓全是祖父舊部、父親至交,都擁護殿下,任您差遣。」
趙澤雍肅穆端坐,流露出明顯的緬懷之情,他自幼與外祖父親厚,感情極好。
「三公兩侯都有從龍之功,享世襲榮光、潑天富貴,唯獨定北侯府處境堪憂。祖父忠心耿耿,為國捐軀,『武死戰、文死諫』,本沒法子的事。可姑母去得太蹊蹺,老祖宗至今不肯接受,連『淑妃娘娘」四字都聽不得。」郭遠又嘆息著說。
趙澤雍面沉如水,冷硬道:「該償還的,不管是誰欠下的,本王都得叫他還了!」
生在皇家,身不由己。趙澤雍背後是定北侯府、西北軍、慶王府,是數量龐大的忠心追隨者,他必須努力拚搏。
趙澤雍冷靜囑咐郭遠:「子瑜,回去轉告舅舅,請他稍安勿躁,待大皇兄與二皇兄開始行動、朝臣奔走時,咱們才分得清主次對手。」
「好。」郭遠點頭,隔岸觀火道:「楊皇后與韓貴妃都是狠角色,難分高下,也不知哪方會先落下風。」
趙澤雍冷淡說:「楊皇后本來有孕在先,韓貴妃卻硬是八個月『滑倒早產』,搶在前頭生下皇長子。她們家世相當,從閨閣一路斗到後宮,目前尚未分出勝負。」
「最好鬥個兩敗俱傷!」郭達幸災樂禍道。
*****
回家嘍,先把年過了再說!
容佑棠在王府養病多日,很牽挂家裡,他提著王府分發的年賞,眉眼帶笑穿過假山石徑。
「容弟!」後面忽然傳來呼喊。
容佑棠回頭,見是衛傑,忙折回笑問:「衛大哥下值啦?」
「還沒呢,酉時才交班。」衛傑握著佩刀刀柄,關切問:「聽說你罰跪凍病了?好了沒?我想去看你,可管家說你要靜養。」
呃……
容佑棠有些尷尬地回:「好了,只是風寒發熱而已。」
「這就好。」衛傑鬆口氣,又誠摯叮囑:「容弟,咱們既然跟了殿下,當差就一定要謹慎小心、負責踏實。罰跪沒什麼的,頂多算警告,但若再犯,可就得動板子、上軍棍了,你是扛不住的。」
「謝大哥提點,我記住了。」容佑棠知道好歹,坦誠道:「殿下賞罰分明,我心服口服。」
衛傑高興頷首:「你這樣想就對了,殿下從不無故責罰手下的!我是怕你年紀小、臉皮薄,挨了罰想不通。」
「大哥這樣照顧我,我——」容佑棠十分感動。「噯,這有什麼的。那先這樣,我還有事,回見啊!」衛傑卻爽朗一笑,擺擺手,匆匆忙去了。
衛大哥真好!容佑棠目送衛傑離開,唏噓讚嘆不已,誰知假山背後卻突然傳來個不懷好意的聲音:
「哼,你個小兔兒,竟敢背著慶王勾引男人!」
容佑棠嚇一大跳,猛然轉身——七皇子趙澤武?!
「怎麼?見到本殿下就這樣高興?」趙澤武從假山後面走出來,心裡湧起一陣陣亢奮,眼神露骨。那日在巷子里初次見到穿著大紅喜袍的容佑棠時,他心裡就將其剝\光按倒了。
趙澤武男女不忌,最喜歡十五六歲乾淨俊俏的,丟上床去,聽那驚恐呼喊、欣賞那絕望拚死掙扎,用鞭子將嫩白皮膚抽打得殷紅,扒\光了狠狠壓上去……
容佑棠的好心情蕩然無存,立即後退,他知道久留必有麻煩,決定馬上離開。
「想跑?」趙澤武冷笑,搶步上前,用手肘勒緊容佑棠脖子、粗暴朝自己懷裡拽
「來了。」五皇子對著少年溫文一笑,轉身翩翩而去。他無意為難人,只是想看看兄長的反應罷了。
而趙澤武仍堵著門,盯著容佑棠的頭頂,無聲對峙片刻,他才低聲恐嚇道:「在宮裡你也敢抬頭正眼看人,小心眼珠子被挖!」語畢,甩著袍袖傲然轉身。
難得啊,狗嘴裡吐出象牙來,總算說了幾句人話……
雖然兩人發生過不愉快,但容佑棠聽得出好歹——他雖身世坎坷,但並沒有為奴為婢的經歷,所以此時倉促進宮,難免顧此失彼,比不上訓練有素的內侍,只能越發謹慎,靜心凝神。
事發現場是祈元殿的左耳房,專供值夜的皇子小憩所用,一應陳設用品均屬上等,此時卻燒得面目全非,焦糊味撲鼻。
負責救人的校尉儘可能詳細地講述了事發經過。
「亥時末發現起火,呼救的卻不是應該在房中的你,而是小九。」趙澤雍在羅漢榻前細細檢查,問:「老七,你知道小九來找你嗎?」
「不知道!當真不知!」趙澤武一張臉皺成個苦瓜,嚷道:「三哥,這大冬天大半夜的,我要是知道小九亂跑、不好好睡覺,那肯定得打發他回坤和宮啊,他還是個小孩兒呢!」
趙澤雍轉身,定定地看著人問:「那應該在祈元殿的你,究竟哪兒去了?老七,現出了大事,你還想隱瞞?或者想等父皇審問?」
「不!不不不!」趙澤武連連擺手告饒,焦躁地撓撓腦袋,困獸般原地連轉好幾個圈,才囁嚅說:「我、我去見小卓了,他也是今夜值班。」
小卓是誰?
容佑棠暗想,同時聞到一股馥郁酒香,被火燒后,帶著焦味兒,更顯奇特,細嗅分辨,有……梅香?但有些渾濁了。容佑棠曾跟著生母認真學過釀酒,算半個釀酒師。
「小卓是誰?」趙澤雍已猜到七八分,恨鐵不成鋼,壓著火氣問:「你這回招惹的誰家公子?」
「小卓是卓愷,他爹是禁軍右副統領卓志陽。」趙澤武舔\舔發白的嘴唇,不安地說:「三哥,你別為難他行嗎?」
「為難?若是在軍中,你們難逃軍法處置!」趙澤雍勃然大怒:「你們各有任務在身,本該盡職盡責、盡心儘力,嚴禁擅離職守!若人人都像你們,皇宮豈不大亂?簡直目無法紀,肆意妄為!來人!」
禁衛隨即應聲:「末將在。」
「立即去拿卓愷,送到——」
「三哥,別把他送到大哥手上!」趙澤武白著臉,耳語道:「他爹是韓太傅一手提拔上來的,小卓生得可俊了——」
趙澤雍不想聽更多混帳話,冷著臉說出下半句:「把他送去坤和宮,交由二殿下審問。」
「是!」禁衛領命而去。
「三哥~」趙澤武感激極了。
「先別高興,你也犯錯了,我無權罰你,但父皇有。」趙澤雍淡淡提醒,走到一旁安靜觀察的容佑棠身邊,問:「可有發現?」
「我就想找小卓……聊聊天,之前都相安無事嘛。」趙澤武心虛地解釋。
五皇子促狹道:「半夜三更,私會聊天?七弟可真風雅。」他也轉到圓桌旁,湊近問:「怎麼?有發現?」
容佑棠看看趙澤雍,後者點頭:「無妨,說吧。」於是他提出自己的想法:「亥時末著火,九殿下呼救,他當時在羅漢榻上,姑且猜測是夢中驚醒。有人事先將羅漢榻拆改、密封進香油,並設法引燃,屬縱火殺人無疑。」
「原來三哥是叫你進來查案的。」五皇子煞有介事地驚嘆。
「不敢當,只是個人猜測而已!」容佑棠忙正色聲明,他又說:「待九殿下清醒,有些事情一問便知。殿下,能否請人驗驗這酒?」容佑棠抬手一指。
趙澤雍也不多問,當即叫人速請太醫前來。
「這青梅酒有問題?」趙澤武忙問,「武爺最近喜歡上的,御酒司新制。」
容佑棠謹慎搖頭:「不好說,等太醫驗過才知。我……小的喜歡釀酒,年年鼓搗一些,故知道這青梅酒若釀得好的,清冽香醇,尤重『清』。小的初時掌握不好分寸,釀出來也是這般帶有濁氣——但此乃御制司所制,供皇室飲用,無論如何『新』,都不大可能毀了『清』。」
「原來你喜歡釀酒?現都釀的什麼啊?」趙澤武靠得近,習慣性手癢,總忍不住想摸什麼一摸。
「……」容佑棠不動神色挪遠些,繼續分析:「據施救者所說,事發時耳房門窗並未封鎖,只是起火突然迅猛,幸虧九殿下飛快逃離,否則,就算救得再及時,也會嚴重灼傷——那這就矛盾了:意圖謀害皇子,多艱難,兇手必定蓄謀已久,費盡心機將香油搬運進來、妥善藏匿,那他怎麼會讓九殿下……逃生呢?」說到最後,容佑棠下意識望向趙澤武。
其實,大家都在看趙澤武。
趙澤雍撿起塊燒得漆黑零落的棉絮:「這是什麼?」
「哦,衝進來救人時,九殿下披著的,燒得厲害,末將著急,乾脆拔刀將披風連帶外袍割裂丟開,才算滅了火。」
「你做得很好!」趙澤雍重重一拍校尉肩膀:「本王很感激你。」那校尉紅頭漲臉,忙擺手搖頭。
直到此時,趙澤武才後知後覺地說:「青梅酒是我愛喝的,最近習慣睡前喝幾盅,好助眠,每次值夜都特意叫人備上。這、這披風也是我的……哎,你們不覺得有什麼問題么?」
容佑棠心說:你終於發覺不對勁了。
趙澤雍皺眉,拿這樣的兄弟沒辦法,剛想開口,卻聽見「轟~」一聲巨響,震耳欲聾,氣浪襲來,瞬間擠壓人體內臟,火藥味瀰漫,房屋劇烈搖晃
東城巷口處,一小花轎隊伍被迫停下,擠不出去。
精壯的中年管家李順快步跑回來,急出一腦門的汗,停在花轎前躬身告知:「少爺,慶王殿下回京了,街上正封路呢!」
哇,慶王回京了?
那位可是驍勇善戰的天潢貴胄啊!
今上子嗣頗豐,但賜封了親王位的,就三皇子慶王和四皇子瑞王兩個!
雇來的轎夫和鼓樂師頓時興緻勃勃地議論起來。
「可知殿下一行到哪兒了?」一道清亮脆朗的少年嗓音傳出,大紅轎簾被掀開,容佑棠探身詢問,他按規矩身穿喜袍,手捧紅漆托盤,上面紅帕子蓋著白花花的銀子。
「這個沒打聽到,哎,按舊例至少得封路大半天!」李順抬袖抹汗,說:「咱們與老爺一同出的門,這會子老爺應該快到西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