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醜事

  容佑棠聞訊回頭,見來人是二皇子,忙退避幾步,當即行禮表明來意:


  「下官容佑棠,特奉旨入宮協助破案,參見二殿下。」


  「你剛才胡說些什麼?黃口小兒,無憑無據,居然隨意污衊皇子?待本殿下御前參你一筆,你才知道厲害!」二皇子氣勢洶洶,實則惱羞成怒。


  「下官不敢。」


  「若非父皇寵信,你怎能有資格進入御花園?可千萬管住自己的嘴,仔細禍從口出。」二皇子疾言厲色地訓斥,並不叫跪著的人起來。


  「是。」容佑棠忍辱負重,暗忖:看來,案發時,二殿下絕非普通的醉酒昏睡,定有內情,否則他何必如此緊張?

  慶王當即不悅,快步站在容佑棠身邊,嚴肅解釋:「二哥息怒,容大人是父皇特地召進來協助破案的,我們正在商議案情。」


  「你們?父皇倒很有成人之美啊。」二皇子昂首,斜睨俯視容佑棠,冷笑不語。他從坤和宮趕來,已被皇后嚴厲斥責一頓,心情極度欠佳。


  「二哥有話不妨直說,我隨時洗耳恭聽。」慶王面無表情,他本想攙起容佑棠,無奈對方是兄長,輩分上壓了自己一頭,不能逾矩,轉而冷冷提醒:

  「不過,在此之前,父皇吩咐我三日內破案,而無論誰負責此案,均得排查事發時在案發現場附近的可疑人。死者是我們的皇妹,難道二哥不願意配合調查?最好儘快洗清嫌疑,弟兄們一齊,為宜琳討回公道,讓她安息。」


  「老三!你——」二皇子氣急敗壞,臉色鐵青。


  「二哥,容大人細緻縝密,分析得很有道理,在此關鍵時刻,還望您幫一把死去的宜琳,儘快將兇手捉拿歸案,以告慰其在天之靈。」瑞王沉痛開口,他是長公主胞兄,說話自然有份量。


  大皇子好整以暇旁觀半晌,施施然上前,以長兄的身份,親切攙起容佑棠,打圓場道:「行了行了!我們心裡都難受、都盼望儘快破案,有話坐下好好說,齊心協力,總能擒獲兇手的。」


  「謝殿下。」容佑棠吁了口氣,順勢起立。


  三位兄長互嗆,其餘幾位皇子尷尬杵著,一臉為難。趙澤寧站在毫不起眼的角落裡,狀似寒冷,一直抄手攏袖,表面呆愣無措,內心卻亢奮激動,極力隱忍狂喜。


  「破案固然要緊,可你們也請想一想:案發時,我和老七雖然恰巧在御花園,但我們怎麼可能加害宜琳?簡直荒天下之大謬!」二皇子咬牙,舉拳捶桌,袖子隨動作挽起一截,露出幾道擦傷,落在容佑棠和慶王的眼裡。


  趙澤武大加贊同,附和道:「正是!案發時我和小太監雙喜、雙貴一塊兒呢,即使後來打發他們拾桂花去了,我也沒本事從月季壇飛到荷池作案啊,倆位置是對角,隔著那麼遠。再者說,皇姐是一家子親人,我瘋了才會害她!開甚麼玩笑嘛。」


  「誰問你了?別多話。」趙澤文一把扯回冒頭的胞弟,恨不得縫了對方的嘴,需要時再給剪開。


  慶王悄悄朝容佑棠遞去一個安撫眼神,後者微不可見地搖頭,示意無妨。


  慶王毫不拖泥帶水,清晰果決地說:「皇妹臨死前掙扎得斷了幾根指甲,故我們推測兇手身上可能有划傷。剛才,老七為了自證清白,脫衣驗身,兄弟幾個一起看了,從頭到腳並無一處傷痕。二哥,案發時你自稱在西南方向的假山石洞里醉酒昏睡,事發后我們忙於救人,無暇留意。現在,你可願效仿老七、脫衣自證清白?」


  「我本就是清白的!」


  二皇子梗著脖子表示,他頗為狼狽地低喝:「老三,勞煩你動腦子考慮行嗎?我究竟有什麼理由殺害宜琳?她是妹妹啊!」


  「二哥稍安勿躁。」慶王綳著臉,一板一眼,嚴肅解釋:「我絕不希望發生骨肉相殘的慘案,但眼下只是需要儘快排查嫌疑人而已,不可能捏造證據冤枉誰,二哥何必如此動怒?」


  大皇子垂首,掩飾性地清了清嗓子,隱去一抹玩味淺笑,繼而抬頭,意味深長地告知:「祥弟,容大人方才推測兇手的殺人動機,其一為伺機仇殺,其二嘛……宜琳可能無意中撞破了誰的秘密,兇手驚惶之下,殺人滅口。」


  「你什麼意思?」二皇子臉色突變。


  「沒什麼意思,陳述客觀事實而已。」大皇子氣定神閑,逼問:「祥弟,你究竟怕什麼?不過脫衣驗身而已,老七就爽快得很,他還請我們務必認真看呢。咱們是兄弟,你害羞不成?」


  「大哥!」二皇子雙目赤紅,臉色卻蒼白,脖頸一痕異樣潮紅。


  那是、那是……容佑棠悄悄觀察二皇子的脖頸,冥思苦想,半晌,恍然大悟:啊!那應該是縱/欲后的情/態,莫非二殿下案發時正與人偷歡?

  天吶!容佑棠快速思考,雖尚無憑證,但直覺感非常強烈。


  慶王深吸了口氣,強硬提醒:「父皇將破案重任交給我,限期三日而已,倘若二哥拒不肯配合,待天亮后,我只能上報父皇,請他老人家定奪。」


  「三弟!」二皇子焦頭爛額,臉紅脖子粗,有苦難言。


  「二哥請自行思量。」慶王語畢,不再耽誤,招呼容佑棠:「小容大人,你來看看,此乃花匠用於夜間保護名貴花朵、遮擋寒露的布,本王從池底發現時,其中嵌有兩枚指甲。」


  容佑棠順勢走到慶王旁邊,低頭細看:


  只見一匹約莫兩尺的半舊白色粗布,此時浸濕,沾了淤泥、石礫和草屑。可怕的是,還沾有些許皮肉、髮絲。


  瑞王痛苦地閉上眼睛,別開臉,不忍多看屬於妹妹的皮肉與髮絲。


  「這是……」容佑棠彎腰低頭,鼻尖幾乎觸及粗布,仔細嗅聞,看得部分皇子喉頭作嘔——好噁心滲人!虧他趴得下去。


  「據太醫查驗后稱,被害者頭部缺少幾片頭皮、頭髮被扯掉幾塊。莫非此布乃蒙頭所用?」容佑棠問,若有所思。


  「她的頭面、胸腹處,均遭致命重擊,多為腳尖踢踹。」慶王哀痛開口,沉聲指出:「當時她頭上佩戴兩根金質發簪,受到襲擊時,發簪劃破其頭皮;溺水時,她掙扎,首飾、手指等扯斷其髮絲。」


  五皇子琢磨許久,猶豫瞬息,最終下定決心,坦言自己的發現:「諸位,根據傷勢的慘烈,我懷疑皇妹一開始就被此布蒙頭,她可能始終沒看見兇手的長相。」


  「若是陌生人,宜琳即使看見了也不認識對方,只有熟人才擔心自己失手,所以遮遮掩掩。」大皇子意有所指地暼向二皇子。


  沒錯,我也猜測是熟人作案。


  容佑棠默默贊同,感慨於皇子之間的明爭暗鬥。


  「你、你們到底什麼意思?」二皇子忍無可忍地嚷,發覺實在瞞不住,「呯」的一聲捶桌,二話不說解開腰封,惱怒低喊:「不就是驗身嗎?來啊!我絕對沒有殺害宜琳,無愧於心,若撒謊,皇天在上,我趙澤祥甘受任何懲罰!」


  眼看二皇子寬衣解帶,容佑棠識趣地別開臉:「殿下們忙,下官暫且告退。」


  「你迴避一下。」慶王沒多想,伸手抓住對方胳膊,往外帶了兩步。


  「是。」


  容佑棠告退,行至帳篷外,大口大口喘息幾下,定定掃視案發現場四周。


  「唉。」一同告退的還有曹立群,他兩眼布滿血絲,無精打采。


  容佑棠走到旁邊,問管茶水的內侍要了兩杯茶,遞過去說:「曹統領,喝茶醒醒神吧。」


  「謝了。」曹立群勉強擠出一抹笑,接過熱茶,心不在焉放到唇邊,不慎被燙了一下嘴,登時加倍焦躁,只想把茶杯摔個粉碎!無奈場合不對,只得隱忍情緒,使勁吹涼了,幾口飲盡,旁邊候著的小內侍立即奔上前倒茶。


  沉默瞬息

  「曹統領,荷池的水多久才能排空?」容佑棠問。


  「所有排水口俱已開啟,工匠預計需要三天。」曹立群悶悶地答。


  「嗯。」容佑棠略一思索,又明知故問:「進出御花園只能通過各門嗎?」


  「當然不。」


  曹立群苦笑,無奈答:「御花園大著呢,不可能三五步設立一哨,否則禁軍得常備多少人?只要兇手熟悉,那人完全可以選擇某處翻牆進入,具體排查需要大量時間。」


  「是啊。」容佑棠嘆息,還要說些什麼,身後卻忽然傳來二皇子的辯解聲:


  「我喝醉了,妙晴那賤婢趁機勾引,後背的指甲划傷全是她弄的!」


  「祥弟,妙晴是皇後娘娘的貼身侍婢,你就這般飢/渴?但凡別一心只顧與宮女苟且偷/歡,很可能聽見宜琳的呼救,慘案就不會發生!」大皇子威風凜凜地呵斥,緊咬不放。


  慶王卻沒興趣打嘴仗,揚聲呼喊:「容大人?曹統領?」


  容佑棠忙撂下茶杯,兩人一同返回帳篷。


  「曹統領,你即刻帶人去坤和宮拿宮女妙晴,提了她來當面對質,另外再請兩名太醫。」慶王雷厲風行地下令。


  「是!」曹立群領命,握著佩刀刀柄,匆匆離去。


  二皇子已穿戴整齊,極為難堪,怒問:「三弟,莫非你不相信我?」


  慶王冷靜直言:「二哥息怒,既然你指認妙晴,難道不應該提了人來審問?我秉公辦事而已。」


  「一面之辭,豈能算數?祥弟,你好歹體諒體諒老三,父皇限期破案,他著急啊。」大皇子慢悠悠地勸,險些沒忍住愉快笑意。


  瑞王冷若冰霜,他握緊卷宗,細長指節白得發青,一字一句問:


  「二哥,你當真沒聽見宜琳呼救嗎?」


  「沒有!千真萬確,沒有!」二皇子百口莫辯,氣咻咻,擰巴著臉,此刻萬分懊悔今夜進了御花園,他拍著胸膛,義正詞嚴地解釋:「四弟,我知道你難受,我也非常痛心——但,當時、當時……確實沒聽見任何異響,妙晴那賤婢無恥糾纏,我忙於推開她,並未留意周遭動靜。」


  「推開她?推得你後背滿是女人指印掐痕?戰況一定很激烈吧?」大皇子堪稱咄咄逼人,趁勝追擊,相比長公主一案,此刻他更重視一舉擊倒死對頭。


  「你——」二皇子橫眉立目,憋屈焦慮,卻無可反駁,只徒勞地辯解:「大哥,你一個勁兒地將兩件事混為一談,到底是何居心?難道眼下不是應該全力破案嗎?」


  「眼下正是破案,我們在排查可疑人!祥弟,真沒想到,原來你暗中看上了皇后的貼身侍女,摸黑躲在假山石洞里——」


  二皇子羞惱喝止:「是又如何?大哥,你不必裝得正人君子一般,誰不知道你房裡收了幾十個美人?隔三岔五就往府里抬一個,不拘貴妃賞的、諸多表妹們、門人的女兒等等,簡直來者不拒!都是男人,誰逼問誰呢?」


  「祥弟,你整日盯著我房裡的女人做什麼?難道看上了哪個?若不介意為兄用過,儘管開口,送你便是。」大皇子文質彬彬,慷慨地一揮手。


  兩個皇子爭得像烏眼雞,其餘人充耳不聞,繼續商議案情。


  容佑棠研究粗布半晌,輕聲說:「假如這塊粗布曾蒙住被害者腦袋,她頭破血流,掙扎反抗時,說不定會留下兇手的掌印、指紋等。」


  「很有可能。」慶王贊同頷首,扼腕嘆息:「可惜在水裡泡了太久,痕迹俱毀。」


  趙澤寧聞言,心裡十分得意,自認□□無縫,興緻勃勃旁觀被牽涉的兄長們拚命洗清嫌疑。


  「殿下,我有一個法子,興許能恢復血染痕迹。」容佑棠提出。


  「你快說!」瑞王迫不及待催促。


  「什麼法子?」慶王扭頭,眼神滿帶著鼓勵。


  容佑棠正色道:「家父經營一小布莊維持生計,下官得以接觸多種布料,以及制皮子的方法。有些新收的獸皮只粗略處理過,血肉尚存,須使用專門的藥液才能處理乾淨,那藥液使用限時限量,久了反而會逆轉——」


  瑞王顧不得聽完,眼睛一亮,急忙追問:「藥液?是何配方?速速拿來將此布復原,看有無兇手留下的痕迹!」


  「民間的尋常布坊、皮料鋪子皆有,不是什麼稀罕物。」容佑棠答。


  趙澤寧臉色微變,心裡「咯噔」一下:糟糕!趙宜琳水裡掙扎的時候,我按住她的腦袋摁了半晌……


  「好小子!」慶王忍不住拍了拍容佑棠的肩膀,贊道:「倘若此舉能發現有用線索,本王記你一功!」


  「略盡綿薄之力而已,豈敢稱功?下官惶恐。」容佑棠忙謙道。


  瑞王始終無法平心靜氣,他受到巨大打擊,咬牙強撐,一心想抓住兇手告慰妹妹亡魂。此刻他焦急催促:「三哥,快,快!」


  「我明白,四弟,你別急壞了。」慶王溫和寬慰,他說:「既然是處理皮料的尋常藥液,我猜宮裡應有,來人!」


  「在。」帳篷外候著的禁衛應聲進入,恭敬問:「殿下有何吩咐?」


  「你去內務司,傳本王的命令,即刻取一些處理皮料的藥液來。」慶王囑咐。


  「是!」


  趙澤寧悄悄深吸了口氣,壓下忐忑。


  此刻,早先領命外出搜查的幾名禁衛返回,難掩興奮地上報:


  「啟稟慶王殿下,卑職等人與花匠們一道,徹查園內各處夜間需要蒙布圍護的名貴花卉,現確認池底發現的白色粗布乃蘭苑所缺。」


  「東南角的蘭苑?」


  「是!」


  慶王皺眉沉吟。


  容佑棠絞盡腦汁地推敲,謹慎道:「殿下,兇手可能伺機挑了某處翻牆入園,被害者當時隨心所欲地閑逛,途經好些景緻,連其侍從都跟丟了,我覺得……」他尾音漸弱,點到為止。


  「哎,蘭苑距離荷池挺遠的,兇手幹嘛從那兒偷了一塊藍布?」趙澤武靈光一閃,難得動起了腦子。


  慶王簡要提點:「七弟,兇手可能於蘭苑附近潛入御花園,一開始就想用粗布蒙住宜琳的腦袋,因為宜琳漫無目的地奔走,那人也許費了一番功夫尋找。當然,這一切只是推測。」


  二皇子大喜過望,脫口而出:「我今夜根本沒去蘭苑!入園后,三五個下人跟著,妙晴……那賤婢,更是全程陪同,她可以證明我的清白!」


  「我也沒去過蘭苑!」


  趙澤武跳起來叫,鄭重表明:「母妃派了雙喜雙貴跟著,月季與丹桂中間只隔著玫瑰,時不時地聊兩句,我哪有□□術跑去蘭苑偷布?」


  大皇子斷然否決:「三弟只是推測而已!具體如何尚未可知。」


  二皇子與七皇子不約而同扭頭,忿忿瞪視大哥!

  趙澤武滿臉的匪夷所思,正欲開腔質詢,卻被胞兄用力掐了一把,「哎喲」一聲,被迫閉嘴。


  忙碌許久,不知不覺,寅時了,漆黑天幕籠罩大地,寂寥空曠。雖然出了大事,但皇宮僅御花園騷亂片刻,不少人甚至尚未知情,仍酣眠好夢。


  慶王無暇理睬內鬥的兄弟們,徑直吩咐禁衛:「夜晚不好摸查,待天亮后,你們仔細搜尋蘭苑附近的園牆,爭取找到兇手潛入御花園的線索。」


  「是!」


  一刻鐘后,內務司的掌事太監手捧一瓶藥液,喘吁吁,親自小跑著送來,畢恭畢敬呈上。


  慶王接過,直接遞給了容佑棠。


  眾目睽睽,容佑棠頓感責任重大,全神貫注,小心翼翼將粗布平鋪木盆內,熟練地將藥液兌了清水,緩緩注入。


  「需要耗時多久才能恢復血染痕迹?」瑞王滿懷期望地問。


  容佑棠輕聲答:「約莫一個時辰。」


  「好。」


  「四弟,你還是回宮歇會兒吧?」慶王擔憂地催促。


  「不了。三哥,我想親自盯著。」


  瑞王殿下的氣色太差了。容佑棠十分同情,難以想象一個人終生無法擺脫疾病的痛苦。


  「也行。」慶王折中提議:「那你在此處歇一歇?」


  「搬個躺椅或羅漢榻來,不就行了?」五皇子呵欠連天地提議。


  慶王點頭贊同:「索性都歇一歇,天亮后再忙。」旋即交代禁衛去辦。


  此刻,大皇子、二皇子以及雙胎兄弟,前後腳離開帳篷,在荷池邊壓低聲音,劇烈爭執,針鋒相對。


  「宜琳的奶娘侍女們審得如何了?她們也有嫌疑,難逃嚴懲。」五皇子問。


  「涉及後宮奴婢,父皇交代皇後娘娘審問。那妙晴,估計被扣住了,一時半會兒提不來。」慶王低聲答。他忙前忙后,茶也顧不上喝一口,嗓音略沙啞。


  「三哥,喝杯茶吧。」趙澤寧托舉茶盤返回。


  「嗯,多謝。」慶王頷首接過。


  「四哥,你的,這是溫水。」趙澤寧端著茶盤轉悠,乖巧溫順。


  瑞王疲憊地點點頭。


  「五哥請用茶。」


  「好。」


  嘖,八皇子一貫極要強、極刁鑽,在兄長面前卻裝乖討巧……容佑棠正在暗忖,趙澤寧一個轉身,湊近了,背對眾人,微笑道:


  「容大人,喝茶嗎?」


  「下官惶恐,豈敢勞煩八殿下大駕?真真折煞人了。」容佑棠客套疏離地婉拒。


  趙澤寧嘴角彎起,十分熱情,硬要給塞一杯,親切道:「客氣什麼呢?你我曾同在北營共事,彼時不知喝了多少你烹的茶呢。」


  「那是下官應該的,實在不敢勞煩您。」容佑棠謹言慎行,再三推辭。


  慶王及時幫忙解圍:「容大人,你去旁邊的帳篷睡一會兒。」


  「是。不打攪諸位殿下休息了,下官告退。」容佑棠如蒙大赦,順勢走去旁邊的帳篷,和衣躺在羅漢榻上,閉目養神。


  「四弟,你睡這兒。」


  「小八,將就將就吧。」慶王責無旁貸地指揮擺列躺椅,安排弟弟們小憩。


  「無所謂,我能躺下就能睡著。」五皇子喃喃道,他倦意甚濃,整個人癱軟躺著,閉上眼睛,呼吸迅速變得悠長平穩。


  而大皇子等人仍在外面爭執,輕易分不出勝負。


  不大的帳篷,僅留著一盞燭火,暗沉沉,中間圓桌擺放長公主的遺物、卷宗、浸泡藥液的粗布等物。


  半個時辰后

  側身蜷縮的趙澤寧悄悄睜開眼睛,背後傳來五皇子的鼾聲,他審視旁邊躺椅的瑞王、慶王,心如擂鼓:


  他們睡著了嗎?

  容佑棠罪該萬死!那藥液真的可以還原血染痕迹?

  布面會不會留有我的掌印和指紋?


  趙澤寧難免忐忑,他努力剋制,安靜側躺,極目眺望——可惜不可能看見圓桌上木盆里的變化。


  又半晌,他畢竟心虛懼怕,忍無可忍,打定主意,一點一點地起身,躡手躡腳,走向圓桌。


  光影搖晃,周遭湧起一陣極微弱的風,驚動了生性警覺的慶王!


  慶王立刻睜開眼睛,疑惑抬頭:

  小八?他想幹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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