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真情

  承天帝目光炯炯有神,面無表情,緊盯容佑棠,極具威懾壓迫力。


  早秋涼風拂過,御花園內萬千花葉草木婆娑舞動,芬芳撲鼻,香氣襲人。


  容佑棠卻冷汗涔涔,後背被涼爽秋風一激,凍得一個寒顫,臉無血色——剛才承天帝的隱晦告誡好比幾個無形耳光,扇得他臉皮發燙,咬牙隱忍。


  「嗯?」承天帝尾音上揚,面色沉沉,逼問:「莫非容卿另有高見?」


  天威難測,帝王手握生殺大權,自古伴君如伴虎。


  容佑棠識時務地搖搖頭,違心道:「陛下所言極是,微臣叩謝聖訓。」語畢,果斷雙膝跪地,他心知肚明,皇帝正在借花敲打自己。


  見對方識趣地老實跪下,承天帝臉色稍緩,語重心長問:「你可記住了?」


  「微臣銘記於心。」容佑棠長身跪立,悄悄補充了一句:

  但很抱歉,我的心早已不由自主。


  承天帝點點頭,別開臉,揮揮手,屏退左右侍從,禁衛內侍們輕手輕腳後退兩三丈遠,遙遙圍護。


  皇帝沒叫平身,容佑棠只能一直跪著,他眼觀鼻,鼻卻無法觀心。此刻心潮澎湃,一時不得安寧,緊張戒備。


  承天帝站在數尺開外,悠哉游哉,繼續觀賞形態各異的鮮花,沉默半晌,忽然失笑,扭頭俯視端端正正跪著的俊美狀元郎,惋惜地說:

  「你若生為女子,不拘雍兒想收為侍妾還是側妃,朕都允許,任由他的意願。但你是男兒,還是朕欽點的狀元,頗有才華智謀,值得栽培,假以時日,興許會成為朝廷棟樑。」


  侍妾?側妃?

  容佑棠通身發冷,如墜冰窟,臉上卻*辣,自尊極為受挫,屈辱萬分。但御前應對不能行差踏錯,否則恐有當場受罰之虞,他緩慢深呼吸,勉強開口說:「微臣有負陛下皇恩厚望,罪該萬死。」


  「罪該萬死倒不致於,無需如此恐懼。」承天帝漫不經心道。


  「多謝陛下開恩。」容佑棠磕頭,絲毫不敢失禮,一板一眼,活像木頭人。


  承天帝負手俯身,彎腰嗅聞一株半人高的金菊,那花開得有碗口大,略帶苦味的幽香四溢,他伸手扶著花朵細緻觀賞,滿意頷首,悠閑道:


  「你年紀太小,尚未成家,姑且算年少無知吧。慶王確實出類拔萃,性子又霸道,說一不二的,很能唬人吶。」哼,那臭脾氣的混小子!

  容佑棠不解其意,心煩意亂,無法冷靜思考,故沒有接腔。


  「朕自認一片愛才之心,望你好自為之,端正態度,行正道,將來切莫發生一些本可以避免的不愉快。」承天帝始終沒有疾言厲色,卻不怒而威,長期居於帝位,自然氣勢逼人。


  「……微臣遵旨。」人在屋檐下,容佑棠覺得腦袋像有千斤重,艱難點了一點。


  承天帝拍拍手,滿意於俊美狀元郎畏懼忐忑的表現,終於說:

  「平身吧。」


  「謝陛下。」容佑棠慢慢起身,情緒低落,短時間內無論如何輕快不起來。


  承天帝見少年垂頭喪氣,眉眼間難掩悲傷,判定屬於真情流露,想來對自己兒子愛慕至深,莫名好氣又好笑,低聲訓斥:「男人耽於情/愛,豈能成大事?回去專心協助刑部判案,認真做好你的分內之事,等成了家、有了妻兒,自然而然就放下了!」


  不,不可能放下的……


  容佑棠難受得說不出話,他到今日今時才不得不正視此問題:倘若陛下出手阻攔,誰有本事對抗呢?


  「罷了罷了,你只是一時鑽了牛角尖。」承天帝嗤之以鼻地批評,較真論起來,他並無多少憤怒。


  ——最初得知慶王有斷袖之癖時,皇帝的震驚多於憤怒,滿腹狐疑暗派人調查,了解來龍去脈后,他思索良久,最終選擇諒解:

  雍兒鎮守西北十年,長期忙於治軍打仗,耽誤了成家;加之北地苦寒貧窮,邊境女子普遍外向潑辣,想必不能入我兒的眼。人天生有七情六慾,龍陽雖名聲不好聽,卻也不能完全怪孩子,客觀環境的確差了些;

  並且,即使斷袖之癖,雍兒也沒有荒唐縱/欲,他賞識的人是少年狀元,品貌雙全,才華橫溢,並非純粹攀附權貴的狐媚子,眼光是不錯的……唉,算了算了!兩個年輕人一時糊塗,成家后就各自撂開了。


  「陛下寬宏大量,微臣感激不盡。」容佑棠說著又要跪。他難受傷心之餘,悄悄驚訝皇帝的寬恕:陛下竟然沒有懲戒我的意思?

  「免禮。」承天帝卻提前阻攔。


  ——事實上,但凡換個皇子、換個男寵,皇帝只會震怒,且必定採取雷霆手段嚴懲。


  「謝陛下。」


  承天帝轉身賞花,不再多說什麼,揮揮手,作逐客狀。


  容佑棠如蒙大赦,順勢道:「若陛下無其它吩咐,微臣先行告退,回戶部核查田畝卷宗。」


  「下去吧。」


  「謝陛下。」


  片刻后,容佑棠離去,偌大的御花園內,僅剩皇帝一行。


  李德英永遠臉帶三分笑,謙恭慈和,十分討喜。他單手托舉一小茶盤,雖然微胖,步伐卻輕盈穩健,靠近皇帝身側五尺左右的距離時,開口道:「陛下請用茶。」


  承天帝隨意地一伸手,接了小茶鍾,喝兩口又遞迴去。他和李德英相處的時間比後宮任何一個妃嬪都長,包括髮妻楊皇后。把玩了幾株花后,他悠悠發問:「你認為容佑棠如何?」


  「容大人乃朝廷命官,老奴不敢妄言。」


  「朕叫你說就說,推三阻四做什麼?還能砍了你的腦袋不成!」承天帝沒好氣地拂袖。


  李德英面色不改,躬身跟隨,笑眯眯道:「容大人乃陛下欽點的狀元,文采思辨當屬上乘。」


  「這是自然。否則如何服眾?」


  「老奴曾聽九殿下提起,容大人師從國子監祭酒,乃祭酒大人唯一的弟子,想必是千挑萬選的德才兼備之人。」李德英平心靜氣,四平八穩地答。


  「唔。」


  承天帝待忠心耿耿追隨自己大半生的老僕很不錯,恩寵有加。他漫步緩行,時不時駐足賞花,皺眉喟嘆:「澤雍今年二十六了,仍未成家。」


  「慶王殿下忠孝正直,儀錶堂堂,實乃當之無愧的青年才俊,只要陛下一開口,慶王妃的人選怕是能挑花了眼呢。」李德英誠摯讚歎。他誇皇子從來只從忠君愛國、孝順友愛方面入手,絕不涉及治國安邦之類的敏感詞語,非常圓滑老辣。


  「呵呵呵。」承天帝難掩欣慰自豪,愉快笑出聲,佯怒罵道:「你個老貨!還誇他呢。那小子哪哪兒都好,就只脾氣啊,有點兒倔,強硬了些,天生的犟性子,不懂服軟。」面對君父時都不會說漂亮好話,木頭樁子一般刻板,急眼了還敢頂撞。


  李德英慈眉善目,只是笑,並不接話,他明白此時的皇帝只是在傾訴,而非詢問。


  果然,承天帝眉眼帶笑地抱怨幾句后,話音一轉,威嚴提起:「如今是時候該挑選慶王妃了。你去告訴皇后,命她請老定北侯夫人入宮,好生談一談,看有無合適人選,不必急在一時,若有了合適的,須得朕定奪。成親是大事,務必儘力辦妥當,將來才能家和萬事興。」


  李德英凝神細聽,頻頻點頭,末了,躬身道:「遵旨。老奴一定將口諭如實傳宣於皇後娘娘。」


  傍晚

  容佑棠下值,心事重重走出衙署,於熙攘街頭駐足,怔愣吹了會兒涼風。


  周遭往來者行色匆匆,各自為生計奔波,經過時好奇打量幾眼落寞的俊俏少年,隨即腳步不停地離去。


  「容弟!」離開刑部衙署的齊志陽遠遠呼喊一聲。


  容佑棠忙隱下情緒,揚起一抹笑意,寒暄后問:「齊兄,這兩日上峰叫我回戶部處理急務,不知案子審判可有進展?」


  「哎,快別提了!」齊志陽愁眉苦臉,無可奈何地一揮手。


  「怎麼了?」


  「走!邊走邊聊。」


  二人遠離各部衙署及散值的同僚,去旁邊雜院的馬廄牽馬。


  「今兒開堂審了一審,游冠英、季平和甘宏信仍是互相攀咬,何爍倒是痛快得很,尤其供出遊冠英許多死罪。」齊志陽輕聲告知,頓了頓,他東張西望幾眼,透露說:

  「但午後商議定案時,上頭幾個大人又吵了一架,幾乎沒打起來!」


  容佑棠神色冷峻,問:「刑部內部和監察司還是沒能達成一致嗎?」


  「唉!」


  齊志陽很是頭疼,一邊整理馬韁,一邊說:「案子一日不結,咱們就得陪著乾耗,多浪費時間啊!明擺著的,貪污亂黨搜刮巨額民脂民膏,年年上京述職時,絕對會打點關係,只要順勢追查,說不定能揪出一大串犯官。刑部江尚書極力主張徹查,其部下右侍郎費大人卻與監察司站一邊兒,認為游黨純屬污衊攀咬、死到臨頭拉墊背的,主張就咱們搜集的證據定罪。」


  「心裡有鬼的人才會恐懼,千方百計阻撓徹查。」容佑棠不屑道。他拍拍馬脖子,踩馬蹬躍上馬背。


  齊志陽亦一躍而上,勒轉馬頭,苦笑說:「京城不是關州,咱們說不上話,且看他們誰贏吧。」


  「茲事體大,此案牽涉甚廣。」容佑棠雙腿輕輕一夾馬腹,無奈道:「若真揪出一串受賄的京官,陛下也……」他點到為止。


  彼此心照不宣,齊志陽自嘲道:「嗨,急也沒用,刑部審案自有其章程,我只能盡量從旁協助。」


  位卑言輕啊!


  容佑棠關切詢問:「齊兄,游冠英還嚷著面聖嗎?自從他被關進刑部地牢后,巡看探視都不能了。」


  齊志陽警惕地四下掃視,湊近低聲說:「我也是過堂時才能見到他。本來一直鬧著求見陛下的,但不知何故,今早忽然閉嘴了,老實受審。」


  「哦?」容佑棠若有所思,不由得浮想聯翩。


  武人警惕性高,齊志陽頻頻東張西望,皺眉道:「游冠英明顯不正常,但誰也沒問,好像都沒發現似的,咱欽差身份尷尬,不好強出頭。」


  容佑棠控著馬韁,緩慢步行,冷靜提醒:「貪污結/黨案查到這個程度,已經不是咱們能左右的。」


  「哎,算了算了!反正我已經全力,問心無愧。」齊志陽乾脆利落地表示。


  雙馬並轡,穿行於偏街小巷中。


  「一審二審的,過堂無數次,不知要拖到何時。」容佑棠忍不住嘀咕。


  「秋後問斬肯定趕不及了,希望年前能結案。」齊志陽苦惱地說。他夾在兩派勢力之間,如履薄冰,在刑部衙署日日謹言慎行,不敢隨意開口。此時,他終於能說句實話:


  「嘖,這個算是證據確鑿的鐵案,如果換個沒有頭緒的,得拖到何年何月去?」


  容佑棠忍俊不禁,寬慰道:「再忍忍吧,我猜年前總該結案了,年底朝廷各部要述職的,積壓要案多不美。」


  「唉。」齊志陽長嘆息。


  兩人避開人流如織的主街,熟門熟路進入偏街,並轡騎行,低聲交談。但分別時,憂心忡忡的齊志陽欲言又止,猶豫著問:

  「容弟,咳咳,那個、我想問問。」


  「何事?」容佑棠疑惑扭頭。


  齊志陽側身靠近,小聲問:「關於徹查游黨行賄京官與否,慶王殿下可有指示?他最近忙於徵兵,我幾次去王府也沒見著人,心裡沒底啊。」


  慶王殿下……


  容佑棠垂首,神遊天外地發怔,沉默半晌。


  「容弟?」


  「哦!」容佑棠猛然被驚醒,打起精神,正色道:「沒有。殿下並無其它指示,他只是讓咱們按聖諭協助刑部。」


  「好。我知道該怎麼做了。」齊志陽吁了口氣,神清氣爽地告別:「既如此,咱都回家吧。對了,明早江尚書卯時三刻點卯,你仔細別遲到,當心變成他們的出氣包。」


  「多謝提醒。」容佑棠強顏歡笑。


  「走嘍!」


  「齊兄慢走。」


  齊志陽笑一笑,打馬小跑進對面巷子。


  對方一轉身,容佑棠的笑臉即刻消失得無影無蹤,無精打采地騎馬回家。


  馬兒有靈性,似乎能體悟主人的沮喪心情,「噠噠」走得很平穩,一路老老實實。


  不久后,回到家門口,容佑棠下馬,勉強調整好情緒,慢吞吞地拍門。


  「哪位?」老張頭很快出來應門。


  「張伯,我回來了。」


  門「吱嘎」一聲迅速開啟,老張頭的笑臉卻凝固了,迅速察覺不妥,趕忙接過韁繩,關切問:「少爺,您這是怎麼了?身體不舒服?」


  容佑棠吃驚地皺眉,訥訥問:「我看起來不好嗎?」


  「唉,往日老遠就能聽見馬蹄跺地奔跑聲,今兒走回來的吧?連說話的語氣都不對勁了!究竟哪裡不舒服?快進屋坐著,我去告訴老爺。」老張頭匆忙牽馬去馬廄,他非常熟悉少主人,斷定今日必出了事。


  半個時辰后,天色昏黑,晚風寒涼。


  「棠兒,到底出什麼事了?」容開濟坐在床沿,擔憂詢問。


  「沒事,我只是中午沒歇,有點兒累,睡一覺就好了。」容佑棠俯趴,頭枕著手臂,一動不動。


  「頭疼?頭暈?」容開濟追問,伸手拉高薄被。


  管家李順在旁猜測:「莫非中了暑熱?我還是去請個大夫吧?」


  「不用,我好著呢,只是困。」容佑棠抬頭,若無其事地勸阻,不願家人憂心。


  容開濟眉頭緊皺,快速道:「老李,去叫張媽熬一劑常備的解暑茶,再做些清淡開胃的粥湯來。」


  「哎,好,我這就去。」李順領命出去安排,誰知剛踏出門檻,迎面撞見了慶王和郭達一行!

  「慶、草民叩見殿下。」李順舌頭擰了一下,慌忙行禮。


  「免禮。」趙澤雍腳步未停,行走生風,大踏步邁過門檻。


  李順隱約有某些猜測,只是一直不敢向容開濟求證,死死憋在心裡,他轉頭道:「草民見過郭公子。」


  身穿輕甲戎裝的郭達點點頭,笑道:「無需多禮。你們少爺如何了?」


  「呃,挺、挺好的,說是中午沒歇覺,正在休息。公子快請廳里坐,您請。」李順躬身一引手,含糊說。


  郭達在門口探頭看了幾眼,當機立斷,轉身熟門熟路朝正廳走,其餘禁衛各司其責地分散護衛。


  卧房內,容佑棠聽見行禮問安的動靜后,一咕嚕起身,剛穿好一隻鞋子,慶王已大步走進裡間。


  容開濟匆匆相迎,正欲行禮,卻被慶王穩穩托住手臂:「免禮。」


  「殿下大駕光臨寒舍,不知所為何事?」容開濟疑惑問。


  「找他問幾句話。」趙澤雍說,他剛從北營回府,收到消息后旋即趕來探望,仔細打量坐在床沿穿鞋的人,重點審視其雙膝。


  「殿下請去外面坐,我馬上好。」容佑棠頭也不抬地穿鞋子,容父拿過外袍給兒子披上,輕聲催促:「快些,別讓殿下久等。」


  趙澤雍穩站不動,耐心十足,低聲囑咐:「不急,別催他。」


  容父聽出慶王語氣里的溫柔寵愛,心內五味雜陳,欲言又止,暗自焦慮。


  頃刻,容佑棠三兩下系好衣帶,請慶王往外間走,問:「有什麼要緊事嗎?」


  「有。」


  容父本想請慶王出去正廳落座喝茶,對方卻自發坐在了外間書房!他開口遲了一步,只得懊惱將話咽回去,以往他會親自去張羅茶水點心,近數月以來卻因為某些無法啟齒的忌憚,選擇陪坐,走到門口揚聲呼喚:

  「張媽?」


  「哎!老爺有何吩咐?」


  「快沏茶來。」


  「是。」


  趙澤雍微皺眉,扭頭看一眼容父,但沒說什麼,開門見山問:「今日父皇為難你了?」


  什麼?!


  容父大吃一驚,登時雙目圓睜,脫口追問:「棠兒,你犯錯被陛下責罰了?」


  容佑棠難免尷尬,含糊地解釋:「沒有,只是問了幾句話而已。」


  「問的什麼?」趙澤雍又問,眼神非常專註,心目中只有一個人,竟是豁出去了似的,並不顧及容父在場。


  容佑棠下意識望向養父,吱吱唔唔,避重就輕道:「關於七殿下提的翰林院有關事。」


  事關朝廷公務嗎?

  如此一來,容開濟便不好陪聊了,這方面他還是很通情達理的,只得起身道:「你們談正事,我去招待郭公子。」


  趙澤雍禮貌地一點頭。


  「好。」容佑棠沒有直視養父的眼睛。


  片刻后,房門關閉。


  「殿下,我——啊!」容佑棠話沒說完,趙澤雍已經忍無可忍,突然起身,不由分說地把人抱回裡間,輕輕放在床上,動作急切,略顯粗暴。


  「殿下?」容佑棠茫然不解,推了推對方。


  趙澤雍一聲不吭,把人按坐在床沿,二話不說,脫掉對方的鞋子,三兩下挽起褲腿,一直將褲管推到膝蓋以上,溫熱厚實的手掌摩挲膝蓋,低聲問:


  「今兒在御花園,你跪了多久?」


  習武之人的手掌皮膚粗糙,指腹遍布硬繭,當其輕柔撫摸膝蓋與膝彎時,異樣酥麻感亂竄,激得容佑棠倒吸氣:

  「嘶~」


  「疼?」趙澤雍抬頭。


  容佑棠搖搖頭:「不疼,是癢。您怎麼知道的?」


  「本王自有消息渠道。」


  「陛下並未責罰我,他其實挺客氣的,很含蓄,我只跪了一會兒而已。」容佑棠據實以告。


  「我很抱歉。」趙澤雍低聲說。他垂首,吻了吻對方的左膝。


  「別!」容佑棠嚇了一跳,用力掙了掙,試圖掰開對方手掌,可惜毫無反抗之力,眼睜睜看著對方又吻了吻自己的右膝。


  成何體統?太不像樣了!


  剎那間,容佑棠腦海里蹦出慶王口頭常訓的一句話。


  「無端讓你受了委屈,我很抱歉。」慶王眸色幽深,神態堅毅,字斟句酌道:「父皇那兒,我——」


  「您千萬別衝動!」容佑棠立即打斷,罕見的強勢,輕聲說:「陛下乃一代明君,寬厚仁慈,確實是我逾矩了。」


  「逾矩?」趙澤雍挑眉,尾音上揚,威嚴板著臉。


  容佑棠認真端詳對方神態,半晌,由衷地感慨:「其實,你和陛下很像。」


  「是嗎?可他曾直言訓斥本王頑固忤逆,眾皇子中,獨獨將我派去西北。」趙澤雍面無表情道。


  「若非陛下將您派去西北,如何能斬獲戰功、封親王呢?」容佑棠一本正經地反駁。


  「哼」趙澤雍放下對方褲管。


  「快起來,您這樣真是折煞我了。」容佑棠拽了一把。


  趙澤雍順勢起身,坐在床沿,雙方緊挨著,肩並肩,他端坐,腿比對方高出一截,整個人大了一圈,有種奇異的契合感。


  「父皇都說什麼了?」


  「陛下讓我好自為之,他誇你出類拔萃。」容佑棠莞爾,破罐子破摔一般,主動拉起對方的手,十指相對,比了比指節長短,而後認真數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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