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賞賜
「我的諒解?」宋慎冷笑,一個輕躍起,斜斜靠坐僅巴掌寬的窗檯,左腿單膝屈起,右腿懸空在外,滿不在乎地抱著手臂。
「當心掉下去!」容佑棠見狀嚇一跳,下意識拽了一把,恐嚇道:「我不會水,你落水我是救不了的。」
「嘁,瞧把你嚇的。」宋慎昂首嘲笑,順著搖晃前進的船隻悠閑抖腿,整個人隨時有落水的可能,險象環生。
容佑棠看得膽戰心驚,索性扭頭,沒好氣道:「你大膽,只管用力晃!待會兒落水了我喊齊兄他們來撈你。」
「用得著你們撈?我從小會水。」
宋慎得意洋洋,低頭俯視白浪滾滾的湍急河水,止不住地心神蕩漾,憶起故鄉滇南深山裡奔流在怪石古木間的險峻河流。
容佑棠小聲問:「你去看她了嗎?」
「誰?」
「明知故問。」容佑棠嘀咕指出:「你的同門師姐,原名夏莉,現名夏小曼。」
「我為什麼要去看她?憑她也配!」宋慎驀然冷臉。
「她究竟幾個名字?我目前只知道兩個。」
「哼,夏莉是師母取的,她一直嫌棄土氣,鬧著要改個好聽的,但師父不允。果然,她下山闖蕩后就改名了。」宋慎嗤之以鼻。
「她……她自稱十分懊悔,幡然醒悟,曾回過滇南,不料令師尊已故去了。」容佑棠字斟句酌地說。
「我知道。」
宋慎改為抱著膝蓋,出神地凝視船隻濺起的水花,也不知如何維持的平衡。他漠然道:「師兄師姐有的下山前說逢年過節會回來、有的說出人頭地會回來,但全部失信於人。她當年留書,發誓死也要死在外面,但離開十二年後,在外面估計混不下去了,灰溜溜返回師門,那時師父已去世八年。」
容佑棠認真傾聽,並不評價什麼,因為他實在不知該如何評價南玄武門的家務事。
「而且,我知道她並不為師父回來,而是為了曾與她有過親約的……男人。不過,那男人早已成家立業,兒女雙全,過得十分美滿。」宋慎說到最後,及時改口,隱去了男人的身份。
「啊?」容佑棠詫異扭頭:「原來她年輕時定過親的?」
「不僅定過親,她其實是在成親前三個月逃走的。」宋慎面無表情。
容佑棠瞠目結舌。
「那男人很不錯。師父千挑萬選的,家境富裕,踏實忠厚,滇南邊縣縣令的遠房侄子,與她算是青梅竹馬,從小傾慕佳人。但她嫌棄人長得黑壯,不夠風度翩翩。」宋慎冷笑,不住地冷笑,有些失控,鄙夷道:
「她一輩子追求漂亮皮囊、榮華富貴,貪慕風花雪月虛無縹緲的玩意兒。如今怎麼混得這樣了?竟甘願給無恥貪官做沒名沒分的外室!季平肥頭大耳,噁心油膩,虧她夜裡——」宋慎猛地打住,深吸了口氣。
容佑棠同情地寬慰:「宋掌門請息怒,一步錯步步錯,事已至此,最悔恨的人必定是她。」他近期才知曉:
原來南玄武的老掌門去世前,將掌門之位傳給了宋慎。
「師父在世時也曾發動人手尋找,可她故意隱藏行蹤,最終無果,只能說人各有志,勉強不得。」
「令師尊所言極是。」容佑棠由衷贊同,欲言又止,想開口又忍下了,細細琢磨。
雙方一時無言,各有心事,沉默良久。
啟程離京時七月底,回程時八月下旬。
官船造得大而敞亮,欽差終於有了較為舒適的艙房:五尺寬的架子床懸帳幔、鋪被褥枕頭,矮櫃、桌椅等俱被釘在船板上,船行搖晃亦紋絲不動。
半晌后
宋慎莫名地信任容佑棠,他拉出藏在衣領內泛白的紅繩,把玩一枚拇指大小、雕刻成玄武形狀的印信,此物朱紅泛紫色流光,包漿細膩潤澤,材質不明。他怔愣問:
「她要我的諒解做什麼?」
「不清楚。」容佑棠想了想,猜測說:「也許是年紀大了想回頭吧。」
「想得美!」
宋慎傲然昂首,將印信小心藏回衣領,「蹭」地跳下窗檯,拍拍手,霸道強硬地表示:
「容大人,你記好了:我,宋慎,南玄武第四十二代掌門人,鄭重宣布:夏莉多年前逃離師門,詆毀謾罵師祖,不尊不孝,無德無良,特此逐出師門!她下山後的一切所作所為均與南玄武無關,純屬其私人決策。」
「這……」容佑棠無言以對。
「煩得很,我回去睡一覺。」宋慎吸吸鼻子,大搖大擺往外走。
「等等!」容佑棠情急之下,搶步上前阻攔,卻被對方輕巧閃身繞過。
容佑棠疾走數步,索性堵住門口。
「容大人想幹什麼?」宋慎抱著手臂,玩味輕笑,弔兒郎當道:「你再無禮強留,我就喊人了。」
「喊吧,喊破喉嚨弟兄們也只會幫我!因為我是你口中『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容佑棠豁出去了,厚臉皮堵住房門,無可奈何,誠摯地懇求:
「宋掌門,您看吧,我兜兜轉轉找了一大圈,本以為能跟夏、夏大姐合作,誰知她又支使我求到您跟前了!叫我怎麼辦呢?」
「夏大姐?」宋慎莫名地心情好轉,捧腹大笑,拍掌拍大腿,樂不可支,抬手將巴著門框的容佑棠揭下來,鼓勵道:「去,你去發動全部人叫她夏大姐、哦不,叫她夏大娘!哄得我高興了,說不定會想辦法幫忙。」
「夏大娘?」
容佑棠忍俊不禁,笑道:「虧你想出這餿主意!我昨兒叫夏大姐,她已不是很高興了。」
夏小曼是季平的外室,毫無名分,委實不好稱呼,容佑棠初時禮貌地稱其「夫人」,卻被對方明確拒絕。
宋慎大踏步離去,頭也不回地嘟囔:「她倒是希望一輩子做『夏姑娘』呢,我偏不!我偏要你們叫她大娘,氣死她!」
幼稚,嘴硬心軟。
調養身體的藥方不是你悄悄給開的嗎?別以為我不知道。
容佑棠搖搖頭,苦惱不堪地倒在床上,趴著沉思。他被南玄武的師姐弟、師兄弄得頭疼!
——鎮千保下落不明,神出鬼沒;宋慎是掌門,無法違背誓言相助;夏小曼已被現任掌門驅逐除名,她願意幫忙,但條件是需要容佑棠助其獲取掌門師弟的諒解……
「嘭嘭嘭」容佑棠有氣無力地拍打床板,翻來覆去,冥思苦想許久,不知不覺入睡。
一路順利,欽差三艘大船,但容佑棠知道,後面不遠處還跟著慶王府採辦處的中船。他悄悄去探過白瓊英,可惜對方餘毒未清,傷勢嚴重,昏睡居多,暫時無法溝通。
五日後,船抵達京郊渡口,緩緩靠岸。
「終於回來了!」齊志陽神清氣爽,容光煥發。
「我險些被顛散架了。」容佑棠倒抽氣,慢慢舒展筋骨,迫不及待走到船頭。
「喏,看!刑部和護城統領司的人,他們負責接管案卷和犯官。」齊志陽興緻勃勃提醒。
容佑棠定睛遙望,說:「還有我們戶部的人,來查收贓物。」
「抄了幾個大貪,繳獲兩船金銀財寶,國庫又能充盈了。」齊志陽低聲感慨。
陛下肯定非常高興!承天帝今年御筆揮灑,下旨大興土木,負責督建的人三天兩頭催戶部、戶部哭窮,眾臣隔三岔五便因撥款數量與順序爭執一番,壓力悉數匯聚往上,巧婦難為無米之炊,皇帝也會因國庫存銀告急而焦慮為難。
片刻后
船靠岸,木板橋架好,欽差一行快步上岸。奉旨前來的官員們品級不低,並不為迎接欽差,而是為了接管重要公務。
「下官齊志陽,見過諸位大人。」
「下官容佑棠,拜見諸位大人。」
禁衛們因隸屬內廷,故只是客氣規矩地抱拳施禮,獨立於文臣武將之外。
「辛苦了,你們很能幹嘛,一舉剷除貪污亂黨,後生可畏呀!」刑部左侍郎廖浦賢滿臉堆笑,三角眼鷹鉤鼻,親切拍打齊、容二人的肩膀,絲毫沒有傳說中「刑訊逼供第一人」戾氣。
容佑棠謹言慎行,垂首刻板道:「大人過譽了,愧不敢當。下官等人仰賴浩蕩皇恩,全靠陛下運籌帷幄指揮有方,方幸不辱命。」
齊志陽徹底收斂意氣風發之態,冷靜謙遜。
「辛苦了,辦得不錯。」戶部左侍郎郭遠對容佑棠說。他負責帶人前來清點贓物、造冊收入國庫。
容佑棠一見郭遠就忍不住露出熟稔笑意,忙走到上峰跟前,拱手道:「大人謬讚了,下官只是做了分內之事而已。」
刑部右侍郎費佐也奉旨前來接管要犯,他很少開口,只是微笑。略寒暄客套片刻后,數撥人開始各自忙碌。
欽差一行打起精神,有條不紊地交接公務。
「此乃上月關州之亂的卷宗,已奉旨結案,現呈交刑部待查。」容佑棠介紹道。他忙得不可開交,打開一個個小木匣,將相關卷宗當場核驗后交給刑部。
齊志陽精神抖擻,嗓門洪亮,鄭重告知:「大人,這些是貪污亂黨的罪證,包括賬本、供詞、證人等等,得來非常不易。」
刑部兩個侍郎頷首,親自翻看,半晌一揮手:
「來人!將此類證據列為一等重要,妥善帶回衙署保管。」
「是!」
禁衛們則率領刑部的官差,進船艙帶出一串主犯從犯,依輕重程度分別關押天牢與普通監牢。
容佑棠是戶部主事,當仁不讓地忙前忙后,與齊志陽一同開啟鎖藏贓物的船艙,指揮護城司的人將裝滿金銀珠寶的箱籠等物抬到岸上,郭遠在旁監督,時不時詢問兩句。
移交案犯和卷宗十分快速,但協助戶部轉移兩船贓物卻耗費一個多時辰,清點核對,累得筋疲力竭。
「你們快去進宮復命,遲些宮門要落鎖了。」郭遠催促道。
「好的。」容佑棠粗略整理凌亂的衣袍,急匆匆招呼齊志陽和禁衛們,一起趕往皇宮。
富庶繁華的京城街頭人頭攢動,吆喝招徠聲此起彼伏,夥計們滿面春風熱情洋溢,酒樓飯館飄香,太平安寧。
「還是回家好啊!」齊志陽發自內心地感慨。
「家裡人估計還不知道咱回來了,待會兒回去冷不丁嚇他們一跳!」容佑棠笑眯眯,止不住地歡喜雀躍。
齊志陽昂首闊步,寵溺地抱怨:「哎,我待會兒回家之前還得買幾樣有趣東西哄人,否則仨孩子不定多麼失望。」
禁衛長雖已成家,但還沒有兒女,聞言羨慕道:「齊將軍好福氣,兒女雙全,大享天倫之樂。」
「嗨,你們遲早也會有的!」齊志陽爽朗笑道:「到時可別嫌棄孩子淘氣才是,他們總有無窮無盡的搗蛋法子,平時連半刻清靜也沒有的。」
差事辦得漂亮,欽差一行相處融洽,談笑風生,於申時中趕到皇宮門口,憑腰牌進入。
此時此刻,筆直寬闊的漢白玉中軸甬道上,慶王碰巧和國子監祭酒路南、兵部尚書高鑫同路,邊走邊聊。
「北營九月份徵募第二批士兵,此乃年中就定下的策,父皇已准奏。」慶王緩緩道。
高鑫中等個頭,濃眉大眼,眼睛稍有些凸,炯炯有神,他點點頭,直言指出:「北營投建耗資巨額,若不實際有效地發揮戍衛作用,就很不妙了。」那些持反對意見的文武官員必定會跳腳蹦躂的。
「自古『養兵千日,用兵一時』,適量地儲備戍防兵力,總是沒錯的。」路南捻須,緩步慢行,他難得進宮上御書房一趟,此行是為了國子監秋季大比。
慶王面容沉穩,身穿親王常服,寬袍大袖,貴不可言,俊朗非凡,頷首道:「路大人說得沒錯。如今邊境安定,四海昇平,正是難得的好時機,本王已初步帶出第一批士兵,按計劃,北營將招募五萬左右精兵,分批送去西北歷練,替下老病傷殘一類,免得青黃不接。」
話音剛落,慶王聞聲,視線一轉,忽然看見被禁衛抄近路帶進中庭的欽差——
「幸好趕在落鎖前進來了!」禁衛長欣喜道。
齊志陽腳下生風,有些擔憂地問:「都這個時辰了,陛下會見咱們嗎?」
「進去求見試試,若陛下沒空,咱就明早再來。」容佑棠輕聲說。核對贓物時,他的衣袍沾了許多灰塵,正低頭小幅度地撣拭,忽然聽見——
「殿下?」
「哎,是慶王殿下!」
容佑棠倏然抬頭,與幾丈開外的趙澤雍四目相對,定住不動,彼此都驚喜得愣了一瞬間。
「走啊。」齊志陽提醒同伴一句。
「哦,哦。」容佑棠如夢初醒,忙不迭跟隨同伴們快步往前,滿心喜悅。
「末將齊志陽,參見殿下!」齊志陽感激非常,畢恭畢敬行了單膝抱拳禮。
禁衛們緊隨其後,紛紛拜見。
「末——」容佑棠險些學了齊志陽,話到嘴邊硬生生改成:「下官容佑棠,參見殿下。」
「咳咳。」路南抬手,狀似無意地清了清嗓子,眼神無奈暼向跟著武將行單膝抱拳禮的得意弟子。
然而,此時的容佑棠心花怒放,並未發覺任何不妥——他與齊志陽並排單膝跪著,不倫不類。
趙澤雍很見不得對方跪。他眼裡的笑意滿得溢出來,上前兩步,彎腰,左手攙齊志陽、右手攙容佑棠,倒也不顯突兀,溫和道:「起來吧,你們辛苦了,差事辦得不錯。」
「為國效力,是末將的榮幸,多謝殿下舉薦,幸虧如期破案,總算沒墮了您的臉面。」齊志陽發自肺腑地感恩。
容佑棠眸光水亮,情不自禁反手抓住趙澤雍胳膊,觸摸到被涼滑蠶料包裹的結實肌肉,笑道:「俱是我等的分內之事,殿下謬讚了。」
眾目睽睽,趙澤雍勉強虎著臉,兩手各扶著一個得力下屬,右手微微用力、抓住容佑棠胳膊緊握,隨即鬆開。
而後,欽差們向兵部尚書和國子監祭酒行禮,容佑棠額外與師父多聊了兩句。
趙澤雍正色問:「公務交接清楚了?」
「是。」齊志陽恭謹垂首。
「你們趕著去復命?」趙澤雍凝視風塵僕僕的少年,難掩關切。
容佑棠剛想習慣性「嗯」一聲,張嘴又硬生生換成:「是。」他驚覺自己根本無法控制嘴角眉梢,不知不覺眉開眼笑,餘光瞥見師父隱含告誡的眼神,急忙收斂,嚴肅板起臉。
「去吧。」趙澤雍將一切看在眼裡,好心情地催促。
「是!」容佑棠昂首挺胸,拜別眾人去求見承天帝,腳底彷彿踩著祥雲,輕快愜意。
半個時辰后,承天帝在御書房接見了欽差一行。
「微臣叩見陛下,陛下萬歲。」
「平身。」
「謝陛下。」
承天帝面色沉沉,背靠軟枕斜倚龍椅,威嚴掃視兩個欽差和八名禁衛,半晌,不疾不徐道:「你們上報的摺子,朕看了,證據搜集得還算齊全,移交刑部負責審理。」
容、齊等人屏息凝神,認真聆聽聖訓。
「案子查得不錯,沒辜負朕的期望。」承天帝客觀評價,漫不經心地把玩左手拇指戴的帝王綠扳指,兩頰法令紋深深凹陷。
「全憑陛下運籌宮中,微臣等人遵從聖旨行事,幸不負皇恩。」齊志陽謙恭表示。
「唔。」承天帝微笑了笑,若有所思,問:「你們在關州遭遇土匪劫殺,那些亂賊擒獲了嗎?」
「回陛下:匪寇被當場剿滅大半,除了混戰中潛逃數人外,其餘生擒,交由新上任的臨時巡撫處置。其中,為首幾人作為行賄作亂的賊首,現已移交刑部。」容佑棠字斟句酌答。
承天帝點點頭,垂眸沉思,半晌問:「游冠英想求見朕?」
「他一路上都在嚷。」齊志陽咽了咽唾沫,深吸口氣,小心翼翼稟告:「按律,他已經被押入天牢,聽候陛下的旨意。」
「哼。」承天帝冷哼一聲,玉扳指轉得越來越快,怒火中燒,身為帝王卻習慣喜怒不形於色,只能隱忍克制。
容佑棠放緩呼吸,大氣不敢喘,生怕觸怒心情糟糕的皇帝。
又半晌,承天帝下令:「你們忙了個把月,本應歇一歇,但貪污亂黨乃重案,必須儘早過堂審清了結!你們近期只需專心協助刑部審查,別的都先放一放。」
「是。」
「遵旨。」
承天帝始終沒露出喜色,沉重嘆道:「朕只當河間災難多發、民風剽悍,年年賑濟,豈料這次竟揪出了一串貪官!上至二品大員,下至七品小吏,罪證確鑿,游冠英還有什麼可狡辯的?嗯?他有何顏面見朕?」說到最後,他忍無可忍揚聲痛斥。
承天帝非常失望,此時的失望已蓋過了最初得知真相的暴怒。
容佑棠等人忙跪倒,中規中矩地好言寬慰:
「陛下息怒。」
「請您保重龍體。」
御書房內外鴉雀無聲。
此時此刻,有腦子識趣的都只會裝聾作啞,誰活得不耐煩了上趕著承受帝王之怒呢?
李德英卻輕手輕腳靠近,端了安神茶,深深彎腰,耳語勸道:「陛下息怒,請千萬保重龍體。」
承天帝黑著臉,不接茶,久久不發一言,李德英紋絲不動地躬身彎腰。
好半晌,承天帝才長嘆息,滿臉倦容,接了安神茶,喝兩口就撂下,揮揮手,李德英悄無聲息地退到外間。
「平身吧。」承天帝略抬手。
「謝陛下。」
「國之棟樑,有功當賞。」承天帝終於露出了兩三分滿意之色,和藹道:「朕賞罰分明,正直忠誠、用心為朝廷做事者,朕俱看在眼裡。齊志陽,容佑棠。」
「微臣在。」
容齊二人復又跪下,心高懸起。
「朕命令爾等徹查關州徵稅之亂,你們不僅如期破案,且另又盡心儘力揪出貪污亂黨,為肅清河間吏治立下一功,值得嘉獎。特賜……玉如意一柄、金二百兩、東珠一匣。」
哦,是賞賜財物!
「微臣叩謝陛下賞。」
容齊二人不約而同鬆了一口氣,磕頭領賞。
承天帝欣慰點點頭,又開口:「萬子雄等八人。」
「在。」以禁衛長萬子雄為首的八名內廷禁衛出列下跪,也得了賞賜。
兩刻鐘后
欽差一行十人各自提著賞賜,有說有笑走出皇宮,約定聚期喝酒後,各自趕回家報平安。
容佑棠步履匆匆,神采奕奕,一襲合身天青勁袍勾勒出少年人修長挺拔的身形,眉眼精緻,俊美無儔,外貌極為出眾。
此時,八皇子趙澤寧站在臨街酒館的二樓,愁苦煩悶,於窗口俯瞰街市,恰好掃見容佑棠,登時臉色陰沉沉,嗤道:
「不知他走了什麼運,竟然真立了一功!」
「八殿下稍安勿躁,且看著吧,有他倒霉哭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