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鮫衣
那個?
「哪個?」容佑棠謹慎問,他凝視對方意味深長的眼神,底氣不足地摸摸鼻子。
「玉匣。」趙澤雍明確指出。若無殺伐決斷之才,他豈能因戰功封親王?所以,他要麼不說、要麼直言不諱。
容佑棠下意識搖頭,重重地搖頭!
「不喜歡你還找?」趙澤雍好整以暇問。
「我就想知道您怎麼處理它了。」容佑棠訕訕答。
「已燒毀。」
「哦~」
容佑棠徹底鬆了口氣,他對慶王放一百個心,無可奈何道:「唉,七殿下真是的!在翰林院外掏出那東西,倘若叫人看見會百口莫辯的。」
趙澤雍寬慰道:「你不必理睬,老七多半又皮癢了,本王會收拾他。」
容佑棠忍俊不禁,討論玉匣春/宮圖委實尷尬,遂胡亂擺手道:「算了算了,不說他!」
趙澤雍頷首,往書案走,轉而談起正事,叮囑道:「齊志陽有勇有謀、頗為仗義,本王已交代了他。你們到關州之後,凡事都要商量,互相照應,齊心協作,切勿被小人挑唆猜忌。」
「是。」
「河間崇山峻岭綿延、林深草密,地形極複雜,自古就是出了名的亂。」趙澤雍頗感頭疼,嚴肅叮囑:「尤其關州。你千萬小心,徹查動亂固然要緊,但性命更要緊。遭遇生死存亡之際,留得青山在,才能圖日後。明白嗎?」
「明白。」
容佑棠緊挨書桌,若有所思,隨手磨墨半晌,而後拿了一頁紙,提筆蘸墨,穩穩劃了一橫,輕聲道:「此乃延河,橫穿河間省東南,沿途有通往關中的官道。」而後他又劃了一豎:「延河往西,水路三百里,流向縱貫南北的大運河。」
趙澤雍去河間剿過匪,對地形頗為熟悉。他接過容佑棠握著的狼毫筆,沿河道畫了幾個小圈、嚴謹標註地名,字跡剛健遒勁,緩緩道:「延河流經商南、鹿水兩個漕運重縣,河間與寧尉省以大運河為界。」
「所以,河間混亂是『得天獨厚』的。」
容佑棠深吸了口氣,扼腕道:「河間絕對是那些被通緝的罪犯、仇殺潰逃的江湖人士等最喜歡藏匿的地方:退可躲進深山老林,進可沿水路逃亡天涯海角,哪怕官府再能耐,也沒本事從來自五湖四海的無數商人行客中揪出他們!」
「雖說山河地形天定、無法改變,但朝廷不應放任自流。」
趙澤雍皺眉,提筆點點河間西北方向的關中,沉聲道:「本王早幾年就提過,可以將駐紮此地的關中軍調撥部分、常駐商南與鹿水之間,不必太多,一萬左右將士即可,足以震懾不法的三教九流。」
「要駐軍防備,就得劃地方、建軍營,銀子誰出?糧餉如何供應?」容佑棠立即聽出關鍵問題。
「朝廷有律:常備駐軍由朝廷供養,倘若地方依據實情奏請部分將士守衛,則需承擔全部建軍營的花銷,糧餉由朝廷與地方對半供應。」趙澤雍快速解釋,頓了頓,十分遺憾地說:
「當年獻策時,父皇採納,朝廷同意,河間巡撫卻表示本省無力承擔建軍營的龐大開銷,遂擱置。」
「如今更加不可能了!」
容佑棠感慨道:「北營在建,需耗費千萬兩以上,國庫庫銀緊張,將來至少十年之內,哪怕河間有能力掏出它那部分的銀子,陛下也不會准奏的。」大拆建之後,國家需要休養生息。
「他們錯過了擺脫困境的最好時機。」趙澤雍惋惜道。
容佑棠思考片刻,忽然問:「剿匪時聽當地人說,延河二十年前僅供兩艘中等船隻并行,曲折迂迴多灘涂,多虧巡撫力排眾議、耗巨資挖鑿修理河道,才有了今日的暢通。」
「沒錯。」趙澤雍起身,走向靠牆的書架,淡淡道:「游冠英正是因為延河河道政績才升的巡撫,穩坐二十年,至今尚未還清借欠的庫銀。」
啊?
借庫銀二十年了,還沒還清?
容佑棠愕然,忙問:「還欠多少?」
「約莫一百萬兩。」
容佑棠嘖嘖稱奇,努力保持客觀冷靜,掰著手指頭數:「河間多災難,年年水患、水寇作亂、旱災、蝗災,偶有瘟疫——真是、真是……有些麻煩。」
趙澤雍走到佔據整面牆壁的書架前,打開其中一個櫃門,語調平平道:「若非河間災害多發,父皇豈能容忍游冠英欠款至今?北營耗銀流水一般,朝廷上下想方設法開源節流,委實不易。」他打開櫃門,伸手拿了一樣東西出來。
如此說來,河間是由始至終的窮?
容佑棠重新提筆,低頭細看簡陋的地形圖,忍不住質疑:「因漕運發達,關州附近水寇橫行,開挖河道的初衷非常好,可官府防禦一直跟不上、無力維持當地安穩,導致四方來客畏懼退避,寧願沿運河北上寧尉兜個大圈進入官道,也不敢取道關州。目前,延河只方便了水寇往返運河劫掠?」
滑稽,簡直荒天下之大謬!
「所以才不放心你去。齊志陽武藝高強,驍勇善戰,至少自保沒問題,你卻是書生。」趙澤雍難掩擔憂。
容佑棠聞言笑了笑,鬥志昂揚地表示:「雖然有風險,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如今有難得的機會,不試試如何知道自己的實力?事成最好,事敗也無妨,權當開開眼界。」
「好!應對強敵之前,首先士氣要高漲,否則一對陣就虛了。」
容佑棠一扭頭,擱筆,好奇靠近看對方手裡的東西,問:「殿下,這是什麼?」
「鮫衣。」
趙澤雍把白得幾近透明的輕袍展開,陡現一室雪亮冷光,刺得人眼花繚亂。
容佑棠本能地側頭閉目躲了躲,詫異問:「鮫衣?是傳說中南海鮫人織紗所制的嗎?」
趙澤雍莞爾:「神話傳聞毫無根據,鮫人是杜撰的,此物不吃水、浮力極強,匠人借海鮫取名罷了。你穿上它,落水即可迅速浮出水面,即使不會游也能慢慢挪上岸。」說著將鮫衣披在容佑棠身上,催促道:「試試大小。事出突然,來不及教你游水了,且先這樣吧。」
何德何能?我究竟何德何能?
容佑棠感慨萬千,呆站著,愣神半晌,才依言張開雙臂,由衷感激道:「多謝殿下!此物免除了我的後顧之憂,到了關州不用日夜害怕落水溺死。」
「別胡說八道。」趙澤雍低頭幫忙系好其中一根衣帶,提醒道:「衣帶有點兒多,都得繫上,貼合身體才能儘可能地發揮浮力。」
此物異常輕薄柔軟,成年男人可以團在手心,抖開是上衣下褲,正面一排衣帶。
滿腔歡喜雀躍難以言表,容佑棠小心翼翼摸了摸鮫衣:材質看似冰冷,觸手卻舒適,毫無涼意。
「殿下,這是用什麼東西做的?我經營布莊多年,竟從未見過這樣神奇的布料!」容佑棠興奮地仰臉,眸光水亮。
「具體不清楚,據說是少量蠶絲混了一種錘鍊過的樹皮,出自南夷。放心,大夫驗過的,於身體無損害。」
「樹皮?」容佑棠難以想象,反覆端詳,輕輕搓揉鮫衣,嘀咕道:「世上竟然有那樣的樹?可見我孤陋寡聞了,還以為真是布。」
趙澤雍卻伸手幫忙脫下鮫衣,推著人朝王府後山腳的溫泉走,雷厲風行道:「走!帶你去試試,看鮫衣是否有用。」
「啊?好。」
容佑棠還沒反應過來,就已被推出了書房,下意識想停下,略一停頓,卻只能咬牙往前。
不消片刻
趙澤雍推開圍繞溫泉建造的水榭,內部暖意融融,泉水汩汩湧出,水榭內外充盈一股獨有的刺鼻氣味。
溫熱水霧瀰漫,看不清深淺。
容佑棠蹲下,試了試水溫:嗯,不太燙。他極力望向水裡,卻無論如何看不見底,不由得心生懼意:深不見底?泉眼到底多大?人會不會掉進去出不來?
「起來穿上,看是看不出來的,你下去試試。」趙澤雍一把拉起人。
「哦。」
磨磨蹭蹭,儘可能地慢,但容佑棠最終穿好了鮫衣,他悄悄咽了咽唾沫,雙腳穩穩釘在地上。
「你自己跳?還是我推?」趙澤雍一本正經問。
「不不!別推。」
容佑棠急忙擺手,苦笑道:「還是我自個兒跳吧。」頓了頓,他非常緊張地提醒:「殿下,倘若我跳下去很久都沒能浮出水面,就說明鮫衣沒起效,勞煩您及時撈我——呃、啊!」
趙澤雍莞爾,二話不說,突然打橫抱起人,一個箭步衝出去,直直跳進溫泉。
「嘩啦」巨響后,雙雙落水。
「唔咳咳……等等!」
猝不及防,容佑棠嚇得險些魂飛魄散,他本能地死死抱住慶王,連喝了好幾口熱水,嗆咳不止。
「本王在此你都猶豫,去了關州、若遇見危險急需棄船逃生,你該如何?」趙澤雍佯怒問。他一個划動,雙腳穩穩踩地,站直了胸口以上露出水面,懷裡掛著戰戰兢兢的小容大人。
入水后,鮫衣果然浮力強大,把容佑棠橫著托上水面——可惜他不自知,驚魂甫定,想模仿慶王站直,奮力對抗鮫衣的浮力。
「別慌,冷靜些。」趙澤雍輕撫其手背,溫言勸道:「鬆手試試?其實你已經浮起來了。」
「是、是嗎?」容佑棠半信半疑,屏息凝神,低頭審視鮫衣,而後極慢極慢地鬆開左手,虛虛橫在水面上,試著往下壓了壓——頗為費力,動作很大才能入水。
片刻后,他好聲好氣道:「殿下,我鬆手了啊,您先別遊走。」
「好。」趙澤雍耐心十足,原地不動,眼神堪稱柔和。
很快的,容佑棠整個人仰躺,手腳攤開,努力伸長脖子讓整個腦袋露出水面,膽戰心驚許久,最後樂道:
「哈哈哈,居然真能浮起來!」
「倘若不能,工匠就是惡意欺瞞,拿可能出意外的人命騙取錢財,豈能輕饒?」趙澤雍渾身濕透,水珠自額頭滑下、從高挺鼻尖滴落,俊朗非凡。
他用力一推,容佑棠手忙腳亂掙扎一通,很快重新躺好,如此反覆再三。
「肯定價值不菲。」容佑棠喘吁吁,仰頭望著水榭頂端,喃喃道:
「殿下的……我今生今世難以償還。」
水榭撐柱非常高,牆卻只砌了一半,夕陽斜斜投射在水面,流動的泉水將其折射出晃晃蕩盪斑駁的一室晶瑩亮光,令人眼花繚亂。
趙澤雍涉水靠近,俯視容佑棠仰起的臉,彎腰吻了吻對方額頭,隨即退開,嚴肅道:
「不用償還。只要你平安歸來,必有犒賞。」
容佑棠閉上眼睛,嘴角愉悅勾起,而後倏然睜開眼睛,努力划水朝對方靠近!
彼此間隔數尺,趙澤雍眼底滿是笑意,一把接住笨拙挪近的人,迅速游回岸邊,剛要如何——
「後退,不得進入!」外間忽然傳來侍衛的阻攔聲。
「可是,管家叫我們來掏溫泉啊,他明早就要來查看。」一群雜役無措地解釋。
心腹侍衛欲言又止,他們深知慶王心意,卻誰也沒說破,只作不知。
水榭內,兩人四目相對,慶王面無表情,容佑棠卻忽然笑起來,他抹一把臉上的水珠,三兩下脫掉鮫衣,慎重疊好收進懷裡,一掃以往的遮掩懼意,昂首闊步走過去開門,朗聲道:
「諸位是來清理溫泉的?快請進去忙吧。」
「是。」
「哎,好的。」
容佑棠大搖大擺走出水榭,扭頭笑問:「殿下,回去了吧?」
趙澤雍板著臉,忽然也笑起來,威嚴道:「唔。」
一對濕漉漉滴水的人,並肩前行。
夜間
明早就要出遠門,晚飯自然回家吃。
馬車停在布莊前,車夫畢恭畢敬道:「容大人,到了。」
「好。」容佑棠心情大好,神采奕奕地跳下馬車,硬塞給實際上是侍衛的三名車夫幾角碎銀,懇切道:「總是勞煩諸位送我,實在是不應該。」
和和氣氣說笑幾句后,容佑棠步伐輕快,眉眼帶笑從布莊後門回家。
「爹,我回來——」容佑棠抬腳邁進客廳,還沒吆喝完,猛地停下腳步,和聞訊起身的周仁霖大眼對小眼。
「你怎麼來了?」容佑棠瞬間皺眉,好心情蕩然無存,再一掃:舅父和表弟也在。
「你明早不是要去關州?為父特來送行。」周仁霖說。他下值后不想回去面對雞犬不寧的後院,獨自趕到容家——好不容易有個名正言順的理由,怎能錯過?
「棠兒,你先去洗手,馬上吃飯了。」容開濟快步過去婉勸,生怕又爆發吵鬧,影響兒子出門辦事的情緒。
「去吧。」容正清也催促,極力收起憎惡神態,他剛才痛罵了仇人一頓。
「你們別太過分了!」周仁霖忍無可忍,忿忿道:「無論你們如何否認,棠兒永遠是我的兒子,誰也不能改變!如今我只是想和他說幾句話,你們也要攔著?」
「我就是攔著,你如何?」容正清冷笑,拍案而起。他對周仁霖的憎恨入骨,一想到父母和姐姐就憤怒至極,加之自身科考和仕途被打壓十餘年,恨得咬牙切齒,終生無法釋懷。
容開濟一心只想讓孩子高高興興吃晚飯、早早歇息,明日精神飽滿地出發。可他做不到疾言厲色地驅趕兒子生父,只能正色規勸。
「不速之客,還請離去吧,別打攪我們的晚飯。」容瑫義正詞嚴道。
周仁霖無法直視年少時親密交好的恩師之子,狼狽別開臉,色厲內荏道:「佑棠是我的孩子,你們合力教唆他不孝,究竟是何居心?」
「哼。」容正清毫不掩飾鄙夷,意味深長道:「幸虧老哥教導有方,孩子才這般聰明上進。」若性子像你還得了?
劍拔弩張,容正清握拳,目光如炬。
容佑棠果斷抬手喊道:
「周大人!」
「你、你叫我什麼?」周仁霖惱怒至極,氣急敗壞,壓低聲音道:「我是你父親!你任性妄為,擅作主張改了身世,為父就不追究了。可私底下的,你也不認?」
容佑棠心如止水,異常堅定,冷靜道:「周大人,想必你又是悄悄地來,東瞞西瞞,何苦呢?還是快回去吧,免得尊夫人打上門,到時誰都沒臉。」
「她確有不妥之處,可我們是一家人啊!你有不滿,大可提出來,為父盡量設法解決。而且,她也拿捏不住你了,還怕什麼呢?」周仁霖急切承諾。
事到如今,你居然還想叫我隱忍退讓?
容佑棠輕笑了笑,搖頭道:「你們才是一家人,與我何干?周大人,貴府家務事請回去解決,在這裡說破天也沒用。」
「唉!」周仁霖見庶子軟硬不吃、油鹽不進,束手無策地重重嘆氣,讓步道:
「你好好冷靜考慮,不必急於撇清,血緣是無論如何撇不清的。來,為父告訴你幾句話,省得你下關州貿貿然闖禍。」
容佑棠去倒了杯茶喝,迫使自己盡量冷靜對待生父,慢條斯理問:「說完你才肯走?不給說就不走了?」無非叫我和稀泥粉飾太平罷了。
果然
周仁霖靠近,耳語提點兒子:「你年輕不懂事,還以為得了個美差呢?其實不然。河間局勢複雜,一向不太平,百姓與官府翻臉械鬥后,殺幾個人選擇落草為寇的不計其數,否則九峰山匪窩怎麼成形的?你啊,千萬別較真,下去跟河間巡撫、關州知府吃幾頓飯,他們會告訴你『真相』,不必費心追查。」他說完,想當然地等著兒子感激回應。
然而,對方毫無反應,一副神遊天外的模樣。
「你這是什麼態度?」周仁霖極不滿,想伸手拍打。
容佑棠迅速避開,忍無可忍地揚聲呼喚:「順伯?」
「哎!」李順應聲從隔壁飯廳奔出,摩拳擦掌問:「少爺有何吩咐?」是不是可以趕人了?
容正清不住冷笑,坐看背信棄義的白眼狼自食惡果。
「菜好了嗎?。」容佑棠摸摸肚子。
「好了好了!」李順點頭如搗蒜,暼一眼不速之客說:「少爺在外頭跑了半日,明早又要出行,唉。」
周仁霖氣了個倒仰,情急之下脫口說出心裡話,小聲呵斥:
「你以為慶王護得住你?他戾氣太重,三天兩頭得罪滿朝重臣,暴躁刻板不得人心,自身難保——」
「夠了!殿下文韜武略,正直忠誠,為保衛疆土立下汗馬功勞,卻毫無驕矜傲慢之態,多麼難得?不過,像你這樣的人,豈能容忍剛正不阿?」容佑棠勃然變色,伸手一指門口:
「你走,立刻走!」
「我好言相勸,你卻不識好歹?棠兒,切莫因為取悅一人而得罪眾人,一旦靠山倒塌,到時你就跟著完了!值得嗎?」周仁霖苦口婆心地教導。
「我做事自有我的原則,只有志同道合,絕不為取悅誰!」容佑棠擲地有聲道。
你以為人人都像你?可以為了榮華富貴違心作孽?
「情愛虛無縹緲,再濃烈也遲早成空。我看你是被灌了迷/魂湯了,死心塌地的傻孩子,連後路也不留了?簡直愚蠢!」周仁霖恨鐵不成鋼地訓斥。
容佑棠怒極,半個字不想聽,再無法平心靜氣,強硬吩咐道:
「話不投機半句多!順伯,送客,以後無論他說什麼都別開門!」
「是!」
李順和老張頭聯手,強行把掙扎叫罵的周仁霖架了出去。
容家終於恢復安寧。
容佑棠深吸了口氣,伸手引請,歉意道:「怪我回來得晚,四叔、瑫弟,爹,咱們走,吃飯去。」
片刻后
一桌子姓容的圍坐用膳,紛紛將周仁霖拋之腦後,食不言,各自調整心情。
飯畢,容正清欣喜地告知:「老哥,我前陣子去的信,家書昨日已到了。」
「哦?」容開濟精神一震,忙傾身問:「老人家怎麼說的?」
容佑棠也屏息聆聽:
「自然是同意的!」容正清愉快一擊掌。
「祖父高興得什麼似的,細細地問,足足寫滿五頁紙!」容瑫樂呵呵透露。
「太好了。」容佑棠一顆心徹底放下,尷尬道:「倉促突然,實在是難為老人家了。」
容正清笑道:「父親已將你作為嫡子記入正彥一房,今後行走天下,你只管放心報『容佑棠』的名字!」
翌日
天蒙蒙亮,容佑棠整裝待發,站在布莊門口張望。
「東西都齊備了。」容開濟忙得腳不沾地,風風火火,親自整理一個精細打點好的包袱,囑咐道:「船上沒有熱飯菜,你將就吃乾糧吧,別買外頭的,不知底細。喏,這是你愛吃的芝麻燒餅和三絲包、一袋子點心,放這兒了,到時記得邀齊將軍一塊兒吃。」
「知道了。」
「你不會武,尚方劍很該由齊將軍保管。」
「對啊。」
「銀錢收好,出門在外財不露白。」
容佑棠認真點頭:「記住了。」
「約的卯時,齊將軍知道咱家嗎?」容開濟絮絮叨叨,萬般不舍。
「知道的。從前我倆好幾回一起騎馬回城,他家住南城。」容佑棠寬慰養父。
「這就好。」容開濟仔細扎牢包袱。
容佑棠估摸著時辰,目不轉睛緊盯前面街口。
一刻鐘后,晨霧裡終於傳來清脆馬蹄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