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欽差

  平南侯向皇帝舉薦郭達和容佑棠后,按例垂首,餘光暼了面無表情的慶王一下。


  「郭達啊?」


  承天帝笑了笑,右手搭著龍椅扶手,食指慢悠悠敲擊,搖頭道:「他雖合適,眼下卻是澤雍的左膀右臂,督建北營乃國之大計,不宜抽調主要將領。」


  平南侯惋惜地點頭,隨即順勢道:「那,陛下不如派新科狀元吧?他才思敏捷,機智靈活,又是慶王麾下歷練出來的,加之熟悉河間,再合適不過了。」


  承天帝眯著眼睛沉吟,有一下沒一下地拍擊扶手。此時已經辰時中,錯過了早食,眾臣餓得腰都挺不直了。李德英低眉順目,端著一茶杯恭敬奉上,承天帝順手接過,喝了幾口毫無油星的雞茸湯,聊以充饑。


  慶王不露聲色,無視平南侯得意挑釁的眼神,心中怒火熊熊燃燒。


  半晌,承天帝皺眉道:「新科狀元啊?」


  二皇子暗自冷笑,出列拱手道:「父皇,容佑棠雖然年少,閱歷卻遠比同齡人豐富:他既有狀元文才、又有剿匪勇氣、還能穩當管好北營伙房——自古『英雄出少年』,父皇聖明仁慈,治下賢能濟濟,朝堂棟樑個個皆是才俊。區區關州欽差,不拘派誰,想必都能妥善解決。」


  哼,新科狀元?有本事你去出出關州之亂的風頭!


  難得目標一致,大皇子隨後出列,一本正經道:「父皇,兒臣認為祥弟說得有道理。容佑棠是年輕了些,但總要給一些歷練的機會,他才能儘快成熟,從而為您分憂、為朝廷效力。」


  「哦。」承天帝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年老下垂的眼睛用力睜了睜,望向板著臉的皇三子,慢條斯理問:「雍兒,新科狀元是從你麾下出來的,確實才華出眾,朕才點了他做狀元。你認為他適合擔任關州欽差么?」


  難。趙澤雍飛快考慮:


  他深知對方一心想攀登高峰的抱負,可欽差是奉皇帝之命辦事,受萬眾矚目,辦得好可以加官進爵、平步青雲;一旦行差踏錯,卻會直接惹怒皇帝、招致失望厭棄,迴旋餘地非常小。


  「嗯?」承天帝略昂首。


  慶王考慮清楚,心平氣和道:「回父皇:容佑棠是在兒臣手下歷練過,可時日不長,僅半年而已,資歷甚淺,雖有狀元之才、智勇機變,卻年紀輕輕,欠缺處世經驗。欽差不比其它,赴任關州即需要著手調查,一人恐怕難以勝任,兒臣提議委派兩名欽差,以穩妥完成皇命。」


  承天帝沉思片刻,欣然採納,說:「有些道理。諸位認為應派哪兩位呢?」


  兵部尚書高鑫出列,謙恭道:「陛下,臣不甚熟悉新科狀元,但早年奉旨巡關中時,曾與齊將軍短暫共事,其為人沉穩大氣,乃是英烈之後、將門虎子,十分勤懇忠直,且有慶王殿下親口褒獎,竊以為其乃合適人選。」


  「不錯。」承天帝威嚴道:「齊志陽一個。另一位欽差呢?」


  文武百官沉默垂首,絕大部分明哲保身。韓太傅順利護住獨子,便恢復了寡言少語的謹慎模樣。


  二皇子笑吟吟道:「父皇,兒臣認為新科狀元合適。」


  慶王餘光一掃,準確飄向戶部尚書吳裕,暗含冷意!後者雖老邁,卻耳聰目明,他因立場不同,與慶王暗中角力半年,不少把柄被對方拿捏住,潰敗退讓,徹底落了下風,此時本想含糊站過去的,卻無法佯作沒看見,只能出列拱手,沉痛道:

  「啟稟陛下,商稅新政本屬戶部分內之事,如今出現些許問題,理應想方設法解決。只嘆老臣年老力衰,雖極想為陛下分憂,身體卻撐不住。懇請陛下抽調戶部的人下去關州,實地考察稅收民情,以便更合理快速地推行新政。」


  承天帝淡淡道:「徵稅確實是戶部的職責。如此說來,朕還真得選一個戶部的人,讓京官去地方走訪探察,免得你們只憑州府篩選呈上的消息做事。」


  不然怎麼做事?


  難道要我們逐一跑去各地核實?那公務豈不堆積得比天還高?

  吳裕愕然且憤慨,但絲毫不敢露出不滿之態,躬身垂首道:「陛下聖明,老臣遵旨。容佑棠初入部任直隸主事,其為人勤勉上進,好學謙虛,大有超出年齡的氣度智略,老臣認為其可當欽差重任。」


  慶王隨後出列,義正詞嚴道:「父皇,齊志陽已定,既然大哥二哥、楊侯、吳尚書等人力薦容佑棠,他們都是朝廷重臣,眼光必定是好的,難得同時推舉,想來容佑棠應有些過人之處。」


  ——不論你們是想推諉、想捧殺、還是想陷害,假如我的人辦差出了意外,你們幾個都別想逃脫!


  慶王下顎緊繃,臉龐輪廓冷硬,不怒而威。


  承天帝長長吁了口氣,雷厲風行地下令:「既如此,朕就任命齊志陽、容佑棠為欽差,明早赴關州徹查官商衝突一事,限期一月,逾期以失職罪論處!御書房,即刻擬旨。」


  「是。」


  城門失火,被殃及的其中一條池魚全然不知情。


  此時此刻,容佑棠正挽起袖子,在戶部衙署的一個小耳房緊張忙碌。


  此耳房是因病告老的前任主事留下的,對方臨走前匆匆對另一名主事粗略移交了公務,可他當時病著,難免交接得不甚清楚。


  容佑棠耐心細緻地將堆積的各種卷宗分類歸置,提筆認真記檔,熱得滿頭大汗。


  敞開的房門忽然被輕輕敲響:

  「叩叩~」


  容佑棠抬頭望去,立刻起身,笑著迎上前:「紀兄,快請坐,我來。」說著抱過沉甸甸的一捆卷宗,放在桌面。


  「嘿,一早上沒見,煥然一新了,打掃得真乾淨!愚兄汗顏。」


  紀斯柏打量整潔的小耳房,大加讚賞。他年逾四十,二甲賜進士出身後選入部,任直隸主事已十載,安安穩穩。


  「整理卷宗時順手收拾了一下而已。」容佑棠樂呵呵解釋,嘆道:「小弟初來乍到,多有不懂,總是勞煩紀兄撥冗引導,甚不安。」


  紀斯柏走到那捆卷宗前,左手叉腰、右手拍拍卷宗,不以為意搖頭笑道:「哎,賢弟忒客氣了!咱們有緣才成為同僚,想當年愚兄初上任時,多得陳老傾囊教授,才得以上手。唉,可惜呀,陳老那般仁慈寬厚的人,本應順順利利地告老、頤養天年,卻舊疾複發,卧病多時。」


  陳老,陳漢良,因病告老的前主事。


  容佑棠關切問:「小弟來得晚,未曾與陳老謀面,委實遺憾。紀兄近日可是去探望過?前輩還好嗎?」


  紀斯柏憂心忡忡地搖頭:「不妙。陳老現居南郊小鎮,愚兄前日去探望,他已無法下床待客,腰頸腿腳不好,必須靜養,可他有三位公子,還有一位尚未成家,娶媳婦哪有不花錢的?都得父母張羅。唉,陳老廉潔奉公,僅有的積蓄又要看病、又要養家,根本不夠用。」


  六品官員,月俸十石。假如毫無油水,生活頂多比中等農戶稍好些,想納妾買婢女當太爺是不能夠的。


  「既有三位公子,兄長們可以幫扶弟弟成家啊。」容佑棠皺眉,以常理推之。


  紀斯柏苦笑,連連擺手:「說不得,說不得!家家有本難念經吶。」


  容佑棠會意,同情地點頭,長嘆息,正色表示:「待小弟有機會去南郊辦事,定要登門拜訪陳老!」


  「有的是機會。咱平時主要負責跑腿落實上峰命令,錢糧呀、田賦呀、人口戶冊呀,一趟趟地跑衙門和實地核查。陳老跑了大半輩子,他筋骨就是累壞的,知道嗎?」紀斯柏肘部撐著卷宗,壓低聲音透露。雖有抱怨公務繁重之意,卻掛著調侃笑臉,親切隨和,很容易讓人心生好感。


  朝廷各部分司辦事,皇帝、尚書、侍郎、郎中、員外郎,層層商議,制定決策下發——可定策沒用,必須有效實施。主事們就是負責具體落實決策的低品官員,確實算「跑腿的」。


  容佑棠心知肚明,卻配合地敬畏點頭,感激拱手道:「多謝紀兄提點。」


  「哎,這沒什麼,同僚嘛,應該的。」紀斯柏慷慨大方一揮手,繼而拍拍卷宗告知:

  「閑話先不多說了。來!賢弟,這些是陳老致仕後由愚兄臨時代管的東郊、西郊百姓的戶冊,你盡量快些整理記檔、有疑問的要設法查清楚。京城人口流動大,朝廷規定季度一核查,越積壓越多,到時上峰抽查問起就不好了。」


  「好的,有勞紀兄辛苦代管多時。小弟清理好田賦卷宗后就開始整理戶冊!」容佑棠鬥志昂揚地表示,並邀請道:「聽說東城新開了一家茶樓,評書極精彩,小弟好奇得緊,下值后紀兄可有興趣同去一探?」


  紀斯柏笑意不減,卻遺憾慨嘆:「愚兄倒很想去散散,只是小兒剛開蒙,少不得趕回家教教,免得他功課到深夜也寫不完,急得直哭!」


  果然,紀兄是出了名的圓滑好人,哪一方都不得罪,巧妙維持中立。


  「哈哈哈,原來如此,那隻能約下次了。」容佑棠朗笑,順勢誇道:「紀兄好福氣啊,家和妻賢,兒女成雙。」


  「賢弟也會有的。」紀斯柏促狹拍拍容佑棠肩膀,打趣道:「以你的品貌,想必媒婆已踏破貴府門檻了吧?」


  容佑棠有些尷尬,答:「小弟並不清楚,全憑家父做主。」


  一大一小兩狐狸正互相了解試探,卻忽然聽見外面傳來響亮尖利的通報聲:

  「聖旨到!請容佑棠容大人接旨。」


  耳房內的兩人都愣了,容佑棠茫然疑惑,訥訥道:「怎麼聽著像是在叫我?」難道戶部有誰跟我重名?

  話音剛落,外面傳旨太監已清晰重複一遍。


  「就是叫你!快,趕緊去接旨。」紀斯柏好笑地催促。


  「哦,哦。」容佑棠一頭霧水,步履匆匆離開各司主事辦公的耳房,走到戶部衙署中庭大廳。


  「公公好,下官容佑棠,特來聽旨。」容佑棠忐忑拱手。


  傳旨的御前內侍頗有頭臉,帶了四名內侍,雖然面對初入仕的六品小官,卻十分和氣,微笑道:「容大人,請聽旨。」


  容佑棠按律跪下聆聽,屏息凝神。


  「奉天承運,皇帝敕曰:國之新政,德惠廣布,澤被天下,今有河間關州之新政遇阻,朕實憂之。爾翰林院修撰容佑棠,才思敏捷,智勇雙全,特授欽差一職、賜尚方劍一把,著一月內徹查關州之阻。欽哉!大成承天五十二年七月二十五日。」


  什麼?

  我是欽差?不能吧?朝堂上下人才濟濟,排號輪流我也不夠品級資歷啊!

  容佑棠瞠目結舌,百思不得其解,當場愣住。


  御前內侍宣讀後,小心翼翼摺疊好聖旨,笑眯眯提醒:「容大人,接旨吧。」


  容佑棠如夢初醒,硬著頭皮忐忑舉起雙手:「謝陛下隆恩,微臣領旨。」


  為什麼是我?

  他滿腹疑團,打起精神應酬完眾同僚詢問或賀喜后,歉疚非常對紀斯柏說:

  「紀兄,您看這……小弟事先委實不知情。」他領了皇差,明日遠赴河間關州,來回至少月余,上峰將其手頭的差事又派了紀斯柏代管。


  紀斯柏心情十分複雜,壓下仕途不得意的喟嘆,豁達笑道:「賢弟絕非池中之物,愚兄有幸與你做了同僚。真沒什麼,愚兄做熟了的,你只管放心去關州,好好乾!來日方長,待凱旋后,你我再去茶樓聽評書。」


  「一定!」容佑棠鄭重其事一拱手。


  事出突然,明早就要赴任,上峰爽快允了半天假。


  容佑棠仔細收好聖旨,站在街頭出了會兒神,先趕去翰林院找上峰說明緣由,而後匆匆返家。


  兩刻鐘后

  「啊?」


  容開濟震驚,萬分詫異,難以接受,右手背打左掌心,繼而扼腕說:「怎麼派了欽差呢?你不是剛去戶部上任嗎?」


  「我也不清楚。總之,聖旨寫得明明白白的。」容佑棠納悶之餘,在親人面前又有掩不住的年少意氣,毫不畏懼道:


  「爹,我明早就要去河間關州了!」


  唉,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管家李順想當然地寬慰道:「肯定是陛下覺著咱們少爺聰明能幹,才一再地委以重任,這是好事啊。」


  容開濟違心地點頭,措手不及,原地轉了個圈,才強打起精神,一疊聲催促:「哥兒明早就要去關州,得趕緊給他收拾行囊,不拘衣物鞋襪銀錢常備丸藥,切莫遺漏。出門在外辦差,想臨時買是沒有的。」


  「哎,好嘞。」


  幾個老人一齊涌去容佑棠卧房,七手八腳地打點行囊。


  容佑棠將聖旨慎重收進抽屜,忙忙地吃完午飯,喝了杯茶,扭頭朝裡間嚷道:「爹,我得去師父和叔父家,當面辭別。」


  「也是,應該的。」容開濟探頭道:「老李,叫兩個夥計趕車送他去,沒得騎馬跑出一身熱汗,有失儀態。」


  「好!」李順放下手頭的活,快步去安排馬車。


  容佑棠乾脆利落脫下汗濕的官服,換上輕便透氣的長袍,邊系衣帶邊說:「爹,我還得去一趟慶王府。」


  容開濟收拾行囊的動作一頓,緩緩問:「辭別慶王殿下嗎?何時回來?」


  「辭別是其一。我聽說此次陛下派了兩名欽差同往關州,另一位是北營的齊志陽將軍。」容佑棠正色道:「之前雖然同在北營做事,可我與齊將軍私交極淺,故想通過殿下打聽打聽。」


  「哦~」


  容開濟恍然大悟,登時放心不少,連聲贊道:「原來有同伴啊,這很好!你是年輕晚輩,應該主動些,待前輩要尊敬,切忌傲慢無禮。齊將軍效力慶王殿下麾下,想必品性不錯,你快與他商議商議,此去關州互相照應著,儘快辦完事回家。」


  「嗯,知道了。」容佑棠套上鞋子,揣上錢袋子,精神抖擻道:「那我走了啊,晚上回家吃飯,吃飽了——」


  「別胡說!」容開濟緊張喝止。


  容佑棠大笑著回頭:「我只是想說吃飽早些休息、養足精神明日乘船而已。」


  「去忙吧。」容開濟揮手作驅趕狀,欣慰笑意里摻雜無數擔憂。


  容佑棠先去拜別舅父容正清,可惜對方尚未下值,只能托弟弟容瑫轉告;而後在馬車裡閉目養神,打了個盹兒,醒來抵達路府,卻撲了個空:


  其管家告知路南去定北侯府訪友了。


  容佑棠略一思索,吩咐去慶王府。


  他雖然與郭遠郭達相熟,可從未正式登過定北侯府的大門,主要是公侯府第宅院深深,上有白髮蒼蒼老夫人、下有牙牙學語小嬰孩,規矩大,不便因私事肆意打攪。


  午後,容家馬車停在慶王府門口。


  容佑棠可謂常客中的貴客——他時有打賞,為人又謙和,是門房小廝們最喜歡的賓客之一。


  「殿下可在府中?」容佑棠笑問。


  「在呢,容大人快請。」


  不消片刻

  容佑棠熟門熟路踏進書房,卻發現慶王、師父路南和郭家兄弟、幾名武將等,熱熱鬧鬧坐了一屋子。其中,齊志陽正感激涕零地單膝跪謝慶王。


  容佑棠一怔,繼而趕忙逐一見禮問候,最後恭謹侍立在師父座椅后側。


  「此乃王府,殿下寬厚大量,無需拘禮,你也坐吧。」路南輕聲吩咐。


  「是。」容佑棠陪坐師父下首。


  趙澤雍抬手虛扶,平和道:「齊將軍請起。本王向來只推薦賢才,你的資歷與經驗足夠,且人品貴重,有目共睹,無需謙遜。」


  「承蒙殿下舉薦,末將銘感五內。」


  齊志陽畢恭畢敬,單膝跪得筆直,虎目泛紅道:「自家父辭世后,末將在關中歷練十數載,幸得桑將軍等人力薦才平調入京、又幸得殿下賞識,才得以進入北營,且獲允夜間返城侍疾家慈兩月,縱然粉身碎骨也難報答您的大恩!」語畢,雙膝觸地,重重磕頭。


  沒有關係、缺乏機會、無人賞識舉薦,仕途絕不會坦蕩,低品官員往往會在偏僻地方鬱郁不得志至告老。


  「快起來。」趙澤雍見狀,只得走下座位攙扶。


  「多謝殿下。」齊志陽抬袖,用力按眼睛。


  趙澤雍嚴肅提醒:「你別大意,此次關州之行並不簡單,但欽差身負皇命,只需嚴格執行天子命令即可,不必顧慮太多。」


  「是!」齊志陽乾脆利落點頭。背後有慶王支持,他毫無懼意。


  頓了頓,趙澤雍扭頭問容佑棠:「你也接了聖旨了?」


  「是的。」容佑棠忙起身。


  「此乃臨危受命。」趙澤雍神色凝重,又問:「齊將軍與小容大人認識的吧?」


  齊志陽頷首:「回殿下:小容大人之前在北營做事,自然是認識的。」


  容佑棠上前拱手道:「此行前去關州,還望齊將軍多多指教。」


  「愧不敢當。」齊志陽回以抱拳禮,謙遜道:「齊某一介武夫,深恐辜負殿下的賞識提攜之心。」


  郭達忍不住樂道:「哈哈哈,推來讓去,兩個欽差竟都是北營的!真是有趣。」


  「意外而已。」郭遠不疾不徐道:「陛下點了一文一武,小容身在戶部、且之前去過河間剿匪,算是合適人選。」


  最重要的是:涉事的其它幾方根本不想擔責,他們都忌憚河間的剽悍民風,生怕吃力不討好、甚至加劇暴/亂事態——河間一貫多事,順縣匪患剛除,誰知道那群野蠻刁民會不會再度被有心之人煽動作亂?到時欽差就是掉腦袋也無法平息帝王怒火。


  初生牛犢不怕虎,容佑棠堅定道:「聖旨已下,事到如今,只能全力以赴了。」


  趙澤雍落座,有條不紊道:「子瑜,你先給他們說說目前掌握的情況,好讓他們心裡有個底。」


  「好。」郭遠身為戶部左侍郎,一直負責推行新政。他簡要講述了關州商稅徵收過程中的一些固有弊病,並隱晦提及貪官污吏激起的民憤之深。


  齊志陽頗為驚訝,肅穆凝重,邊聽邊快速謀算,躊躇滿志;


  容佑棠卻毫不意外:年初剿匪時,他負責接待押糧隊,跟關州富商家族的人同桌吃了好幾頓飯,當時就聽出好些微妙內情。


  足足商議快兩個時辰,眾人才散去。


  這一次,不用慶王開口,容佑棠自個兒磨磨蹭蹭,留下了。


  「年初大軍同行,這次僅有寥寥數人,害怕嗎?」趙澤雍低聲問。


  容佑棠收回悄悄掃視四周的眼神,坦率道:「有點兒怕,但我很想去。」


  「好。」趙澤雍讚賞地頷首。


  容佑棠情不自禁,眼睛頻頻往書架、書案等位置看。


  「你在找什麼?」趙澤雍挑眉。


  「沒找什麼。」容佑棠立即搖頭,打死不會承認在找玉匣。


  趙澤雍心知肚明,起身問:

  「你喜歡那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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