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章 活著的希望
遠方洪水猶如猛獸咆哮著越來越近,令人心生敬畏。它所到之處盡是被水衝垮的房屋碎片,與被洪水淹灌的街道,哪裏都是水茫茫一片,一切都這猛獸吞沒在它的肚子裏麵,偶爾有些比較輕的木盆、竹籃子在水麵上漂浮著。
高樓上的老百姓們臉上看起來依舊是對這洪水的恐懼,他們的房屋一次次被這災難給毀滅,他們又一次次在猛獸過境後重建,然而一切都是徒勞的,他們的家園依舊不可避免的被摧毀,留下的,隻有一片廢墟。
“奶奶,我們家的豬!”一個稚嫩的聲音打斷了許多人的各自迥異的思考,大家朝著出聲的地方望去。
一個看起來五六歲的小娃娃扒著樓邊的護欄,小腦袋試圖想鑽到護欄外麵去,也去他是想看得更清楚,但是欄杆之前的間隙比他的腦袋小很多,所以他鑽了很久也沒鑽出去,隻好伸出短短的手臂,指著圍欄外麵的遠處,轉頭對著身後的老人家急急地喊道。
那孩童的奶奶本來背對著他,也許是在收拾著他們的包袱,這會兒聽到自己孫兒的叫聲,以為發生了什麽事情,回頭一看,差點沒嚇暈過去,立馬把那孩童抱了下來,若他翻下去那還了得?
“奶奶,你看那邊,是我們家的豬,它快要被衝走了!”孩童依舊不依不饒的用小手指著圍欄外,尖著嗓子叫囔著,小小的臉上滿是焦急的眼神看著自己的奶奶。
老人家順著孩童手指的方向看向那遠處的河水,那裏果然有一頭老母豬在水中一沉一浮,它在水中哀嚎著,用它那四肢拚命掙紮著,似乎想在水中找到一個可以把自己支撐起來的東西,然而這些都是徒勞無功的,最後它還隨著洪水衝去的方向而去了。
歎了口氣,老人家摸了摸自己孫兒的頭發,看著他難過的表情,兩條淡淡的眉毛被他皺成一個‘八’字,水亮亮地眼睛裏滿是委屈,撇著嘴說道,“奶奶,那個大水把我們家的豬衝走了,再也沒有了。”說完後,孩童嚎啕大哭起來。
抬起那被歲月留下痕跡蒼老的手,老人家將眼前孫兒臉上的眼淚擦掉,輕聲細語的說道,“咱們不哭,乖孫兒,聽奶奶說,豬以後咱們可以再養,現在我們平平安安的活著才是最重要的啊!”
“平平安安的活著?”孩童聽了奶奶的話也不哭了,用那張還掛著淚珠兒的小臉看著眼前的奶奶,本來就圓圓的眼睛這會兒又睜大,還很是疑問,他還小不太懂奶奶說的話得含義是什麽,隻知道剛才衝走的是自家唯一的老母豬,奶奶還想著它能生著豬寶寶可以給自家一點補貼,沒想到竟然就被這突如其來的災難奪取了希望。
將本來還在撫摸孩童頭頂的手,抓住了他一直指向遠處,那裏已經什麽都沒有的地方的手,輕輕將它放下,老奶奶臉上的表情是慈愛的,雖然彎彎的眼角已經有很多皺紋,雖然翹起的嘴唇兩邊有深深地法令紋,但一點都不影響她笑起來的樣子。
“好孩子,我們都要平平安安地活著,這樣,再多的災難也無法阻止我們充滿希望的心。”老奶奶用她那曾經看遍人間世事的雙眸,看著眼前她的孫兒,裏麵是智慧與憐惜,“這次我們能幸運逃過這次劫難,都是因為這次來賑災的陳大人啊!”
本來一眾人都在看這對爺孫倆之間的互動,這會兒聽那位老人家這樣一說,覺得她說得十分有道理,便嘰嘰喳喳地討論了起來,眼睛東張西望的在人群中尋找陳書岩的身影。
之前那個還在抹眼淚水兒的小孩童已經被奶奶用手帕擦幹淨了,眼睛有點紅紅的他看到自己麵前站了一個人,因為自己矮小,所以隻能看到他的腿,從下往上看去,小孩童努力地仰著腦袋,這才看清楚是誰。
陳書岩和宇文向吉本來正望著那滔天的洪水還在肆虐著,突然聽到不遠處一孩童稚嫩的聲音中透著焦急,叫著他奶奶。
一開始陳書岩和宇文向吉兩人以為是哪家孩子走丟了,正在找自己的奶奶,他倆撥開人群走近得看,孩童的手一直指著外頭,轉頭皺起小小的眉頭對著自己身後的奶奶說著話。
兩個人都沒說什麽,畢竟在災難麵前,很多東西都是身外之物,隻要能保住性命就已是大幸,可眼前那小娃娃不懂,他一直對著自己的奶奶說,自家的豬沒了,還大哭起來。
陳書岩看著那娃娃,想開口說些什麽,最終還是保持沉默了。
她能說些什麽呢?對他說你現在還小,等你長大了才知道有些東西在很危險的情況下是要舍棄的;又或者是埋怨這水災,說都是它一次次讓我們無家可歸?
就在陳書岩以為那位老人家會隨便敷衍兩句自己的孫子時,沒想到她會說出這樣一句話,頓時覺得眼睛有點酸澀。
“好孩子,我們都要平平安安地活著,這樣,再多的災難也無法阻止我們充滿希望的心。”
老人家那麽樸實的話,卻是人間真理,那孩童也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和奶奶一起把臉上的鼻涕眼淚什麽的都擦幹淨。
陳書岩因為那老人家的話,心底激起千層浪花。
活著,就意味著希望。
就像這朗州城的百姓們,他們一次一次在這洪水中失去他們賴以生存的家園,他們親手打磨出的家具,他們親手種植的蔬菜和圈養的家禽,他們嘴上抱怨著這折磨人的天災,但是雙手卻沒停下過,而是用它們創造出一個又一個奇跡。
沒有了房屋他們便去用剩下的殘垣斷壁將它們壘起;沒有了生活用品,他們就將所有的東西變廢為寶,製成可以用的物品;沒有了蔬菜沒有了家禽,他們重新種重新養。他們一次次將被洪水澆滅的希望之火重新點燃。
陳書岩的心中也燃起了一些自己都說不清楚的東西,她現在能想到的,便是盡快將水患解決,這樣才不至於將朗州百姓們的希望在一次次重建家園中,消磨殆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