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莫名心安
自從身份說開之後,宇文向吉並沒有什麽異常行為,陳書岩才安心下來。
“陳大人,陛下有請。”
宦官尖細的嗓音打斷了陳書岩的走神,將她的意識從宇文向吉身上抽回來。
托宇文向吉的福,她在齊王府好吃好喝休養了幾日,今日早朝也還算精神,隻是回到翰林院不知為何眼前總是閃過宇文向吉的模樣。
“勞煩公公了。”陳書岩笑笑,跟在其身後到了禦書房。
房間裏麵,宇文向勳正召見大臣商議遼國犯境的對策,宇文向吉和禹王也在,見她出現,便紛紛停下要說的話,將目光落到她的身上。
“微臣參見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愛卿平身,今日朕叫你過來便是為了上次殿試的題目。”
宇文向勳其實是在找救兵,他頗有些欣賞陳書岩的那一番略顯激進的言論,便叫她來打破之前的沉寂氣氛。
陳書岩抬起頭看,隨意環視一周,發現都是朝中舉足輕重的大臣在場,自己一個初生牛犢似乎有些格格不入。
但看宇文向勳眼神裏的光,她又好像明白了什麽,點點頭回應道:“陛下今日可是要再次商議此事,不知諸位大臣有何看法?”
雖然陳書岩在朝廷的人緣還算不錯,可朝中不乏倚老賣老之人。
這不,便有人不經意間扔了一記白眼到她的身上,不鹹不淡地開口:“看法倒是沒有,不過我們倒是很樂意聽聽新科狀元的高見。”
“高見算不上。”
陳書岩看過去,發現說話之人是當朝右丞相,在朝中時日已久,兩鬢已然斑白。
見氣氛一觸即發,宇文向吉搶話道:“陳大人來得有些晚,不若諸位簡單說一下自己的看法,也當做給她一點建議,免得她呀什麽都說話不出來。”解完圍,他又不著痕跡地衝她勾起嘴角。
總的來說,宇文向勳其實是個有野心的人,才登基幾年便想要樹立威信,給遼國一點顏色瞧瞧。
隻可惜能夠理解並且支持他的人少得可憐,大多數人都在此事上麵保持緘默,尤其是老丞相和幾個貪圖安逸的親王都覺得不必小題大做,遼國必然不會做出什麽過火的事情出來。
陳書岩看得出皇帝的臉色並不好看,因為敏銳地察覺到這個,才特意堅持自己在殿試時候說的話。
明知道鋒芒畢露不是好事,卻又抑製不住回想起自己在邊境生活的那一段時日。
若不是師父神通廣大將她解救出來,此時也隻怕身首異處,或者成了遼人的奴隸。
在場的沒人能夠明白在邊境提心吊膽的撲通百姓的心情,可她明白,所以當聽完丞相的簡述,陳書岩便上前一步質問道:“難道邊境的百姓就不是我朝的子民了嗎,他們就活該受到遼人的幹擾,活該家不成家,甚至淪為遼人俘虜?”
此話一出,整個禦書房頓時安靜下來。
其實有點膽怯,陳書岩藏在袖子裏麵的手悄悄撫上左手手臂上的疤痕。
那是在被遼人追趕的時候不小心磕到的,已經結疤,但當時那份恐懼還深深地刻在她的心中。
“愛卿似乎仍舊想要支持朕出兵樹立威信,不妨說說,你的見解。”
大抵是找到同班的興奮感,叫宇文向勳的嘴角一直處於上揚的狀態,那一刻他眼中的陳書岩高大無比,言行之間滿是壓迫感。
“啟稟陛下,微臣在朝中雖然人微言輕,但也知道何為辱國,何為國威。”
陳書岩有意無意地掃過那幾個老臣子,接收到警告意味兒的眼神也無所謂,繼續說道,“其實諸位大人想的也對,我朝國庫還算充足,人力物力都足以威懾他方,遼國暫時不會做出大的舉動來。”
停頓片刻之後,她繼續:“但是誰能夠保證,他們經過這些試探之後,不會忽然動手呢,遼人身強體壯,善騎射,相較之下,我朝經曆了較長一段時間的重文輕武的曆程,在這一方麵暫時並未優勢。”
“換句話來說,若是此時遼人的試探碰了硬石頭,諸位覺得,他們還敢出兵中原嗎,隻怕也會思量一二吧,這又是幾年。”
最起碼可以為那邊的百姓換來幾年的安寧。
被說得老臉通紅,右丞相忍不住反駁:“照你這意思,不就是表明了要同遼國為敵,可知道如今鄰國也在看著天下形勢,若是直接將遼國的來往斬斷,豈不是給了他們一個結盟的借口。”
“丞相有些偏頗了吧,下官可未曾說過要徹底同遼國斬斷往來,這顯然不是明智之舉,還是丞相覺著……”
“陳大人自然不是這個意思。”
宇文向吉忽然站出來,手裏的折扇在陳書岩的腰間輕輕戳了戳,示意她稍安勿躁,接話道,“丞相無需激動,不過是隨意說說,遼國地產並不豐富,這也是他們屢次搶奪糧食牲畜的原因之一,所以徹底斬斷往來並不實際,當然也不是陳大人要表達的意思。”
陳書岩還想說些什麽,卻聽得宇文向勳大笑起來:“七弟,你不是向來不會參與商討的嗎,今日怎的轉性了,站在朕這一方。”
暫時的冷靜將陳書岩的理智拉了回來,意識到自己方才差點失態,不由得懊惱,怎的將這股子浮躁氣帶到皇帝和大臣麵前來了?
從葵水來了之後便一直心浮氣躁,方才若不是宇文向吉打斷,她此時恐怕已經跟丞相爭紅了眼。
“皇兄就別奚落臣弟了。”宇文向吉繼續在中間打哈哈,不過陳書岩忽然沒了興致,看著他一張薄唇開開和和,什麽也沒聽進去。
其實宇文向吉人也還不錯。這個想法從陳書岩心裏冒出來的時候,將她自己都嚇了一跳,可很快她便接受了這個事實——自己有些讚賞宇文向吉的事實。
轉過頭看向宇文向吉的時候,她眼角的笑意怎麽也抑製不住。
那邊宇文向吉也轉過頭來,或許是因為彼此知曉的秘密在無形之間拉近了二人的距離。
這一刻,禦書房於他們而言似乎有些安靜,其餘人也不知不覺消失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