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 盡心盡力的李氏
“那可是錦鄉侯!”李氏道,“能讓碧玉這樣的小娘子進門?那錦鄉侯府的門風豈不是都……哎,就我跟大嫂提的這幾家,也都是人家勉勉強強有這個接納的意思,還是看在我家郎君的份上。”
她將擺在費氏麵前的單子往前推了推。
上麵列了三戶人家,倒都是官宦門庭。
“大嫂和大哥好好商量一下,若是有合意的,我這個做二嬸就豁出去這張臉了,怎麽也要替碧玉好好去說說。”
費氏如同吞了一堆大蒼蠅。
隻是她又不好說什麽,萬一這幾家裏當真有合適的,還不能現在就得罪了李氏。
她應付著將李氏送出了門,沒多會兒,就看見郭皋粗脖子紅臉的回來了,心知必定他又是在郭儀那裏挨訓了,也不說破,倒了一碗消暑的涼茶遞了過去。
“咚咚咚”連灌了幾口涼茶,郭皋才平複下來,一放茶碗的當兒,看見桌子上的單子,道:“這是什麽?”
費氏道:“這是弟妹送過來的單子,說是碧玉該說人家了……”
不提還好,一提郭皋這火氣又噌噌往上冒,道:“碧玉說不說人家,跟她有什麽相幹!”
費氏道:“你看看你,急什麽。這也難怪的,碧玉和美玉都不小了,咱們在一個府裏住著,碧玉是做姐姐的,若是不先說好人家,美玉可怎麽相看呢?”她將郭皋按著坐在椅子上,道,“你看看這單子,可見弟妹也是盡了心了。”
郭皋喘了幾口粗氣,這才拿起那紙單,一看便有些震驚,道:“這……能行?”
倒不是他大驚小怪,實在是這紙單上的官銜,可都不算小。
費氏看見郭皋看進去了,便輕聲在旁邊把李氏簡單介紹的情況複述了一遍。
一個是吏部周尚書家的六郎君,不過是庶出,但平心而論,庶出配商戶人家的小娘子,也是綽綽有餘了。
還有一個年齡是禦史台的言大人,言大人在上京之中名聲很是不錯,今年將將三十,奉母至孝,原配去了三年多了,而今要娶續弦。
最後一個則是滎陽鄭家的郎君,雖然沒有什麽官銜,可是正兒八經世家出身的嫡子。論起來,還有些親戚,便是李氏的嫡姐嫁過去的那個鄭元和的親侄子,芸娘的堂弟。這會兒人也在上京,據說是要跟著伯父在上京長長見識。
郭皋和費氏兩個,原本做好了給郭碧玉挑選一個可靠的商家大戶做婆家的準備,沒想到二房還當真是有心,真為郭碧玉考量了這幾個看起來頗像樣的人家。
一時間郭皋還有些不能相信。
費氏道:“二房說話是難聽,可這也算是盡心了。”
郭皋道:“總歸要跟碧玉知會一聲。”
“就你慣著她。有哪家的女兒談婚論嫁還親自上陣的!”費氏雖然這麽說,可臉上卻喜滋滋的,“雙福,去玉錦閣請大娘子過來。”
沒多一會兒,雙福回來了,費氏見她身後頭沒跟著人,奇道:“大娘子呢?”
“大娘子出去了。”雙福道,“說是要出去看一幢人家出手的鋪子。”
…?……?…
郭碧玉正在相看一家位於東南邊兒的臨街鋪子。
這鋪子和仙客來那兒有些類似,隻不過沒有五層樓那麽高,樓高三層,原本也是做酒樓生意的,上京中這些商鋪起起落落的多,郭碧玉看中了這裏,是因為這裏比東坊市那邊要安靜許多,另外便是這酒樓裏麵的結構很合心意,以後接手了,不用大改動。
店家帶著她溜達來,溜達去,郭碧玉還沒開口,她身後的玉剛和黃鸝,兩個人一唱一和的,把這酒樓裏裏外外的毛病挑了個遍,把店家弄得心裏七上八下的。
“郭大娘子。您看在下這店怎麽樣?”
“你知道我?”郭碧玉笑道。
“哎,您這就是貴人多忘事了。早先我想買您東坊市的鋪子來著,可當時您不往外賣,我便勉勉強強在這裏開了張,到底也是沒起來。”
郭碧玉道:“原來是這樣啊。”
“後來聽了那邊租了您鋪子的幾個老朋友說,可把我悔死了,要是知道您不是那種一兩年就要趕人的東家,租和買又有什麽差別呐?”
郭碧玉笑了笑,沒言語,又掃了一圈兒,才道:“買店也是個大事,容我再回去仔細想想,您自己個兒也知道這裏生意難做,要的這個價錢,可有點虛高了。”
等出了門,郭碧玉卻沒回郭府,而是去了通善坊。
平日她派去跟著揚羽的小廝遞了話過來,說是揚小郎今個兒想要求見她。
這個“求”字,說的郭碧玉心裏邊怪不是滋味的,當下便回了話,讓他陪著揚羽過來通善坊這處宅子,先好好休息休息,吃點東西,她肯定會到。
千秋節之後,郭碧玉不願意再讓揚羽跟著齊延年的班子了。
很多事情是可一可二不可三,原本齊延年數次讓揚羽去那些被郭碧玉列入黑名單的府第,就已經觸動了郭碧玉的底限,正好出了千秋節這件事,幹脆郭碧玉便沒有再讓揚羽和他的班子續約。
後頭齊延年又死乞白賴地找過揚羽幾次,他知道揚羽好說話,隻要揚羽點頭了,那郭大娘子那邊還能有什麽二話不成?
沒想到揚羽隻聽郭碧玉一個人的,不鬆口,怎麽都不同意。
隻是這一來二去的,倒被揚十指知道了。
之前揚羽照著郭碧玉的法子,揚十指又安生了不少時日,也不再私底下給揚羽接活了。
又因為揚羽在千秋節之後名聲更加響亮,收的賞賜很是不少,他拿給揚十指花用的錢也隨著多了起來,一時間父子之間關係就仿佛回到了過去,十分融洽。
知道揚羽暫時沒有下家,揚十指便又動了心思。
以揚十指的想法,為什麽要找個樂班給人家賺錢呐?如同齊延年那樣的班子,十個裏有九個都是想要請揚羽的,這樣的話,揚羽單幹不是更好?他隻坐著數錢就行了!
於是大概在三月份的時候揚十指就和揚羽挑明了。
他翻來覆去、信誓旦旦地和揚羽保證了無數次,又說絕不會先收定金,又說但凡有人來請揚羽,一定叫揚羽自己個兒決定去不去再回複人家,又說賺來的錢還都是揚羽自己個兒拿著。
揚羽原本就心軟,而且又孝順,揚十指都已經這樣說了,他也沒法拒絕,隻是怎麽都沒法跟郭碧玉開這個口。
揚十指那點兒心思,郭碧玉不用腦子也能猜出來啊!
但是如果真像揚十指保證的那樣,畢竟他是揚羽的爹,總歸也還是要比齊班主這樣的外人可靠一些。
最主要的,郭碧玉不願意讓揚羽為難。
大不了,出了什麽事還有她呢。
揚十指以前也是在這一行裏打滾的,又不笨,眼見得揚羽這是水漲船高,要在上京紅火起來的趨勢,便也知道像以前那樣什麽活兒都接——那有失身份,畢竟上過千秋節百戲大賞的不多,揚羽更是在聖上麵前露過臉的!
所以揚十指還真是挺有些分寸,沒讓揚羽閑著,也沒讓他累著,去的高門府第,也都跟揚羽好商好量的來。
這幾個月下來,揚十指也還算老實。
可入了八月份,郭碧玉派過去的人便來回稟,說早先纏著揚十指的一個女的,而今又找上門兒了。
這回可不是一般的找上門,下頭的人說,那是腆著肚子登門的。
揚羽在家裏有多尷尬不說,揚十指頓時又昏了頭,幾次接的都是三不著兩的府第——而這些,郭碧玉都知道,她也知道揚羽不願意輕易麻煩她,一直都自己個兒忍著。
今天揚羽不來找她,她也要出手了。
馬車行到通善坊,郭碧玉剛下了馬車,就看見遠遠的街巷盡頭,那兒橫穿過去一輛馬車,她一陣恍惚,總覺得那馬車是她見過的,甚至很熟悉,但偏偏怎麽都想不起來到底是誰的馬車。
她眉心微皺,正看見在通善坊這處宅子守門的小廝玉琦迎了出來,便道:“你快跑去巷子那頭,有輛馬車剛過去,青竹紋的簾子,兩匹棕色馬拉的,你看看停哪兒了——別讓人看見了。”
玉琦應了一聲急忙跟了過去。
郭碧玉這才進了宅子,急匆匆地往屋裏走,一把掀了簾子,道:“出什麽事兒了?”
揚羽急忙站起來,道:“郭大娘子。”
郭碧玉這才瞧見他雙頰微紅,手邊的桌子上放著笛囊,可腰間還掛著劍,微微有淡淡的酒氣穿了過來,她便眉心微皺道:“飲酒了嗎?我讓郭媽做一碗解酒湯。”
揚羽搖搖頭道:“沒有,是潑到衣服上了。”
郭碧玉一看,見他衣襟下擺處果然有一處幹了的水漬,便知道他席間遇到了事兒了,卻沒開口問,而是道:“這兒你是來過的,別拘謹,坐下說話。”
揚羽落了座,道:“郭大娘子,您最近還好嗎?我——”
郭碧玉便忍不住身子微微前傾,仔細地聽著。
“上次您說不讓我去打聽,可有時候我在奏曲的時候還是能聽到一些傳言。”揚羽低頭道,“有人說聚時珍在東海那邊沉了十艘船,我都不知道竟然這樣嚴重,實在是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