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 見死不救
費氏扶著常媽哭道:“我不體諒他麽?他吃不下睡不著,難道我就沒心沒肺、能吃能睡?”
郭皋梗著脖子還要說話,郭老太太拿過旁邊的拐杖便搗了過去:“孽障,你給我閉嘴!”
郭碧玉兩個眼珠子就跟兩個泉眼兒似的,咕嘟咕嘟地往外麵湧眼淚,一會兒拽著費氏道:“娘,你別不要女兒!”一會兒跪行到郭皋麵前:“爹,你倒是勸勸娘啊!”
因為今天郭皋夫妻返京,郭碧玉事先知會過,所以柳時元特意放了一天假,讓郭良玉回來與父母團聚,這會兒他也嚇的臉色發白,跟郭碧玉跪在一起拉著費氏不鬆手。
鬧了半晌,就聽見費氏和郭碧玉、郭良玉姐弟在那裏嚎了,郭老太太眼看著兩個小的幹幹淨淨的衣服在地上跪來爬去的都撲騰髒了,尤其是郭碧玉,小臉上的妝容也花了,心裏邊兒這個心疼就不用提了。
常媽好說歹啥,把費氏又拉了回來坐下,才算是消停了。
費氏兩個眼睛腫的像桃兒似地,把郭碧玉和郭良玉喊了起來,攬在身邊,娘仨隻是對著掉眼淚,卻不理睬郭皋。
郭皋笑著道:“娘,哪有什麽大事,女人家就是經不起事兒,咋咋呼呼的,也未必就有那麽嚴重。”
他也不說到底出了什麽事,可他從小就做生意,中間也經過了不少起起落落,郭老太太知道他是個穩妥的人,剛才鬧得這樣家都要垮了的樣子,定然不是什麽小事。
而且看臉也能看出來呀!
她看著郭皋這一副笑得比哭還難看的模樣,捶胸頓足地道:“生意是好是歹,有什麽要緊?人沒事就行,大不了吃糠咽菜!再說不是還有你弟弟嗎?好歹也是做官的人,難不成還能讓你一家喝西北風嗎?你看看你們倆都多大歲數的人了?你們這樣,讓小輩們怎麽看?看把碧玉都嚇成什麽樣兒了?”
郭儀臉色微沉,眉頭皺起來,道:“兄長,到底聚時珍出什麽事了?”
“聚時珍、聚時珍!”郭老太太轉頭罵道,“剛才鬧成那個樣子你也不知道勸一勸,就知道問生意!你是鑽錢眼兒裏去啦?”
郭儀道:“娘,您且息怒,兒子不是在意這個,而是想聽聽出了什麽事兒,兒子在江南也有同窗好友、關係不錯的同僚,或許能幫上什麽忙呢!”
其實在郭皋回來之前,郭儀已經聽到了點兒風聲,在江南有些個關係好的仕途好友都紛紛寫信問他聚時珍怎麽了,出什麽事了?怎麽各個分號都在降價甩東西出去?還有的人說一降價東西都被人搶空了,問他能不能給留幾件!
郭儀憤怒之餘還一頭霧水!
他隻知道上京生意不太好,可難不成上京這個小店鋪還能影響到江南各地那麽多家不成?
若是沒了聚時珍,他簡直不敢想以後的日子可怎麽過!
郭儀呢,也就話趕話這麽一說,但是郭老太太可當真了啊,急忙道:“果然還是當官的有些用處,你快寫信看看能不能幫幫你大哥!”
郭儀嘴角帶著一抹無奈的笑意道:“娘,我也得知道聚時珍到底出了什麽事兒了啊?我剛才正要問,您就不分青紅皂白的訓我!”
郭老太太便轉頭看著郭皋道:“你快說說啊!老二肯定能幫上忙!”
郭皋道:“娘,我之所以不願意說,是怕您擔心,既然您非要問,我就說了,你們都別嚇著。”他看著郭儀道,“剛才你大嫂說的你也聽見了,聚時珍的本錢這麽多年有五成的利都滾在裏麵!聚時珍這麽大的盤子,平日往外投出的資金是極巨額的一筆,不為別的,是為了始終要做到江南獨一份,要能攬下藩商生意中最大的一股。”
他歎了口氣:“和以前一樣,聚時珍今次也是包下了十艘,其中五艘是和藩商談好的,還有五艘小的是自己出海來往通商貿易。”
郭儀突然想到了什麽,臉色變得煞白。
郭皋苦笑了一聲:“二弟既然身在朝廷,這個事兒對你來說應該不是秘密,東海那邊,患了海匪。”
郭儀當然知道!隻是他一時間沒想到這個頭上來,聲音都有些發顫,道:“那是禁海了?所以耽擱了?”
“如果隻是耽擱也就好了,怎麽都能支應過來,或早或晚,船隻到了岸,也就緩過來了。”郭皋道,“到現在,一艘船也沒有消息——派出去了好幾撥人打聽,聽說是……”他聲音越發沉重,“被海匪打沉了。”
郭儀哪還能坐得住?
郭皋急忙道:“也還說不定。”
費氏冷冷地道:“什麽說不定,就算是禁海,花了錢也總能打聽出來是不是被剿除海匪的官爺們扣下了,人家都說沒看見,不是沉了是什麽?”
郭老太太也嚇了一跳!結結巴巴地問道:“都、都沉了?”
郭皋道:“娘,我們也在等信,兒子這麽晚才回來,就是出了這檔子事,眼下是專門留了可靠的人在那邊盯著。”他一拍大腿,“隻怕是要做最壞的打算了!”
費氏抹著眼淚道:“娘,自從影影綽綽得了消息,家門口天天被人圍著,都說一條命要多少錢!媳婦和大郎勉勉強強湊了銀錢,每家裏麵有跟船出海的都好言好語的賠了,還簽了契約不再追究,原本生意就已經這樣了,若是再被人家告到衙門,咱們家不是完了?”
老太太心善,歎了口氣道:“你做的對,那到底是人命,財物沒了不要緊,不能虧心。”
費氏道:“娘,您別看我們生意做得大,看起來也家大業大的,可實際上並沒有多少現錢,大筆的錢都是投到生意裏的,就這樣下來,家裏的現錢便已經花用的差不多了。可聚時珍那幾艘船的損失,我們找誰去?竟是一下子就到了絕境了!”
“也不算絕境。”郭皋滿眼企盼地看著郭儀道,“二弟,不用你勞煩你那些官場好友,船出了事,人家再怎麽想幫忙,也沒那個本事,現在聚時珍就是一時之間周轉不過來。聚時珍這幾年,長房拿了其中的兩成利,我和你大嫂都已經重新投進聚時珍裏了。”
郭碧玉躲在她娘費氏的懷裏眨了眨眼。
那兩成利不是她的嫁妝麽?
而且還都是現錢,早都被她花用到了購買地產、店鋪上麵了,現在雖然這些有了極大的利潤和盈餘,又被她填回了嫁妝裏,可再不是原先聚時珍的那兩成利了。
她原先還擔心聚時珍是真的出了事兒,直到她聽到這麽一句話,才放下心,她爹這瞎話編的,連她都信以為真了!
“果然薑還是老的辣啊!”郭碧玉暗道。
郭皋還在繼續:“二弟,每年的兩成利都是給了你,能不能……”他有些艱難地開了口:“能不能先從你那裏將這兩成利調到聚時珍江南總號那邊,聚時珍畢竟信譽和牌子都是響亮的,隻要有了這筆錢,一定能渡過這次危機!等聚時珍好轉起來,我將這兩成利再返還給你。”
郭皋還一副怕郭儀不同意的樣子,補了一句,道:“我按著市麵上的利息,不白借你的。”
郭老太太聽明白了。
船沉了,眼下缺銀錢周轉,一時間不湊手,要跟二郎借錢。
她道:“親兄弟,還要什麽利息呢?常媽?”
常媽道:“老夫人?”
“我是不是也有一成的分紅來著?當初我記得大郎說分給我一成養老用。”
常媽笑道:“老夫人您是有一成。隻是……”
郭皋急忙打斷了常媽的話,道:“兒子哪能要您的養老錢?這一成說什麽都不能動。”
郭老太太道:“這都什麽時候了,哪還講究這個?難不成我沒這個錢,你們就都不管我了?”
常媽笑道:“老太太也懂得一家人同舟共濟的道理,隻是這一成不在您這兒,當初因為中饋都是交給二房打理,您的花用總是從自己賬上走也勞心煩神,所以當初這一成也是交給二房的。”
郭老太太笑眯眯的往郭儀那裏看:“二郎?”
郭儀沉著臉道:“要銀錢周轉,這也無可厚非,可是兄長又怎麽能保證再投進去不是打了水漂?聚時珍真要到了這個地步,那時平時的些許微薄利潤就能救得起來的?”
郭老太太滿心歡喜地等著郭儀開口答應,卻沒想到等來的是這麽一句話!
她的笑容僵在了臉上。
“二郎……”
“娘,您也不懂,別跟著瞎操心。再說……”
“再說什麽?”郭老太太拿起旁邊的拐杖就要打,“你這個無情無義的東西!”
郭皋急忙攔了下來,那邊郭衡玉和郭佩玉也跪了下來!
“誰也別攔著我!”郭老太太氣的都哆嗦了,“你眼看著你兄長落難了不伸手,行,你舍不得,我舍得,把我的那一成拿出來給你兄長,有多少算多少!”
郭儀道:“娘親!就算你的這份,兒子也不能拿出來,那是您的養老錢,爹爹亡故的早,您含辛茹苦將我們養大,這是您應得的,兄長不能動這份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