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一展宏
郭美玉嚇了一跳!
她一個月的月例也不過是兩緡!
原本她頗攢了一些,可是自從郭碧玉將借給她的衣裳首飾都要了回去之後,她總得出去見人,便咬牙去聚時珍買了幾件衣服。
李氏再疼愛她,也不可能任她隨便花銷,她磨了幾次,李氏都不肯出錢給她購置新衣,可是家中繡娘做的她早就看不進眼中了,所以她最近的幾件衣服都是用她自己攢下來的錢購置的——至於首飾,那她就算是把打從有月例以來攢下來的錢都算到一起,也買不下來半件,不得不熔了幾件樣式老的,花錢找人打了幾樣算是別致的。
去掉這筆大的開支和平日裏零零散散的花用,剩下來的也不多了,隻是沒想到下麵的人到外頭辦事竟然要這麽多錢!
郭美玉咬了咬牙,道:“取給他。”
蒔花應了一聲,開了雕花包銀角的小櫃子,從裏麵拿了兩緡錢出來,打開簾子遞了過去。
她知道二娘子攢這些也不容易,便道:“你仔細些,把二娘子吩咐你的差事辦好了!若是叫我們知道你胡亂花銷,事兒又辦不成,有你後悔的時候!”
鄔河苦笑了一聲,心道:“姐姐哎,這點錢,也不夠我胡亂花銷!”
他接了錢,道:“二娘子且等著吧。有了眉目,小的便來回稟。”
郭美玉道:“要快著些,我會跟娘親說暫時不用派你活兒,你隻做這麽一件事,辦成了我還有賞,去吧。”
鄔河匆匆的離了裁玉閣,郭美玉雙手緊緊地握在一起,雙目滿含期待。
這點錢算什麽?
若是真的被她打聽著了,大姐姐真的和下賤的樂師有什麽密切的來往……郭美玉的唇角溫婉地勾起了一個美好的弧度,步履端莊地走進書房,拿起修枝剪子,端詳著花架上擺放的盆景,“哢哢”地修剪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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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碧玉扶著頭上的帷帽,這間位於東市西大街的鋪麵,是先前那家聚時珍的三倍大小,眼下正在整修,灰塵刨土的,傅清和冉波就站在她身邊。
上京的聚時珍早已經開始盈利,雖然生意一般,但是郭碧玉卻認為問題不在於水土不服,而是經營的方式不夠大氣。
那麽一間小小的店麵,什麽都要做,以前新開業的時候還能對付,現在便顯得十分擁擠,客人一旦多了,感覺就非常不好——而且男女夾雜,身份也不一樣。
就拿四季衣裳來說,挑選的大多是宦門女眷,可隻是在旁邊擠出了一溜兒,試衣服就更不用說了,人多的時候實在是很不方便。
冉波道:“東家接到了大娘子的信之後,便叫人帶了口信給我,說無論大娘子做什麽,我都隻要聽從就好,隻是沒想到大娘子手筆這麽大,我竟然不知道何時您在東市還有一間這麽大的鋪麵。”
郭碧玉心道:你不知道的還多著呢!我豈止這麽一間?
她把嫁妝中的現錢都花用了出去,買了東西兩市的地,可當時下手仍然是不夠早,比起當時她拍板兒定下來六萬錢買兩個鋪麵,已經又漲了一、兩成之多。
現在就更不用說了。
光是她租出去的鋪麵,每年也已經帶給她一筆不菲的收入。
她笑道:“當時聚時珍是摸著石頭過河,不敢弄得太大,而今太小了,反而處處受限,生意始終不溫不火,也是這個原因。京官多,而且王親貴族多是集中在這裏,便是京兆、兩河一帶的世家也不少,他們通常又和西北、南方的聯姻,聚時珍的名頭,你來我往的也能知道一些。眼下名頭起來了,人家一去,那麽個逼仄的地方,頓時就放不在眼裏了。”
冉波道:“大娘子說得有理。我也去多寶閣看過,東市的總店是三層的高樓,地方極大,布置的也好。可惜咱們聚時珍那裏周圍沒有人出手鋪麵了,不然倒可以買下來連成一片。”
郭碧玉搖頭道:“那倒沒有必要,以後你那裏隻交易珍玩,把四季衣裳挪到這邊。空出來的地方,你要用最快的時間拾掇好——多寶閣既然是珠光寶氣,富貴在明麵上,咱們就要盡量往雅致大氣上走,奢華都要斂在內裏。”
因為這是聚時珍的生意,傅清隻在旁邊聽著,沒有插話,可心裏卻著實有些驚訝。
這位郭大娘子,真是讓人意外。
聚時珍的郭掌櫃在南邊商圈之中,鼎鼎大名,卻沒有想到女兒也這樣能幹,十幾歲的小姑娘,做事卻極其幹脆老練,仿佛沒有什麽能讓她猶豫和遲疑。
顯而易見,她的能力,郭皋也是認同的,不然也不會讓這位聚時珍上京分號的掌櫃全力配合——聽說郭皋隻有這一個嫡女,雖然還有個認作了嫡子的兒子,但看今日的架勢,聚時珍以後十有八九是要由這位郭大娘子掌控了。
冉波笑道:“若論利潤,衣裳利潤並不大,可賣出去的件數卻是最多的,來往客人也最多,當初可是沒想到。”
“這個自然,尋常的世家娘子,若是今年和明年春天穿的都是一件衣服,那可是要被人恥笑的。”
冉波訝然道:“隔了一年,難道還有人記著這樣的事?”
“那可不。”郭碧玉笑道,“小娘子們之間的那些事兒,你不懂。”
就光是衣衫首飾、麵妝這些東西,明裏暗裏的爭風、攀比,可激烈著呢!
郭碧玉含笑向前走了幾步,指著前麵道:“這裏後麵帶著一個不小的後院,你要做的事情是從南邊聚時珍那裏調幾個經驗老到的繡娘過來,一定是有身契的。”
冉波道:“方才看到了大娘子的圖紙,還不知道為什麽後院隔了幾處,看來是各有用處。”
“對,一處就是繡房,繡房放在東南邊,光線好,對了,你還要購置些繡架,一定要合用。墨鴉,再把圖拿過來。”
墨鴉和玉勇將圖紙展開,郭碧玉點著上麵道:“這裏做庫房,用來存放從南邊兒送來的布料、繡線和各類用材,這些都要專人打理。”她突然轉向正在認真看圖的傅清道,“傅掌櫃,這裏,怕是要交給你了,幫我尋些人手。”
傅清正在琢磨那圖紙,猝不及防就聽到了這句話。
他驀然抬頭,看見郭碧玉正望著他。
雖然隔著薄紗,可仿佛能看到她笑語晏晏,目光穿透了出來。
他笑道:“好。”
冉波心裏更吃驚。
他既然是聚時珍上京分號的掌櫃,從某種程度上不但有話語權,而且也得了郭皋和費氏的叮囑,還是要關注郭碧玉的一舉一動。
傅清的事,他比郭碧玉更早知道,當時便寫信給了主母費氏。
費氏的回信則是:“讓大娘子自己處理。”
冉波也明白,費氏這是有意錘煉大娘子,隻有吃了虧,甚至吃過幾次虧,才知道怎麽看準人、怎麽掌握用人的“度”。
可他和費氏卻不知道,郭碧玉吃的虧在上輩子吃完了,那真是個賠進去了一生的大虧。
所以,冉波沒有去提醒郭碧玉,可沒想到傅清這事後來就無聲無息的處理了,至於到底怎麽處理的,他也不清楚,而今,看起來大娘子竟然是將傅清收攏麾下了,當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啊。
郭碧玉並不是不怕,而是有郭家做靠山。
如果她是十幾歲的、剛起步的郭皋,斷然不敢這樣將全部身家押給一個外姓人——還是出身自競爭對手的傅家。
可她現在輸得起,也賠得起,若是傅清反水,頂多也就是這一個鋪子全賠進去的事兒,但是她卻有信心讓傅清在上京、江南甚至西北的商界都混不下去!
所以郭碧玉是真不在乎,也真能拿得出這份毋須瞻前顧後的信任來。
她又指著一處道:“這裏就是平日繡娘住的地方。”
傅清道:“若是大娘子想長長久久的經營好,這裏還是預先鋪設地龍的好,上京的冷法,若隻是弄炭盆,怕是從入冬到開春,繡娘的手就拈不起針了。”
“你想得對。”郭碧玉轉頭看向冉波,“你那裏小做修整的時候,若是能加,便也加上。”
冉波道:“這建議好,平時都是用炭盆,占地方又不方便,也不夠熱。”
“外麵的鋪麵也分成兩塊,將換衣、試衣的地方同售賣的地方分開——換衣、試衣這裏的婢女……墨鴉。”
墨鴉道:“奴婢去找牙婆,先買四個伶俐幹淨的丫頭。”
郭碧玉欣慰地點頭:“就是這樣,這裏得用有身契的,不能隨意雇傭。”
“經營上,別貪多。”郭碧玉尋思著道,“聚時珍的大類已經夠多了,不需要再添加,這裏隻要專門把女眷的四季衣裳做到最好,就行,男子的服飾、禮服還有其他繡品,都不要染指。”
她停頓了一下:“大家都要吃飯,拿自己不擅長的事情去搶別人的飯碗,那是傻子才做得事,獲利不多,卻得罪一大批人——你們雇了人,除了怎樣接待客人之外,還要教給他們,若是人家要的東西咱們鋪子裏沒有,要舍得把客人往外‘推’。”
“往外推?”墨鴉奇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