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仁濟藥堂的麻煩
可從去年開始,郭碧玉這本專門記著嫁妝中現錢出入的賬本上,就開始填黑字了。
在坊市上買的空地或者鋪麵,幾乎全都賃出去了,而且價格相當的不低!這部分錢,已經遠遠超過那些買京郊空地時的開銷了。
墨鴉對郭碧玉當真是佩服的五體投地。
而到了現在,除了這些坊市的鋪麵雷打不動的賺錢,南貨鋪子也在一年多以前就看見了回頭錢,那邊四季別院就更不用說了……當真是一年四季都不斷人的!
今天郭碧玉要去的東北這一片兒,她有兩個鋪麵在這兒,租這兩個鋪麵的,做的生意卻大有關聯。
一家是醫館,另一家是藥堂。
別看東北角好像偏僻,可這著實是個好地方。
因為這裏最是靠近興慶宮。
興慶宮可是先皇太後和先帝的太妃們住的地方,原本這興慶宮是為了當今聖上奉養先皇太後文太後而修整啟用的。
後來文太後薨了,當今聖上寬厚仁孝,仍然讓先帝的其他太妃們繼續住在這兒,得以頤養天年。
老太妃們有時候不好總是使喚禦醫,便按著方子派內侍們出來抓藥。
慢慢這家仁濟藥堂便有了名頭,不少世家、官宦家的老太太若是病了,也是來這裏拿藥。
郭碧玉走到不遠處,卻眉頭一皺。
那仁濟藥堂前麵人還不少呢,看起來煞是熱鬧。
玉剛快步走到她身邊兒道:“不然我去替您拿出來?”
墨鴉這才想起來,現在是月中了啊,難怪大娘子要來這裏呢!每過半個月,大娘子都要來這仁濟藥堂拿藥的!
“不用。”郭碧玉搖搖頭,“這鋪子有麻煩了,不太對勁。”
說著走上前去。
仁濟藥堂的門口被圍得裏三層外三層,雀兒奮力在人群裏開出一條通路來,讓郭碧玉過去。
旁邊兒的人雖然被擠的歪歪倒倒,可見到是一個衣裙華貴的小娘子和她的丫鬟,倒也不好說什麽。
郭碧玉沒靠的太近,在人群裏就看見門口青石路麵上被潑了一片藥渣子,原來擺在門口左側的書案也被推歪了,書案後頭坐診的老大夫正慌裏慌張地站在那裏,一臉無辜。
人群中心站著個秀才一樣的人,隻是年齡偏大,衣著普通,山羊胡子正氣的一翹一翹的,指著門口的二掌櫃顫聲道:“你們這是什麽意思?”
“沒什麽意思,您都這把年紀了,就別幹這種訛人的事兒了吧?”那二掌櫃覷著三角眼尖聲道,“看您也是個文人,怎麽不要點臉麵呢!”
郭碧玉看那老秀才手都要抖成了一朵花,氣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良久才憋了一句:“我、我是讀書人,訛你幹嘛?”
二掌櫃笑道:“那我怎麽知道,這要問您自己個兒呀!”
郭碧玉便搖搖頭,這老秀才,怎麽和二妹妹有點兒像,半天也說不出一句有用的話,便輕聲問詢旁邊看熱鬧的人道:“這是怎麽回事?”
那人道:“這老秀才聽人家說這仁濟藥堂是連宮裏的太妃都信得過的,所以借了錢為他老母在這兒抓藥治病,結果病情一點兒也沒好轉,後來拿了藥渣子問給他母親瞧病的大夫,那大夫說是這裏好幾味藥材上了年頭,早就沒什麽藥效了。”
旁邊一人撇撇嘴道:“也不知道是哪兒的江湖騙子,怎麽不說是方子不對,這仁濟藥堂怎麽可能賣過了期的藥材?”
這會兒那老秀才又不知道被二掌櫃說了什麽話,滿臉通紅,站在那裏束手無策,煞是可憐。
周圍的人又覺得他是真的來訛人的,嘁嘁喳喳地嘲笑譏諷個不停。
郭碧玉便不高興起來。
別看她自己個兒有時候也粗俗,就今個兒上午她還說郭美玉“你懂個屁”呢!但是她最討厭這樣狗眼看人低的人了!
比如這個二掌櫃的,若真的不是藥材有問題,好好的說也就是了。
看這老秀才壓根也不是過來胡攪蠻纏的人,嘴皮子都拙成這樣兒了,哪會是碰瓷兒來的?
而且這老秀才臉上的神情真的非常惶急焦慮!若不是真的為老母抓藥看病沒個藥效,怎麽會急到這個份兒上?
幹嘛要這樣折辱一個事母至孝的老秀才?
她沉著臉,走到那老秀才身邊,道:“你的藥渣兒怎麽帶來的?”
郭碧玉突然出聲,還把那個老秀才嚇了一跳。
他側身一看,是個一身紅衣、打扮富貴的小娘子,便囁嚅著看著腳下一個摔破了一個耳朵的罐子,道:“用罐子裝來的。”
郭碧玉道:“雀兒,把地上藥渣收起來。”
雀兒應了一聲,彎腰拿起罐子,走到二掌櫃身邊兒,蹲下就要開始摟。
二掌櫃尖聲道:“誰敢收這藥渣!店裏出來兩個!”
話音落下,就有兩個小廝從裏麵走出來,那二掌櫃道:“把藥渣潑到咱們門口,便是得罪了仁濟藥堂,誰敢撿。”
那老秀才急忙道:“不是我潑的!我隻是拿著藥渣過來問問你們,你們就撞翻了我的罐子!”
雀兒一直都隻聽郭碧玉的,才不管那個二掌櫃呢,正摟呢,兩個膀子就被那兩個小廝拽住往後拖,她掙了一下,甩脫了兩人的手,繼續摟。
那兩個小廝一愣,看了看自己的手,急道:“你這丫頭誰家的!讓你住手聽到沒?”說著便來扳雀兒的肩膀。
雀兒“哎”了一聲,站起身來,卻是回身兩臂齊出,一拳一個,打在兩個小廝的鼻子上。
那兩個小廝齊聲慘叫一聲,又一齊捂住鼻子,從他們的指縫裏又一齊溢出了鼻血。
郭碧玉往前站了一步:“二掌櫃的,若是這藥真沒問題,你幹嘛要碰翻人家的?”
她帶著一個彪悍的丫頭,身邊兒還跟著一個穿綾著緞的丫鬟,丫鬟後麵還有兩個看起來不怎麽好惹的豪奴,二掌櫃泛起了嘀咕,最後擠出笑意來:“小娘子,都說了是他自己潑的。”
“不是的!不是的!”那老秀才又嚷。
郭碧玉笑道:“就算是吧,那為什麽又阻攔我們撿取藥渣?”
“小娘子,一看您就身份不凡,何必摻合這種事,髒了您府中丫鬟的手?這人有意在我們門口鬧事,誰知道是不是方子就不對勁兒?再者說了,哪怕什麽都對,這世上也沒有哪碗藥就一定是藥到病除的,您說對不?”
二掌櫃又笑了笑,看了眼那老秀才,道:“說不定,是同行見我們仁濟藥堂生意好,雇了人來鬧事的呢!”
“你胡說!你胡說!”
郭碧玉皺皺眉頭,這老秀才難道以為每句話都說兩遍就有用了?
她啟唇笑道:“您說的是,哪怕方子沒錯,藥沒錯,也沒法說兒就一定藥到病除,總有這樣那樣查不出來的原因嘛。”
“小娘子聰慧。”
“嗯。”郭碧玉點點頭,道,“可是有一樣,總能查出來,為了仁濟藥堂的清名,我願意幫你們家這個忙,雀兒,送到那邊兒的回春堂,請蕭老大夫看看。”
雀兒悍然把兩個小廝打出了鼻血以後,淡定地摟藥渣子,連泥帶土裝了一罐子,抱在懷裏,正要走,二掌櫃氣急敗壞地道:“還不給我攔著她!”
那兩個小廝急忙擋在雀兒前麵。
雀兒一手抱著罐子,舉起右手握成拳頭晃了晃:“揍死你們喲!”
兩個小廝看得肝顫,正猶豫的時候,郭碧玉道:“你這掌櫃的好不知趣!難不成果然藥材是放久了的?沒有藥效了?”
旁邊看熱鬧的頓時竊竊私語起來。
“難道這仁濟藥堂的藥材有貓膩?”
“我看也是,不然怎麽不敢去驗一驗?”
旁邊眾說紛紜,竟是一大半兒都從懷疑老秀才變成了懷疑仁濟藥堂,還讓出了一條路來,紛紛道:“姑娘從這邊走,不過幾步就到了回春堂了!”
那二掌櫃的白胖的臉上冒了汗,又急又怒,道:“你是什麽人,你知道仁濟藥堂後麵是誰?咱們是常給宮裏邊兒的太妃們提供藥材的!就連這鋪子都有來頭!”
他胖乎乎的手指指著郭碧玉,咬牙切齒地道:“小娘子可別給自己家裏找麻煩!”
郭碧玉“嘖嘖”了兩聲:“要是太妃們知道你這鋪子裏藥材有問題,還願意站在你們仁濟藥堂的後麵?二掌櫃的,您啊,想多了。”
她抬起手,將帷帽摘了下來,一張明豔嬌美的臉孔便現於人前,她道:“這鋪子有什麽來頭?”
“郭、郭大娘子……”二掌櫃臉色遽變,差點沒坐到地上!
“出了這麽大的事,你們家大掌櫃的呢?”郭碧玉沉著臉問道。
“大掌櫃在、在後頭……”
郭碧玉心知這肯定不是大掌櫃不知道,以為隻是個老秀才,二掌櫃足能應付走了,這才不露麵呢,便道:“把大掌櫃的喊出來。”
平日裏二掌櫃不常見到郭碧玉,郭碧玉來取藥,都是徑直被大掌櫃迎入後堂,哪曾想就是這位?
這麽忽的來一下子,是把二掌櫃嚇得不輕。
可慢慢的,他神色又鎮定下來,就算是房東來了,又怎麽樣?難不成還幫著一個外人砸自家租客的招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