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時間和錢都去哪兒了
郭美玉突然笑起來,尖尖的下巴高高抬起,眼睛斜瞥著郭碧玉道:“我懂了。原來對安世子有意的是大姐姐吧?怪不得假做好心呢!”
郭碧玉差點沒被她氣抽過去。
“你懂個屁。”郭碧玉道。
這回換做郭美玉氣的直抖!她驚恐的瞪大了眼睛,看著郭碧玉,過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捂住了耳朵。
郭碧玉又差點被她氣樂了,現在捂耳朵有什麽用,反正也聽見了。
“天哪!你、你……”郭美玉站起身來,指著郭碧玉顫聲道,“你就算是喜歡安世子,也不該如此羞辱我!我再說一次,我和安世子坦坦蕩蕩,光明正大,遵從禮數,每次也隻是見個禮就回房了!根本不是你想的那麽齷齪!”
郭碧玉滿不在乎的撇了撇嘴,也站了起來,道:“我是真的好言相勸,怕你以後後悔。若是二妹妹真的對安世子沒任何想法,那真是再好不過了,還請二妹妹以後不要做打自己臉的事兒!我還真希望‘解蘭心’的那個千萬不要是安世子才好!”
“你、你齷齪!”郭美玉“哇”的一聲就哭了出來,扭身便跑了。
便是跑,也是小碎步的一副淑女做派。
郭碧玉看著郭美玉的背影,歎了口氣,這個二妹妹,罵人都不會,翻來覆去就一個“齷齪”。
雀兒道:“大娘子,你把二娘子欺負哭了。”
“我哪有欺負她。”郭碧玉嘟囔道,“真是不識好人心。走,先不管了,咱們去坊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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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府東院的角門正對著延明街道,附近都是官宦人家的宅邸,上午的時辰頗為安靜,一輛馬車就停在角門門口,隻有馬偶爾打幾個響鼻。
角門“吱呀”一聲的打開,兩個丫鬟先走了出來,一個雖不美貌,但也嬌俏可人,臉上有幾粒淺麻子,另一個膚色白皙,彎彎的細眉下是單眼皮的眼睛,有種特別沉靜的感覺。
兩個丫鬟都是穿著綢緞的襦裙,手腕上還戴著金飾,她們出了門,又回身從門裏攙了一位小娘子出來。
那小娘子衣著華貴,戴著帷帽,麵容被薄紗擋住,看不真切,可身材高挑,雖然是被攙出來的,可手臂其實隻是虛扶者丫鬟,一點兒也沒有弱不禁風之感,相反給人感覺青春洋溢,極有活力。
她身後又一前一後跟出來兩個戴著藍緞璞頭的小廝,恭敬的跟在她身後。
一個眼神靈動,另一個木訥老實。
那車夫見到人出來了,咧嘴笑道:“大娘子今個兒去哪兒?”
“還是坊市。”郭碧玉走上前去,那個老實的小廝將小杌子墊在車門下麵,墨鴉和雀兒急忙將郭碧玉扶了上去。
等兩個丫鬟也上了車,車夫老胡微側著身子詢問道:“可坐穩了?”
聽到裏麵雀兒道了一聲“好了”,這才不緊不慢、穩穩當當的向北邊駛去。
其實路是不遠,也就是中間各著一個坊,但總不好就在路上走,不多時馬車就到了坊市的南入口,老胡道:“大娘子,馬車可要駛進去?”
東市可不同於西市!
西市街道狹窄,路也不算太好,做生意的、攬活計的、招呼客人的,密密麻麻,若是馬車進去,保準堵在那兒!
東市既然開在東城這邊,原本就是做貴人生意的,總有貴人不願意或者不便在這街道上走,因此街道並排跑個三、四輛馬車都沒有問題,路邊各家店鋪門前也常常有馬車停佇。
郭碧玉笑道:“時候還早,就在這裏停吧,我在裏麵走走。”
她下了車,除了從這個入口進入東市,這裏上下左右還分布著八、九個入口,將這東市劃分為十數塊小片區。
在薄紗之下,郭碧玉仰頭看去,見這條街沿街兩旁的樓閣鱗次節比,無數條旗幡懸在店鋪前麵,迎風招展,當真是一排興盛氣象,這還不過是東市的一條街而已!
墨鴉道:“大娘子這是要去哪兒?”
“浙秀坊的人不是約了下午麽?咱們先去逛逛,東北角那塊兒也有挺長時間沒去了吧?”
墨鴉便微笑道:“上個月底才都轉過,以大娘子這種買法,以後怕不是一天轉一片地方都來不及?”雖然這麽說,還是跟在郭碧玉身後,一行五個人溜溜達達的往東北角的片區走去。
郭碧玉每天都打五禽戲,若是別的小娘子,從南邊兒走到北邊兒,怕是早已累的氣喘籲籲了,可她卻渾然不覺得累,邊走邊笑道:“也就買到這兒了,再多是真買不起了。”
她十一歲那年春天,郭皋和費氏不得不再回南邊打理生意,想到郭能和齊叟都對這個女兒讚不絕口的,費氏便橫了一條心,兩口子將郭良玉帶在身邊兒,卻將東院的內務都交由郭碧玉打理了。
費氏還暗地裏交代了上京聚時珍這邊的大掌櫃冉波:“若是有什麽事情緊急要處理,又沒法子決斷,就來問大娘子。”
她這句囑咐,十分的重要,皆因郭皋也交代了冉波,萬一有大事來不及報信的,去問他弟弟郭儀郭大人的夫人李氏。
說句實在話,李氏懂不懂生意上這回事還在其次,可聚時珍一旦打破了先前二房隻分利的局勢,給二房上了手,再想把這隻手送回去,可就沒那麽容易了。
冉波沒有多想過這麽一層——這是人家郭府長房、二房的事,由不得他想東想西。
他隻是覺得,比起來,大娘子可比李氏要親近多了,於是就遵從了費氏的囑咐行事。倒沒想到,這位大娘子做起決斷來,還真是利索!而且按照她的做法,還都成了!
待等郭皋兩口子入冬的時候再回到上京,得知了這半年裏郭碧玉的本事,郭皋早就把當初他的囑咐拋之腦後了,隻顧著高興了。
兩口子一高興,郭碧玉便將東市上另一間始終沒啟用的空鋪子弄到了手,開了自己的店鋪專賣南貨。
這還不算,郭碧玉又說沒本錢,要動用嫁妝裏的錢。
費氏當然不想答應啊,可嫁妝這東西,總不能跟著她走,就放在東院的庫房裏,她估摸著若是非不準許,以郭碧玉現如今這性格,說不定能把鎖頭撬開。
最後母女兩個隻得約法三章。
郭碧玉能動用的,隻有從打聚時珍盈利的時候起分到她名下的那每年一成的利潤。
其他的,諸如費氏當初嫁入郭家帶來的嫁妝,這些年陸陸續續往裏麵添置的物件,隻要不是現錢,就不能動。
還有嫁妝裏的田產和鋪子,也不能動。
每年費氏會拿著嫁妝單子對著查找,隻要少一樣物件,就將全部嫁妝收回監管。
可每年一成的利潤,那得多少啊?那可不是一間鋪子的盈利,是南邊兒所有主號和分號的盈利啊!壓根就不用動用其他東西,就已經足夠郭碧玉做自己想要做的事了!
郭碧玉心裏自然是美的開花!她恨不得要告訴費氏她要拿錢做什麽,可是她又不能說!最後隻得暗暗下定了決心,這一輩子,一定不讓爹爹和娘親吃苦。
那已經是前年的事了。
最初她那間南貨鋪子剛上手,也就比紙上談兵沒好多少,磕磕碰碰的,別說賺錢了,就算是不計算路費和鋪子費用,她都是每天在賠錢。
可郭碧玉心裏邊兒知道什麽穩賺——那可不需要什麽本事,隻要有錢就行。
在她上輩子死之前,上京的繁華還在繼續——萬國來朝,處處笙歌,哪裏都是一排興盛景象,隻是她過的不如意罷了,當時旁邊另一個樂戶娘子看她窮困,還攛掇她把揚羽那個小院子賣了換一大筆錢,被她啐了一臉。
別說是土地、宅子還是坊市的鋪麵,就連那個小破院子都沒有停止過漲價。
這一點,怕是她活了一輩子唯一能記得住的那麽一丁點兒有用的事了。不然她當初也不會拍板讓齊叟和郭能買了那兩間鋪子,不到一年多一點兒,和那兩間鋪子差不多的,已經要四萬錢了。
以後會越漲越快的。
郭碧玉為什麽心急火燎想盡辦法跟費氏鬧騰要能支配嫁妝裏的錢,就是要做這個事兒!
不到一年的時間,她就將嫁妝裏的錢花掉了八成。
先是買了四季別院毗鄰的一溜兒田莊和泉河流經的一處小山頭,連成了片,又在東西坊市各購置了不少空地和鋪麵,最後又在上京京郊的地方大片大片的置地——無論遠近,無論是不是良田。
總之郭碧玉就跟瘋了似的,每天就是出去找誰家賣地、賣鋪子。
那就是三個字:買買買!
墨鴉那會兒天天就是負責往賬目上寫今個兒花了多少錢,明個兒花了多少錢——都是以萬做單位的!
那賬本子上,當真是連續數頁,全是紅彤彤的一片,看著觸目心驚的。
在費氏派給郭碧玉的四個丫頭裏,雀兒信任郭碧玉,是因為她有點缺心眼兒,墨鴉是最信任郭碧玉的,可就連她那時候都捏一把汗,覺得大娘子這也太敢花了!
萬一這些地都沒什麽產出,怎麽辦?
再說就算是年年豐收,也回不了本兒啊!